第十三章 孫繼業受冤
說實話,秦威也沒多少信心,畢竟他的破案知識源自連續劇與推理小說,很多理論,他自己都不甚明白。而且看小說,他是在眾人之上分析整個故事,旁觀者的思維總是比較清楚,但現在,他已經在山林中了,很多事情未必能看得那麼透徹。
不過這個世界很少有主動承認自己不行的男人,秦威當然也不能免俗。他信誓旦旦地點頭,以非常專業的口吻道:“很明顯,那人的死因是風池穴上的銀針,至於胸口的那把劍,一定是兇手想嫁禍給紅衣姑娘。當時聽到紅衣姑娘說‘我一定一劍殺了你’的,除了你我,只剩下死者,陳雨澤與孫繼業。”
見林天浩不語,秦威繼續往下說:“如果兇手是陳雨澤與孫繼業,如果是他們想嫁禍紅衣,完全可以不用銀針,一劍殺人。所以我相信,兇手一定早就殺了死者,然後聽說了紅袖姑娘的話,才決定用她的寶劍栽贓嫁禍。”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問陳師兄與孫叔叔,他們有沒有把師姐說的話轉述給別人聽?”
秦威讚許地點點頭,差點就說出“孺子可教”四個字,不過看看林天浩陰沉的臉色,還是收斂了一下自己嬉皮笑臉的個性,正經地說:“這是其一。其二,那把劍既然是紅衣姑娘的東西,一定是兇手自她房中拿走的,只要找到這個偷走寶劍的人,也許就能找到有關兇手的線索。”
說完這些,秦威深刻覺得,攝像頭是多麼完美的偵探工具,如果陳紅衣的屋門口有個探頭,那麼他們現在就有一串嫌疑人名單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說。
“其三,兇手的動機是什麼?馬夫的被殺,很明顯說明,那不但不是單純的意外,而且是一個非常精妙的佈局。有誰會這麼做,或者說,這麼做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秦威言之灼灼,林天浩的眼中多了幾分信服,一邊思索,一邊道:“綠袖師姐為人低調,在醫館雖然經常得到大家的稱讚,可她從不得罪人……”
“你怎麼知道,目標一定是綠袖姑娘?你怎麼知道,在最後一刻,陳雨澤一定會救了紅衣姑娘,更何況也許兇手根本不知道,坐在前面的是哪個人!”
“你的意思是,他的目標是車上的三人?”林天浩驚呼。
秦威笑着搖搖頭,“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也許目標是他們三人中的一個。不過從表面上看,最有可能的是為了你們的弟子入門。我想,我們暫時還是從其他入選弟子開始排查。”
林天浩點點頭,仔細觀察着秦威,眼中多了幾分疑惑。“你和姐姐說的不一樣。”他沒頭沒腦冒出了一句。
“牡丹?”秦威同樣看着林天浩。用一個男人的標準,他覺得眼前的小朋友實在太清秀了,用現代的話,他絕對是花美男一枚。
清了清喉嚨,他覺得現在還不是自己坦誠相告的時候,所以含糊地答道:“可能因為跨過鬼門關吧,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悟。”
“哦,對了。”秦威想了想,自己總不能一直糊裏糊塗下去,見林天浩沒有像往日那般板起臉,狀似無意地問道:“我可能被衙門的人打糊塗了,現在是哪年,哪月啊?”
“天啟十三年五月。”
“天啟,天啟,天啟!”秦威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記憶庫,過濾僅有的歷史知識,結果一無所獲,他不記得哪個朝代有天啟這個年號,只得再次詢問:“那個,現在的皇帝是哪個?我怕不小心犯了忌諱什麼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見林天浩沒有給他臉色看,繼續追問:“如果你能告訴我,現在我們在哪裏就更好了。”
“你沒事吧?”林天浩一邊問,一邊抓起他的左手,把起了脈,“皇帝叫沐祥胤,我們現在吳郡的彩虹山莊。”
聽到這回答,秦威突然有了罵三字經的衝動,他知道的所有姓沐的,和皇帝搭點邊的,除了《鹿鼎記》中的沐王府,再無其他。
想着前途渺渺的未來,他不禁在心中哀嚎:“老天爺,有你這樣耍人的嗎?架空,架空!也就是說,我那少得可憐的歷史知識一點派不上用處了,我現在又沒本尊的記憶,我是穿越者也?我離了父母,沒了電視,電腦,還差點翹辮子,你就不給我點好處補償一下?我大學沒讀完,沒有任何專業知識,等我把林天浩這小子的事情搞定后,以後孑然一身,毫無謀生能力,要怎麼混?”
看着秦威陰晴不定的臉色,感覺到他的脈搏又急又快,林天浩急急道:“我還是讓綠袖師姐幫你把一下脈吧!”
“我沒事!”秦威急忙抓住林天浩的手腕,這才發現,他纖細得如非洲難民,簡直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不禁皺眉,“彩虹山莊都不讓你吃飽的嗎?”
“或者我去請張管家吧。”林天浩自動忽略了他的問題,一邊說,一邊甩開了他的手,轉頭欲往門口走去,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問道:“今天孫家會送一批草藥上山,我要不要去打探,打探,看死的人是不是真的不是孫叔叔家的。”
“不用了。”秦威很肯定地搖頭,分析道:“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而且,如果他是兇手,為什麼不直接用劍,卻要多此一舉,用銀針殺人?”
林天浩覺得他分析得有理,也就沒再堅持。可惜,事實是殘酷的,他們還沒找到從陳紅衣房中拿走寶劍的人,就聽到了一個消息:孫繼業被衙門抓走了,經堂審后供認,他覺得彩虹山莊故意壓低草藥價格,所以殺人泄憤。
這個消息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得秦威找不着北。前兩天他才說孫繼業不是兇手,不滿四十八小時,他居然招供了。
秦威心意闌珊地在客居內轉着輪椅,百無聊賴。自從他明白地拒絕了陳仲瑞夫婦的提議后,這兩天山莊似乎非常忙碌,沒人再提起他腳傷的事。“現在兇手找到了,腿也治不好,身上也沒錢,我能去哪裏呢?”他問着藍天。
“林二哥。”陳紅衣快樂地笑着,扶住秦威的輪椅,“我聽山下的人說,姓孫的已經被判了秋後處斬,你說吳爺爺會不會把修文接回莊裏?”
“秋後處斬”四個字讓秦威打了一個冷顫,他依然記得穿越第一天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紅衣姑娘,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孫繼業?”
“我當然討厭他,是他害死五師叔的!”陳紅衣不滿地撅起嘴巴,“如果不是他,說不定我爹不會死!”
“五師叔是誰?事情到底怎麼回事?”秦威着急地追問,緊緊抓着陳紅衣的右手。
被男人的手握着,陳紅衣滿臉紅暈,不好意思的避開他的眼神,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指。
“紅衣姑娘,你倒是快說呀!”一心想知道怎麼回事的秦偉根本沒發現她的不自然,手抓得更緊了。
陳紅衣只覺得懷中彷彿揣着一隻小鹿,臉上的紅霞已經蔓延到了耳根。幸好她還有一絲理智,知道兩人正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輕聲道:“林二哥,我們進屋再說啦!”她嬌嗔地瞪了一眼秦威,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甜蜜地笑着,推着輪椅往屋內走去。
這時的秦威才發現,自己貌似唐突了佳人,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剛想解釋,陳紅衣已經開始講述過去的事了。
原來她口中的五師叔是吳老爺的小女兒吳二娘,她聽別人說,很久以前,她的爺爺,也就是陳仲瑞的父親陳老爺經常誇獎吳二娘既有醫術,又有醫德,已經決定把掌門之位傳給她了。可沒想到,就在她準備正式接受掌門培訓的前一天,被人發現孫繼業居然睡在他的閨房中。因為這件事,她被取消了資格,一頂花轎送去了孫家,成了孫夫人。
此後不久,京城的七王爺病重,陳老爺帶着兩個兒子,以及三弟子吳大娘,四弟子吳文博,連同吳老爺一起上京給王爺會診,繼任掌門的選拔也就這麼耽擱了。
上京之後眾人發現,七王爺的病極重,非藥石能救,為了彩虹山莊的名譽,為了父親陳老太爺的交代,陳老爺決定用家傳醫書放手一搏,請求把七王爺送至彩虹山莊救治。可沒想到的是,在陳老爺閉門為七王爺治病的時候,病人與醫者都死了。陳仲瑞受詛咒而亡,七王爺則是失救而死。
王爺死在了彩虹山莊,眾人以為山莊必迎來滅門之罪,陳仲瑞與吳大娘向長輩坦誠,兩人情投意合,要在死之前成為夫婦。於是辦完陳老爺的喪事後,兩人便即刻完婚了。
在大家絕望的等死中,事情峰迴路轉了。原來陳家已故的老太爺與七王爺之父頗有交情,七王爺在臨行前留書給了太后,如若他死了,任何人都不能追究彩虹山莊失救之責。
危機過後,山莊面臨新一代當家的選拔之事。大家一致認同醫術較高的嫡子陳仲瑞繼位之時,事情又一次峰迴路轉了。陳老夫人,也就是陳老爺的母親拿出了兒子的遺書,上面清楚地寫着,繼位之人是陳老爺的庶長子陳伯祥。
之後的幾年,山莊一直非常平靜。因吳二娘深得陳老爺的真傳,陳伯祥經常去孫家討教,為避男女之嫌,陳大少爺每次都帶着夫人同行,漸漸地,吳二娘與徐氏的感情慢慢深厚了起來。因此,在吳二娘過世后,孫家立馬娶了繼室之時,陳紅衣聽到了母親的憤慨之詞才知道,原來當年吳二娘與孫繼業並沒私情,她幾乎算是被人強娶的!
再加上孫修文在葯庄時,有意無意地說起父親對繼母及妹妹的寵愛,讓陳紅衣對孫繼業的印象又差了幾分,才會導致她怎麼看,都覺得那男人不順眼,處處與他作對。
陳紅衣的一番說辭令秦威更疑惑了。雖然整個故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細細琢磨,不難發現其中疑點重重。比如,陳老爺為什麼不把當家的位置給醫術較高的嫡子?再比如,正值壯年的陳老爺,難道知道詛咒一定會發生,因此才事先準備了遺書?還有,既然彩虹山莊與皇室關係密切,為什麼馬夫之死,縣衙的小小師爺居然妄圖扣押山莊的大小姐。
等等這一系列的問題陳紅衣均無法回答,因為她所知的,不過是“聽說”而已。至於受詛咒之人的死法,綜合各種版本,大致是全身痙攣,皮膚變色,胡言亂語,沒有傷口,突然死亡之類。
雖然傳聞有些誇張,但乍聽之下,秦威覺得,幾位陳老爺的死狀,有點類似一氧化碳中毒。不過往深了想,古代沒有汽車,一氧化碳中毒,無非就是燒炭自殺。但燒炭需要密閉的環境,還需要碳爐,他不認為這些東西在人口眾多的彩虹山莊能消失於無形。
雖然陳紅衣的敘述讓秦威更迷茫了,但她的打斷,也讓他平靜了許多。想想自己,雖然已經改頭換面,成了林家二公子林天佑,但實質上,他可是朝廷的死囚,逃犯,如果冒然去公堂,無事還好,有事說不定當場就小命不保。
孫繼業要救,因為他不想讓他成為第二個自己,更不想讓林天浩覺得自己錯了,但問題是怎麼救?擊鼓鳴冤不適合坐輪椅的人,而且這劇情太俗套了。
想來想去,他決定先去見一見吳老爺,孫繼業的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