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3 地球2042,我渴望戰爭
小行星帶,十數公里長,上公里寬高的桁架上,無數機器臂順着桁架滑動,將一塊塊板材,一根根管線送入桁架里已經大半成型的戰艦里。桁架接口,偶爾噴出淡淡氣塵,那是結構穩定引擎在智能的控制下抵消結構變化帶來的內部應力。
主體桁架向外延伸出若干分支,在這些分支上掛着各式吊艙,最小的吊艙都有幾十米直徑,長達百米。在二十多年前,這樣的吊艙足以被稱為人類太空建築的奇迹,但現在,跟桁架中接近完工的戰艦比,就如米粒一般渺小。
“她真漂亮,不是嗎?看出來了吧,她很像執行者號,超級殲星艦……”
某個吊艙里,星聯戰爭院艦船設計中心副總工程師衛龍抱着胳膊,像看女兒一般的看着自己的傑作。
“當然,她不像執行者號那麼尖銳,那麼單薄,她更飽滿,更優雅。而且,她終於有了人工重力,有了空間核聚變堆,有了足以摧毀星球的大殺器,她就是殲星艦!”
衛龍說著說著,轉而聲討起宇宙軍:“那幫守舊的漁夫,說什麼殲星艦的稱呼是把科幻小說太當回事了,頑固不化的定級為戰列艦,天啊!戰列艦!這是鳳凰,是17公里長,裝着三門可以把月球燒成玻璃的重離子炮,他們就叫戰列艦!這個老套的稱呼,我第一反應就是太空肥婆多米!”
“那個……衛總”,李京澤終於忍不住提醒他:“戰艦級別是領袖定的。”
衛龍可沒罷休:“領袖?小夏哪會管得這麼細,不還是海軍那幫毫無美學細胞的蠢貨定好了拿給小夏簽字的?”
“我非常理解衛總對鳳凰級的深厚感情,如果您能在分佈式智能上多給我講解一些的話,那就太好了,不是每位艦長都有這樣的殊榮,能得到設計者的親口指點。您該知道,這夥計太大,也太新了。”
李京澤小心翼翼的轉移着話題,這位可是星聯的新一代明星設計師,宇宙軍戰艦部隊對新一代戰艦的憧憬,大半都寄托在了他身上。有點小小缺憾的是,這位設計師是個星戰迷,他設計的一系列戰艦和飛船,多少都帶着點星戰的影子。跟喜歡從《eve》之類的科幻作品中找靈感的上一代設計師有很大的不同。
就李京澤個人而言,倒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不過他還是覺得,衛龍設計的鳳凰級戰列艦,外形其實更接近共和國突擊艦。
“呃……好的,中校,抱歉,我只是、只是覺得我們需要有新的太空作戰思想,跟智能無關,是一種感性的認識,在這方面,我們依舊還被束縛在傳統的海戰模式里。”
衛龍揮着手,表達上頗有些費勁。李京澤很理解,衛龍這時候還有一半意識放在工作上,他們這些設計師在意識的靈活分割,以及運用效率上,比軍人厲害得多。
“為什麼我說宇宙軍那幫漁夫滿腦子還是海軍思維,你看,你說你的基本艦員有440個,其實這艘戰艦本質上依舊是單人戰艦,一個駕駛員,加一個超智能,再有一個馬古靈,和一套分佈式gei,就足夠了!”
“為了容下多餘的艦員,我們不得不調整艦體內部結構,削減其他系統的空間,滿足增加的維生系統。還要擴大蛋艙尺寸,加裝更多的蛋艙,不要訝異,把載員核心防護艙稱為蛋艙的源頭還是我們這些設計師……”
衛龍展開鳳凰級戰列艦的投影,為李京澤作着解說。李京澤身後,一個短髮少女扶着他的肩膀,好奇的看着投影里的各處細節。
少女的心語傳入他的意識:“這是我們的船了,對嗎?”
“是的,小雨”,李京澤反手摟住少女的腰,感受着對方的柔軟和溫暖。
“所以我拒絕了讓超智能用人形界面”,衛龍忽然轉到這個話題:“船才是本體,我們該愛的是船,而不是介於人和神之間的奇特存在!”
李京澤有些尷尬的拍拍超智能搭檔的手,讓她飄到一邊,免得激起這位暴脾氣設計師的更多怒火。
“不要在意,我只是想起了之前的爭論,我的意見是將超智能綁定在船上,戰爭院和進化院都反對,說這麼搞出來的艦娘,很難解決歸屬問題……”
衛龍還在說,見李京澤淡淡笑着,嘆了口氣,轉回正題:“那麼,你要特別注意艦隊指揮部的整備工作,你這隻鳳凰是蘇將軍的座艦,戰艦智能和艦隊智能的協同非常重要,千萬不要忽視。唔……你哪來的狗-屎運,全宇宙軍所有的艦長都恨不得插你一刀。”
李京澤笑意轉濃,他就是天降狗-屎運啊,比他資深的艦長,要麼升職為分艦隊司令,要麼接手更重要的工作。等第二艘鳳凰級戰列艦完工的時候,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艦長,只好把他提拔了起來。還因為鳳凰級戰列艦需要配備超智能,他也一下子跨過眾多排隊的前輩,搶先領到了超智能。
“其他資料我都發給了你,你自己整理要點吧。總之下個月你就可以帶着你的小美人,開着這隻鳳凰回去了。武器會在瓦爾基里組裝,gcs得到巴森斯貝卡安裝調試。”
衛龍不耐煩的揮揮手,李京澤也知道設計師怕是又跳出了什麼靈感,飄向短髮少女,帶着她離開。
踏上傳送帶,透過舷窗和桁架,李京澤看着即將屬於自己的戰艦,握緊了身邊少女的手。為了人類,為了她,他無比渴望戰爭的到來。
鳳凰級戰列艦是在潛望鏡小隊獲得了奇石陣列技術后就開始建造的新一代主力艦,她將替代以往的戰錘驅逐艦,承擔起太空戰的主力角色。在即將與奇木人,炎魔,以及炎魔化奇木人展開的大規模戰爭中,戰錘驅逐艦那樣的小型戰艦在戰場上的生存幾率太小,星聯承受不起將新人類當作炮灰的巨大代價,鳳凰級戰列艦,以及真武級巡洋艦的改型就應運而生。
第一艘鳳凰級戰列艦被命名為“徐平”號,已經在巴森斯貝卡接受測試,艦長是志願降級為準將的夏目子規,即便如此,他也是唯一一位擔任艦長的將軍。理所當然的,徐平號是宇宙軍的新旗艦。李京澤的這艘“文德華”號,則是瓦爾基里戰團的旗艦,也是戰團長蘇玉的新座艦。
“聽說衛龍是五連星的室友,五連星……尤其是吳康,對我一定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吧。”
李京澤有些得意的想着,不過再想到吳康會晉陞為戰團副長或者參謀長,指揮席可能就在自己的背後,又忽然覺得,當旗艦的艦長其實並不是那麼美好的事情。
“如果鳳凰級能多一些的話,說不定吳康這些前輩會搶着去做艦長的。”
李京澤安慰着自己,可惜鳳凰級的建造周期太長,到戰爭爆發的時候,能不能攢夠10艘都很成問題。
10艘戰列艦,50艘巡洋艦,200艘標準和輕型戰機母艦,1000艘雌蟬驅逐艦,3000艘晨星突擊艦,這就是星聯在戰爭到來前的擴軍極限。偵察艦、運輸艦以及其他特種艦船不計。
200艘母艦將搭載10萬架戰鬥機,其中馬古靈戰機和無人戰機各半。1000艘雌蟬驅逐艦是當作重型戰機用的,3000艘晨星突擊艦每個波次能運載100萬陸戰隊的突擊隊員。突擊隊裏,三分之一是人類,三分之一緋星人,三分之一機械人。
驅逐艦和突擊艦都被改裝為可由戰列艦和巡洋艦收納的單位,也就是說,星聯加上緋星人,在這場戰爭中以主角登場的,也就是60艘主力艦。雖然擁有數千萬兵員,可別說跟對手比,只是跟盟軍比,都顯得寒磣,但這已是人類的極限了。
桁架縫隙的星空裏,偶爾有流星掠過,那不是流星,而是由彩虹橋發射到星門附近的物資和人員。由緩衝站接受后,再由太空拖車拖過星門,轉運到各處。其中的人員會送到瓦爾基里星系,在那裏有規模龐大的軍營,讓這些新兵蛋子在幾個月內變成真正的軍人。
李京澤目光再落到還沒完工的戰艦上:“也只有幾個月了,必須爭分奪秒啊。”
瓦爾基里,行星英靈殿,類似喀斯特地形的地貌給人一種身處十八層地獄的詭異壓迫感,哪怕頭頂艷陽高照,哪怕是在雙層的透明防護罩里。
0.8g的引力讓身上的120公斤負重輕盈了許多,其實原本也一點不覺得沉重,畢竟支撐重量的都是動力裝甲。
方陣中的肖寧就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她感覺完全失去了自我。視線前方是無數和自己一樣,穿着純白底色,鑲着黑線的動力裝甲,以閱兵一般的整齊步伐,在這片大平原上前進。
數十個萬人方陣在這片平原上行進,這是最先來到訓練營的突擊隊員,個個都是社會渣滓。不管男女,不論膚色,都跟肖寧一樣,套着裝甲,扛着電磁步槍,進行着例行的隊列訓練。
他們接受的其實不是訓練,而是鍛打,肖寧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有這麼大的潛力,在這麼殘酷的折騰下,身體和精神不僅沒有垮掉,還呈現出一種勃勃生機。跟以往只知道沉浸在放縱中的瘋狂不同,這是一種有方向,有目標,非常有序的生機。
“你們身上套着的,既是保護你們的裝甲,又是禁錮你們的活動監獄,還是隨時懲罰你們的鐵鞭,知道設計師是怎麼稱呼它的嗎?鐵處-女!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我們沒有三年時間把你們從社會的渣滓變成戰場上的精英,只有三個月!你們最好忘掉自己還有血肉,還有筋骨,不然那將是非常痛苦,非常難熬的三個月。”
訓練官在第一天對他們說的話,從最初的反感和恐懼,漸漸變成悸動和震撼的回味。
一開始的隊列訓練就讓他們明白了這些話的意思,裝甲會帶着你走,你如果完全放鬆的話,沒有任何懲罰,因為你已經自己懲罰了自己。運動環境和身體狀態的不一致導致小腦機能紊亂,你一整天都會處於暈眩和嘔吐的狀態。你想自己邁步的話,任何一個可能擾亂隊列的動作,都會被電擊糾正,或者直接把你電軟,讓裝甲帶着你承受雙倍的痛苦。
僅僅只是隊列訓練,每次8小時,你都會覺得自己再也熬不住了,但機械臂把你從裝甲里掏出來,扔到理療池裏,給你灌一通完全沒有味道的流質食物,再像揉麵糰般把你揉散,兩個小時后,你又覺得精神煥發。
接下來又是8小時,基礎的戰術動作訓練,射擊訓練,知識灌輸和校驗,通過視覺神經接口和足以媲美心臟起搏器的電擊,讓你的大腦始終處於亢奮狀態,懂得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更好的,連十秒種的休息時間都沒有,也就只有漸漸規律得按指針來的大小便能讓人喘口氣。
你只有4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但軍營里強制你套上的頭套,讓你腦袋沾着枕頭就陷入到深度睡眠。當你一覺醒來,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昨日那些苦難不過是一場夢。你有十二分的信心,繼續熬過今天這場夢。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足的信心,最初的兩周,肖寧有幾次都到了崩潰的邊緣,但每次都有柔和的女聲出現,像朋友一樣和她聊天。聊肖寧的過去,聊緋星的兩位女皇,聊這場戰爭。
這個女聲是一個超智能,名字叫塞壬,是訓練總監的超智能搭檔。肖寧和其他人都知道,殘酷訓練是巴掌,塞壬的安慰是甜棗,但沒有人會拒絕塞壬。
肖寧曾經是個全身刺青、連牡蠣粒都穿了環,整日沉醉在大-麻的煙霧裏,經常借網絡直播搞詐騙,頻繁進出拘留所和監獄的好女孩。當警察把一份協議擺在她面前,告訴她不簽協議就是五年徒刑的時候,她算了算,五年後就三十歲了,於是她簽了。至於協議的內容,那時正在犯癮,只看清了“星際移民”幾個字,模模糊糊的想,上太空誒,我的直播可以多幾千粉了。
清醒之後她覺得自己被欺騙了,不過安塔尼亞的棍棒和電擊教會了她撒潑打滾不僅沒用,還會得到更痛苦的懲罰。
到了英靈殿這顆星球,她漸漸接受了現實,偶爾也覺得,這輩子能有這樣的經歷,其實也不錯了。
當塞壬告訴她,毒-癮已經完全被清除,在掙到足夠的作戰點數后,身上的刺青和傷疤也能夠做手術消除,她的身體會恢復到10年前那般純潔時,她的心裏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為人類而戰什麼的,對她來說根本就是玩笑,但為自己而戰,埋在心底深處的幕幕場景,就變得無比真實。
接着她發現,自己的轉變其實已經很晚了,她的同伴早就在食堂和衛生間裏討論着各種訓練課程,炫耀着自己的成績。
然後她越來越喜歡各種戰術訓練,尤其是射擊,電磁槍速射時,嗚嗚的電流聲和富有韻律的後座力,讓她又回憶起了最初接觸大-麻的快感。有時候,她甚至能品味到攀上巔峰的感覺。
“我渴望戰爭的到來……”
肖寧在隊列中行進着,身體既不依賴裝甲帶動,也不必靠大腦關注,完全是肉-體反應,步伐卻與同伴整齊一致。
全罩式頭盔下,那張曾經在vr或者ar影像里濃妝艷抹的面孔,沒有半點化妝品的痕迹,端正清秀的女性面容,表情堅定而肅穆,清澈的眼瞳里,充盈着渴望的熱芒。
“還有半個月他們就能完成訓練,老實說,這是個我曾經也不相信的奇迹。三個月就能把一幫渣滓變成合格的士兵,我甚至有些害怕,我們是不是打開了又一個潘多拉的盒子?”
訓練營的總監辦公室里,準將莫里斯雙手叉腰,看着視野里的三十萬突擊隊員,心緒複雜的自語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