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卷 第87章：祈福（上）

回到永福宮時，趙太醫很快便趕到了。他替我扎了針，又吩咐了一些要注意的東西就回御藥房了。

夜裏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足足下了一夜，清晨仍未停下。

素兒扶着我來到宣武門時趙太醫和御林軍已經守着車輦在那裏候着了。隆仁因為早朝沒有來送我。倒是莞太後派了身邊的嬤嬤給我送了一個玉如意，說是帶着可以定驚，讓我好生收着，可保母子平安。

妍澈隨後也由小紅陪着撐着傘來了。她見我到了便勉強笑道：“姐姐起得好早。”

我見她一臉倦意，眼圈淡青便問道：“妹妹昨夜沒有睡好嗎？”

妍澈低聲說道：“是啊。昨日爹爹已經率兵前去邊境攻打匈奴侵兵了。我一直不放心爹爹，所以沒有睡好。”

我見她仍是一臉擔憂便柔聲安慰道：“妹妹不要想太多。白將軍那樣好的人一定會逢凶化吉的。我們這次去祈福，菩薩也會庇佑將軍早日凱旋歸來的。”

妍澈輕輕嘆了口氣：“但願如此。我真的好擔心爹爹。若不是因為我，爹爹也不會捲入這樣的紛爭里去。”

我見妍澈一張小臉上滿是擔憂，心裏不忍便上前抱住她附耳說道：“妹妹的孝心一定會感動菩薩，白將軍很快就會回來的。”

妍澈握住我的手低聲說道：“謝謝你，姐姐。我們啟程吧。”

素兒小紅陪着我和妍澈坐在宮車裏。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們的宮車穿過宮門漸漸遠離了皇宮。

我的心裏忽然難過起來。隆仁，要許久不能見到你了，你會想丹兒嗎？我的手輕輕撫上小腹。

車輦輕輕地搖晃着，我在顛簸中緩緩閉上了眼睛。妍澈透過紗帳望着車外的雨絲也不再說話。

這場雨彷彿下進了我和妍澈的心裏。連我們的心事也全被浸濕了。

馬車在長安富麗繁華的街道上穿行而過。妖媚善舞的胡姬、琳琅滿目的攤點、人滿為患的酒肆、熙熙攘攘的人群完全吸引不了我和妍澈的視線。我們酒這樣各懷心事地安靜沉默地坐在顛簸的馬車裏，任喧鬧的人聲漸漸遠去，再遠去。

倒是素兒和小紅兩個丫頭彷彿飛出了籠子的雀兒一樣，撩着車帘子湊着腦袋唧唧喳喳地議論着窗外的一切，不時還回過頭嚷着讓我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妍澈彷彿被巨大的悲傷籠罩住了，整個人懨懨地提不起一絲的興緻。我心裏深知她自幼與白將軍相依為命，擔憂白將軍的安危，但見她斂去了所有明媚的笑容像一隻哀傷的孤鳥一般蜷縮着身體安靜到讓人幾乎忘記她的存在時，我的心竟劇烈地疼痛起來。

這時妍澈忽然轉頭問我：“姐姐，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們死去了，皇上會為我們傷心嗎？”

妍澈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我急切地打斷她的話：“不，不會的。皇上一定會保護我們，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妍澈望了我一眼，幽幽問道：“姐姐，皇上那樣愛你，你若死了，皇上一定不願獨活。但是若是我死了，皇上一定不會那樣憂傷，即使會，有姐姐的陪伴也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我的心一陣一陣地抽搐起來。妍澈的眼睛緊緊地望着我，那樣認真。我不明白今日她為什麼要說那麼多奇怪的話，可是隱隱覺得這次去祈福似乎隱藏了一些讓人憂傷的秘密。

我輕輕握住妍澈有些冰涼的手，柔聲說道：“不，妍兒，我們都不能有事。對於皇上而言，我們都是重要的人，都是他心中所愛。你心中明白的。只是，也許現在的我更讓皇上垂憐些吧。畢竟，我剩下的歲月也許不多了。妍兒，你知道嗎？太醫說我若是非要誕下小皇子，我有可能會死。所以，所以若是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你們，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皇上，一定不要讓皇上太難過。若是我能夠順利誕下小皇子，你一定要替姐姐好好照顧他，讓他平安快樂地長大。”

妍澈的眼裏湧出了淚花，她微微哽咽地說道：“丹姐姐，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讓你有事。趙太醫醫術那麼好，他一定會救你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身體是這樣的狀況。丹姐姐，是我太小心眼了。你不要怪我。”

我揉了揉妍澈的頭將她摟進懷裏，低聲說道：“傻丫頭，事事不能盡如人意。若是有一天，姐姐真的先走了，你一定要答應姐姐託付與你的事，好嗎？”

妍澈一下捂住我的嘴巴急聲說道：“不，姐姐，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和皇上一定都會好好活着的。一定會的。”

我見妍澈反應這麼激烈便微微笑道：“你瞧我們都說些什麼啊。好了好了，我們別再說這些不開心的東西了。你看，我們已經出了長安了呢。”

我撩開車窗的紗簾。窗外的田野上已經冒出了淡綠色的小草。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但我的心裏已經不再那樣潮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