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聖上的養成法

我是一隻貓。\r

大約是只棄貓吧，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天空飄着雨，四周散發著瓦楞紙的氣味。被拋棄的氣味。\r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拋棄了。\r

當人們在紙箱外向我伸出手時，我知道我會有個新的家，然後面臨著再次被拋棄的下場。因此，當這個女孩沖我溫暖的微笑，說著：“對不起啊夜離，我來晚了。”時，我第一次後退了。\r

人類啊，因為開心或者同情就向我伸出援手，因為麻煩再次把我置於被人憐憫的狀況。真是爛透了。\r

我扭過身子，輕輕一躍，跳出了紙箱。\r

當我還待在某任“主人”家裏悠閑的生活時，曾經見過一隻流浪貓，渾身髒兮兮的，散發著某種不明的惡臭。它趴在陽台上，昂着下巴，對我發出嗤嗤的嘲笑聲：“看啊，真是個小可愛，毛多麼光滑，肚子圓滾滾的。”\r

我清晰的記得那是個有着明媚陽光的好天氣，正因如此，在陽光的烘照下，它那蓬鬆的毛髮中散發的濃重氣味才讓我那麼喘不過氣。我警惕的退了兩步：“滾開混蛋，你妨礙到我曬太陽了。”\r

“嗤嗤~你是以一隻貓的身份命令我嗎？那你可沒這個權力，因為你打不過我，你沒有如我一般強壯的後腿和鋒利的爪牙。”它在陽台護欄上輕輕踱步，逆光下身影輕盈而優雅：“你只是只被人類飼養的囚禁的可憐蟲。”\r

什麼呀，這混蛋！\r

當時我大概快要氣炸了，才會跟他斤斤計較起來：“在垃圾桶里、陰溝里生存的老鼠憑什麼教訓我？”\r

“哎呀呀，被人類飼養兩天就忘記自己也是被撿來的了？”它生氣了，我能清晰的感覺到它的憤怒，因為它一躍而下，將我撲到在身下，露出了陰森森的獠牙：“讓我告訴你什麼叫做尊敬經驗豐富的長輩吧！”\r

那大約是我有生以來反抗得最嚴重的一次，拼儘力氣，還是被它摁在身下撕咬。直到主人的母親舉着掃把追出來，我才從被撓得哀哀叫的悲慘境地得救。但很快，我得到了一個更不幸的消息――我將離開這間房子，被掃地出門。\r

“看看你，讀書不知道讀書，凈知道把些貓貓狗狗往家裏帶！髒兮兮的要是有寄生蟲怎麼辦？當初你說期中每科上九十分我才准你養的，看看現在，打擾鄰居不說，還把些流浪貓引過來！還不快把它給我丟出去！”主人的媽媽是個肚子上足足有三圈肥肉、嗓門很大的女人，一旦她發起火來，不僅主人動都不敢動，主人的爸爸也大氣不敢吭。\r

主人為難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將失去這個短暫的住所。\r

因為家庭原因、工作關係、又或者僅僅因為男朋友不喜歡，我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這次也不例外。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嫌麻煩的話，不養就可以了，可他們總要等到嘗試后才後悔。\r

我就是他們的試驗品。之一。\r

主人拋棄我時，是趁我睡着的時候。把我裝在平時最喜歡的紙箱裏，我的毛髮沾上與那隻貓糾纏時留下的惡臭，跟瓦楞紙的氣味混合在一起。\r

其實在他抱起我的那一刻起我就醒了，只是不願睜開眼睛，讓彼此難堪。說好的給我一個家，最後留下的也不過是個紙箱。明明是你拋棄了我，為什麼你還要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人類，真是難懂。\r

紙箱從晃晃悠悠到最後的安靜，緩緩睜開眼睛，又只剩我一隻貓了。\r

“哇~~~看看這是誰？”那個難聽的喵叫刺激着耳膜，我想，我大概是頭一次這麼討厭一隻貓。\r

那個髒兮兮的貓頭趴在紙箱邊緣，身子一縮，它很快就在那窄得不可思議的邊沿保持了平衡，居高臨下的望着我，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這不就是上午還在跟我叫囂着人類有多好的小可憐嗎？怎麼現在也縮在垃圾桶里，跟陰溝里的老鼠為伍？”\r

落井下石的老混蛋，上午陽光那麼好，現在不也下雨了嗎？世事難料啊混蛋！\r

我翻了個身，不想聽它羞辱我。\r

可惜它並沒有打算放過我，從上頭一躍而下，撲到了我身上，用爪子沒輕沒重的拍我的頭：“臭小子，別裝死，你今個是沒得到教訓不是？無視我的話我就咬斷你的脖子！”\r

實在氣不過，我猛地抬頭，後腦勺一下砸中它的下巴。腦袋嗡嗡的響，但看到它吃痛的模樣，不可否認我心底有些小小的成就感。我呲牙咧嘴的發出嗚嗚低鳴：“你到底要幹嘛？我已經如你所願的失去家了，你還要怎樣？”\r

那老傢伙抬爪揉着下巴，眯着一隻眼睛哼笑一聲：“喲，生氣了？”\r

我不想理它，默默的扭過身子。它十歲了，身為一隻貓着實不年輕了，最重要的是我沒它強壯，只能弓着身子往箱子外跳。\r

它跟着跳了出來，站在紙箱上叫我：“聽着小子，我這是在幫你。”見我不回頭，它稍微揚高了聲音，整條巷子裏都能聽見他沙啞的喵喵聲：“人類沒幾個好東西，就算不是今天，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被拋棄了，難道你要對他們可憐的喵喵叫來祈求同情嗎？”\r

我被它的話刺激到了，停下腳步，用更大的嗓音叫嚷：“為什麼我非得聽你的？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r

“啪！”它還沒來得及回話，二樓一扇窗戶猛地被推開，發出清脆巨大的撞擊聲。一個光膀子大漢探出頭，用一隻滿是泥濘的大碼拖鞋丟向它，幸好它身手敏捷，弓身一跳躲開了攻擊。\r

大漢不依不饒，凶神惡煞的吼：“臭貓！給我滾遠點，再吵信不信老子燉了你們！”\r

老東西一邊往巷子外竄，一邊不忘拖過我：“咱們換個地兒聊。”我掙脫不了，只好隨着它的意思去。\r

第二天它叼着魚骨頭，領着我在屋檐上晃晃悠悠：“別傻了，貓靠自己也能過得很好。比起關在籠子裏被喂貓糧，還不如跟我去垃圾桶里找魚頭，比起那些東西好吃的多。”\r

“……”我可一點也沒覺得魚骨頭有什麼好吃的。\r

斑斑異今古。抱負頗自奇，不尚威與武。坐卧青氈旁，優遊度寒暑。豈無尺寸功？衛我書籍圃。去年我移家，流離不寧處。孤懷聚幽郁，睹爾心亦苦。時序忽代謝，世事無足語。花林蜂如梟，禾田鼠如虎。腥風正搖撼，利器安可舉？形影自相吊，卷舒忘爾汝。屍素慎勿慚，策勛或逢怒。甚矣翻盆暴，嗟君睡得成！\r

43但思魚饜足，不顧鼠縱橫。43欲騁銜蟬快，先憐上樹輕。43朐山在何許？此族最知名。4343\r

不知道是哪個人寫的，人類呢似乎總會認為自己很了解其它的生物，除了流離失所這點，其他的我通通不承認。\r

現在那個說著貓靠自己也會過的很好、炫耀着它是那片地區的貓老大、手下有多少貓小弟的混蛋已經死了，在我三歲的時候。因為它翻找垃圾桶的行為惹怒了後街那個胖廚子。\r

看吧，命運無常，前一秒還在嘲笑我太弱的傢伙，后一秒就不在了。又只剩我一隻貓。只剩我一隻。\r

死亡近在眼前的那一刻，我大約明白了它說的“遠離人類”是什麼意思。因此，面對這個企圖對我伸出手的女人，我逃跑了。\r

“夜離！出來吧，別跑了，我不會傷害你的。”我躲在垃圾車與牆面的夾角里，聽着她的腳步聲漸近。\r

不能再落入人類的手心，這是我跟那混蛋的約定，看在它臨死前把偷走我魚頭的下落告訴我的份上，姑且遵守一下吧。\r

“夜離……”她的聲音越來越遠，我這才鬆了口氣。可就在這時，她突然從另一頭冒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逼近我：“找到你了。”\r

“……”\r

我扭着身子鑽進垃圾車底的夾縫裏，跳上身旁的垃圾桶，剛打算跳開，一雙縴手捏起脖子上的皮毛。\r

我想，我在劫難逃了。\r

怎麼被她帶到寵物醫院、檢查、洗澡、除蟲再被送到她家的，我已經記不清楚了。\r

這女人叫做墨染，好聽的名字，從人類的視角看，大約也是長得很好看的人。看生活的環境，估計是個普通工薪族。性格嘛……\r

與其說溫柔，不如說看待我的目光像是奴才看主子。\r

“啊，進口貓糧和小魚乾就要打折了，昂……比我吃得還貴，這個月工資又要見底了。”當某個貼着面膜，工作都做不完就盯上某寶零點秒殺的女人在床上嚎叫時，我的內心是無語的。\r

她心疼了一會，看了看我，故作堅強的吸了吸鼻子：“算了，對喵主子的快樂就是奴才的幸福，購物車購物車。”\r

得了吧，你就只是想滿足自己的購物慾。\r

“等等，還得添個貓爬架……貓爪板呢？貓砂盆？哎呀！忘了最重要的貓窩！”\r

剛來到這個家時，我唯一的感想就是――雞飛狗跳。墨染成天抱着我刷手機，美其名曰民主選擇，但後來所有的物品都是她一手包辦的――\r

你能奢望一隻貓給你什麼意見呢？\r

“要不要種點貓草？哇呀，好Q的小衣服！買買買！”\r

日常生活就是晒晒太陽、吃吃貓糧、聽她嘮嗑。嘛，太過安逸的生活總會讓貓有些不安，可一旦生出逃跑的念頭，她總是第一個就發現了。\r

她說：“夜離啊，別想着逃跑，你是逃不出去的。”\r

貓說――順其自然吧。\r

“貓咪喝不了牛奶……那咱們家以後就改喝羊奶好了！”然後我就看見了一個喝一口羊奶就嘔吐到脫水的女人。藍星人是不是太蠢了點？連自己不能喝羊奶都不知道嗎？\r

墨染吐完后，臉色慘白的沖我笑：“哎呀，總覺得好丟臉。”\r

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有些微妙，我想，蠢點就蠢點吧，反正鏟屎也不是件技術含量高的活。也許她真的能陪伴我一生呢？畢竟貓的一生也不長嘛。\r

“主子，看鏡頭看鏡頭。”突然聽見她的呼喚，我一扭頭，就看見快門一閃：\r

“咔嚓――”\r

她激動得抱着相機，望着裏面的畫面興奮不已：“哇啊~捕捉到了主子剛睡醒的樣子，好萌好萌，夠我擼一年了！先發個朋友圈。”\r

我不爽的別開臉，可是偷偷掃視她，看到她對着屏幕嘿嘿傻樂的模樣，又忍不住的心情大好。\r

〔聖上剛睡醒，奴才我冒死拍下美照，然而發現我拍照的聖上立馬別過了頭。我家傲嬌的聖上也好萌~~~〕她開心的眯起眼睛，湊到我身旁，給我看下面的評論：“快看快看，主子，他們誇你萌萌噠哎~”\r

真是的，明明是誇我，為什麼此你自己受到誇獎還開心？真是的，每次都讓我看，真的以為我能看懂嗎？\r

……算了，看在拍（你）得（這）還（么）算（開）帥（心）的份上，原諒你了。\r

“主子，要不要跟奴才一起出門兜兜風？”她一進門就撲過來，手裏的公文包都沒放下。\r

哼，我才沒有很想去，只是偶爾滿足一下這個愚蠢的人類的期待而已。欲擒故縱也是一種策略，姑且算是給她辛苦鏟屎的獎勵吧。\r

然後我很快明白了這傢伙的用意，哪是出門兜風，根本就是鏟屎官交流大會，一群貓奴混跡在一塊擼貓。\r

“主子呀，奴才跟你玩個小遊戲怎麼樣？”望着某人陰森森的笑容，我控制不住的退後一步。\r

不，我能拒絕嗎？\r

答案是：不。\r

察覺到我退意的墨染先下手為強，從口袋裏掏出個小電筒，打開后一個紅色的光點落到牆上，隨着她的動作晃動起來。\r

咦？咦咦！？\r

身體為什麼不聽使喚了！？我忍不住的追着小光點跑、跳，明明沒有很想動，看着它卻讓我忍不住的想撲。\r

身後傳來鏟屎官萌賤的笑聲，我不禁咬牙切齒――\r

好啊鏟屎的，竟敢取笑朕！等着，等朕撲到了這個小東西就跟你斷絕君臣關係！等着跪倒朕腳邊求饒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