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韓嘉樹照着名單下載了每個人的代表作，又特意多下了幾首雪漫的歌，將陣地轉移至書房，開了環繞音響，閉目細聽。

相較於路婷婷的鬼靈精怪，雪漫的風格比較一致。她的聲音很甜，卻不膩，能將情歌演繹的深情而不矯情。她大概非常清楚自己的長處，難免在選歌上有了局限，所以幾張專輯的主打歌聽上去都是幾分雷同。

表姐給的名單上還附註了各人的獲獎情況和微博粉絲數，雪漫的人氣看上去卻比路婷婷要好。

他替路婷婷可惜。

抬眸就見書桌的枱燈下壓着一張紙條。

那天，即使經紀人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路婷婷還是堅持將寫有她手機號碼的紙條硬塞進他的手裏。

只是他還是食言了，而且是生平第一次食言。

也不知道小姑娘受傷的右腿恢復得如何？是不是回去就被經紀人給教訓了？會不會一氣之下寫一首罵他的歌？——照她說風就是雨的脾氣，還真說不定呢。

韓嘉樹莫名就想笑，將紙條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鎖到了抽屜里。

事實果然被他猜中了。

陽台上，身心俱受傷害的女主角路婷婷，坐在輪椅里，捧着平板電腦，正奮筆疾書，啊不，是打字。

“她們說我自作多情……”

身後突兀響起老賴的聲音，嚇得路婷婷打了個哆嗦，差點把平板電腦給扔了出去。她非常嫻熟的手動調轉輪椅方向，抬頭瞪向老賴，嚴厲譴責：“你這種偷偷站在別人背後的行為簡直太無恥了！”

老賴一聳肩：“好吧，對不起。”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爭的，反正說句道歉他也不會少兩肉，只要路婷婷乖乖在家寫歌，其它的都不是問題。他拿過路婷婷的平板電腦。

她們說我自作多情。

男人這種生物從來都是冷酷無情。

我居然還會相信他的承諾簡直腦袋有病。

好吧你們嘲笑我吧我確實是自作多情。

可真是滿滿的哀怨啊。

“你這是打算來一首Hip-hop？”賴樊川勉強板起臉，“歌名是什麼，‘她們說我自作多情’？”

路婷婷鼓着腮幫子持續瞪眼。

賴樊川終於在她的青蛙扮相面前破功，笑出聲：“我沒反對你嘗試新東西啊。只是流行的情歌還是要寫兩首的。”他摸了摸路婷婷的腦袋，在她的抗議中，弄亂她的髮型。

小萌歡快的跑到陽台：“姐，餓不餓？中午給你燉大骨頭湯。”

“你行不行啊？”路婷婷為自己的廚房感到擔憂。

小萌笑得特別心虛，瞥一眼賴樊川：“反正，有老大嘛。”

果然如此。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路婷婷扼腕，“作為女人，作為助理，連個骨頭湯都燉不來。”

“說得好像你會做飯一樣。”賴樊川嗤之以鼻。

小萌嘿嘿笑，又歡快的奔回了廚房。

賴樊川不顧形象的伸了個懶腰。這套公寓面積不大，雖然是路婷婷的名下，從購房到裝修，基本是他一手包辦，比自己家都熟悉。

“下星期一是林老師的50歲生日，禮物準備好了沒有？”

路婷婷點了點頭。

林為然是音樂學院的教授，科班出身，一開始並不滿意半路出家、毫無專業基礎的路婷婷，完全是看在賴樊川的面子上才收下這個編外徒弟。

好在路婷婷爭氣，再加上賴樊川時不時替她在老師面前刷好感度。師徒幾年下來，多少處出一點情意來。路婷婷跟着林為然實打實學了一年，出道后定期回校充充電，請教問題，或者賣賣萌，刷一刷存在感，以免那點情分被時間和距離給沖淡了。

賴樊川不放心：“你準備了什麼？”

路婷婷翻了個白眼，回答：“手工表。”

林為然有一隻佩戴多年的手錶，雖然不是國外名家定製，但極為心愛。上次路婷婷去學校探望他，無意中聽見他說老手錶走時不準，可是已經找不到可以修的地方了，很是惋惜。她當時就留了心眼，本來想買一隻手工表，只是有牌子的手工表都貴，怕老師不肯收。後來她休假回家鄉陪奶奶，還真被她找到一個製表的老匠人，祖傳手藝。路婷婷又是央求，又出高價，費了不少功夫，總算說服老匠人，將曾經的得意之作割愛賣給了她。

賴樊川聽完，一聲冷哼：“就你那智商，沒被騙吧？”

路婷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的表達不滿：“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賴樊川仗着身高優勢，抬手給她一記爆栗：“你吐吐看。”

路婷婷理直氣壯：“我又不屬狗。”

這回輪到賴樊川啞口無言了……他還真屬狗。看着面露小得意的路婷婷，他哭笑不得：“把手錶拿來，我去找人鑒定一下手藝。”

反正他已經替她準備好了。如果真被騙了，就送他準備的禮物，那隻手錶就當是讓她花錢買個教訓。“以後這種事，不要自作主張，告訴我，我來替你辦。”

路婷婷哼哼唧唧：“還不是因為那陣子整天見不到你的人影。”說起來她就委屈。白露才來公司一年，老賴就給她安排演唱會了，雖然規模不大，可好歹是售票性質的個人演唱會。那會兒，路婷婷就見老賴整天奔波，她找他說事兒都找不見，給他打電話，還沒說兩句呢就被掛了，氣得她多吃一碗飯。

賴樊川從她的字裏行間聽出了埋怨，也猜出了“那陣子”指的是哪陣子，不太客氣的鄙視她：“你眼光就這麼淺顯？一個百千人的演唱會就讓你眼紅了？她出道比你早，也出了四張專輯，論歌曲量，你比得過？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急什麼？”

路婷婷被罵得淚眼汪汪。

賴樊川打了一棍子，再給顆甜棗子：“等下半年你的新專輯出了，年底就可以啟動巡迴演唱會的項目了。所以……”他微微眯眼，“你什麼時候能把新專輯的歌曲寫完？”

路婷婷被“巡迴演唱會”五個字刺激的打了雞血，直到吃飯時都處於亢奮狀態。

小萌只覺得莫名其妙，打量一眼時不時傻笑的婷婷姐，再偷瞄一眼表情淡定的老大，默默的咽下一大口飯：恩，老大燒的糖醋排骨真好吃。

賴樊川最先放下筷子，交代小萌：“明後天我都不在G市。婷婷的一日三餐就你負責了。把她盯牢，別讓她出去浪。”

說得她好像很不安分一樣。路婷婷撇撇嘴：“怎麼吃這麼少？”對比自己的一大碗飯，她會難為情的好不好？

賴樊川沒好氣的回一句：“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飯本來就要張嘴的，你有沒有智商？”路婷婷哼一聲，彆扭着問，“你不會是胃病犯了吧？”

賴樊川一怔。

他習慣和路婷婷打嘴仗，突然被關心，一時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回答，聲音不自覺都溫柔了幾分：“沒有。早飯吃得晚，這會兒還不餓。”

賴樊川幾年前就被診斷出慢性潰瘍型胃炎，每年都複查一次胃鏡。當初仗着自己年輕，吃飯不定點、生冷辛辣不忌諱，喝酒更是喝得凶，結果人脈喝出來了，胃也喝倒了。這個毛病可大可小，最誇張的一次，痛得他直冒冷汗，整個人都發抖。還是路婷婷送他去的醫院。那會兒她剛簽了他的經紀約，剛在G市安頓下來，人生地不熟，卻能硬着頭皮替他挂號、拿葯，跑上跑下，再看現在的白|痴樣，真不知道這幾年她的堅強、獨立和善解人意都活哪裏去了。

也是從那次以後，賴樊川開始養生，再忙也不敢讓胃受委屈，甚至學着自己做飯，如今儼然是業餘級里的專業選手。他逼着路婷婷一日三餐不短缺。做藝人是不能胖，但瘦也要瘦的健康，靠節食瘦下來的體重，等年紀上去了，遲早要還回來。好在路婷婷骨架均勻纖細，不是易胖體質，臉上就是長點肉，也不會因此上鏡難看。

現場十分溫馨。

小萌幾乎把腦袋都埋在了飯碗裏，掩飾她差點奪眶而出的激動的眼淚：跟着這一對這麼久，第一次見到如此有愛的畫面，她開始懷疑人生了腫么辦？

路婷婷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

賴樊川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然後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補充：“當然，拍馬屁也沒用。別指望我會去醫院給你付第二次醫藥費，推第二次輪椅。”

“老賴！”簡直是狠狠往她心口捅了一刀，傷害值破表！路婷婷一拍案，可惜……起不來。

這才是正常的畫風啊。小萌收回感動的表情。她就說剛才那個是錯覺。

賴樊川心平氣和的看一眼時間：“好了，我走了。”

直到賴樊川離開，路婷婷都沒有從血流成河中緩過氣來。

小萌趕緊安撫她：“老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晚了，小萌。這一刀捅得太深，搶救無效。”路婷婷垂頭喪氣，轉着輪椅，躲進房間。

結果傷口越舔越深，她一聲哀嚎，覺得自己已經失血性休克，導致的直接結果是頭腦發昏，一氣之下登錄微博，進入偶像的個人頁面，在第一條內容後面狠狠的譴責了他一番。五分鐘后，當她後悔了想去刪除評論時，卻發現十天半個月難得登錄一回的偶像，居然回復了她的留言，雖然只有三個字：路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