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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的方法有很多,有時候一擊必殺並不是最佳選擇,適當運用“心理戰”往往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跑出寨門迎接的幾個土匪大叫道:“弟兄們,快把槍扔下……他是殺死大當家的‘阿瀾’……”
土匪們聽見喊聲,更是魂飛天外。四當家聶虎首先把槍扔在地上,叫道:“兄弟們,都聽我的——放下武器,咱們投降……”
聶虎在土匪中極有威望,見他扔下槍,土匪也不再顧忌,爭先恐後放下武器,舉手投降。那幾個土匪乘機把武器收集到一起,又叫其他土匪雙手放在腦後,排成隊蹲在地上。昨晚他們被高原折騰半夜,對這種方法的印象格外深刻,所以想都沒想,就現學現賣用在同伴們的身上。
雲豹想不到整個戰鬥只開四槍就結束,感覺很不過癮。昨晚他聽苗老爹說過,“雪狼山”的土匪兇悍殘忍,不好對付,如今看來,傳聞未必都可靠。
陸家宜看出雲豹的心思,笑道:“其實‘雪狼山’的土匪不像你想的那麼差。能在這裏橫行十幾年而不倒,說明他們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只不過連續兩個夜晚迭遭打擊,死傷慘重,志氣低落,又碰上咱們出其不意的‘刺心戰術’,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要是真刀真槍兩軍對壘,咱們未必能夠贏他們……阿狼說過,土匪中不少人的槍法並不比他遜色!”
拓跋青瀾給土匪們訓過話,叫人把洪浩和土匪的屍體都收起來,和劉黑七一起埋葬在後山的樹林裏。那些土匪懾於他的威名,個個言聽計從,不敢怠慢。拓跋青瀾並不想為難這些土匪,也不想大開殺戒。他知道很多土匪其實都是走投無路才上山的,天良未泯,也不失血性,只要引導得好,這些人就不會繼續為惡下去。況且這麼多土匪,他不可能都殺掉,那樣的話,他跟劉黑七又有什麼分別?如果把土匪遣散,放火燒掉山寨,他們還會聚攏到其他山頭,照樣為非作歹,搞不好還會第三次血洗“虎頭坳”。他又不可能長時間呆在這裏,最好的辦法就是“攻心為上”,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管住這些“害群之馬”。
這個信得過的人選就是“雪狼山”的四當家聶虎。拓跋青瀾在“虎頭坳”時,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旦拿下“雪狼山”,應該怎麼處置那些土匪?拓跋青瀾通過阿狼了解到聶虎身手好,又講義氣,在土匪中威望很高。當初聶虎替人尋仇遭到官府通緝,不得不跑到“雪狼山”落草。他為人正直,看不慣劉黑七等人的行徑。劉黑七雖不喜歡他,可知道他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於是就讓他做“四寨主”,以示籠絡。聶虎也明白自己的處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
聶虎第一次見到拓跋青瀾,對眼前這個比他小得多的青年充滿敬畏,他以前沒有聽說過“阿瀾”,也沒有見過“阿瀾”,可“阿瀾”一旦橫空出世,短短兩天,縱橫十幾年的“雪狼山”大寨就灰飛煙滅。聶虎不是傻子,他絕不相信什麼狗屁運氣,在亂世生存靠的是實力。常言說,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阿瀾僅憑几個人就拿下“雪狼山”,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想當年,官軍以十幾倍的兵力圍攻“雪狼山”,哪一次不是鎩羽而歸?
拓跋青瀾沒有說話,雙眸深邃清澈,彷彿暗夜星空,又如極地冰海。就是這樣的注視,聶虎似乎承受不住,脊背汗出,生起陣陣寒意。他自問殺人無數,卻不敢面對拓跋青瀾的眼神,要是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他覺得拓跋青瀾的目光就像刀鋒,能輕而易舉刺透他的心臟。
拓跋青瀾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輕聲叫道:“聶寨主——”
聶虎慌忙道:“在下聶虎——”
拓跋青瀾道:“大家都是江湖兄弟,不必拘束,還是隨便些好!”
聶虎性格豪爽,也不矯情,點頭稱是。
拓跋青瀾道:“關於‘雪狼山’,你比我知道的多。我很想知道,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聶虎摸不清拓跋青瀾的意圖,猶豫道:“‘雪狼山’這些年確實幹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要是追究起來,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該死……”
拓跋青瀾聽出聶虎的擔心,說道:“我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局,對你們以前的所作所為了解很少,也不想秋後算賬——當然,罪大惡極者除外,比如李保勝,姦殺幼女,煮食幼童,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至於其他人,只要保證以後悔過自新,不再草菅人命和濫殺無辜,我就不為難他們!”
聶虎驚異道:“這麼說,你不打算把我們趕下山?”
拓跋青瀾道:“說實話,我倒是很想這樣做。不過我知道,現在世道很亂,你們之中很多人除了打家劫舍,根本不懂其他營生。把你們趕下山,你們能幹什麼?到頭來還是剪徑劫掠,落草為寇。把‘雪狼山’換成別的山頭,還不是照樣禍害老百姓?”
聶虎垂下頭,沒有吭聲,他知道拓跋青瀾說的都是實情。真把他們趕下山,他們靠什麼生活?憑力氣吃飯,想都別想。到頭來,不是當“二鬼子”禍國殃民,就是重新嘯聚山林。除了這兩條路,他還真看不出他們這幫人有什麼前途。
拓跋青瀾說道:“生逢亂世,其實也不是只有當土匪才能活下去。如今日本人侵佔大半個中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很多中國人不甘做亡國奴,拿起槍跟鬼子干。我知道你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當年替朋友尋仇不惜以身犯險,殺掉污人妻女的惡霸,這種行為令人敬仰。為什麼如今面對小鬼子的暴行,竟沒有當初的勇氣呢?現在中國遍地燃起抗日的烽火,對你們而言,也是難逢的好機會——進一步,青史留名,退一步,遺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