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沒有證據

一連串的我沒有，讓柳依噎得差點吐血。

同時也察覺到，現場的環境似乎在支持上，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沈靜姝身邊的那個幾個不去說，皇后也是偏幫她的。席家那兩個雖然和沈靜姝有過節，但是自家得罪得也不輕。

唯一算得上中立就是慧昭儀。

可中立有什麼用！

柳依覺得自己太失策了，早知道拉幾個和自己關係好的過來。

思緒剛飄到這裏，柳依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因為她在宮中根本沒關係特別好的特別鐵，在這種大場面下能為她說話的。

她爹是御史，這個背景間接的導致入宮后絕大多數宮妃對她……敬而遠之。至少不怎麼熱絡。

這是背景VS背景的天然性排斥。

哪怕家裏沒被御史參過的，只要想到自己和她在宮裏親如姐妹，外面就被她家捅一刀就無限心塞。

就算不考慮宮外前朝的事情。

柳依這個人也沒什麼值得別人結交的地方。

首先，你不是寵妃，也沒寵妃的潛質，不適合抱大腿。其次，下巴台得太高，沒有共同進步的親和力。最後，人家偶然發出的善意，柳依還得左想右想待價而沽。

可想而知，后宮裏誰還會和柳依站在一起？

平日裏走些例禮就不錯了。

再加上柳依自作聰明的選擇了在蓮妃的光芒下蟄伏。

所以，位置都到了三品了，在宮中的妃嬪間的人脈，可以算是孤家寡人一個。

咽下一口老血，沒什麼比在這種關鍵時刻又發現了一個以前自己的策略錯誤更讓人懊惱的了。

柳依憤怒的瞪了眼蓮妃后傲然的看向皇上和皇后。

“周更衣可以說是欲加之罪。就因為我與明婕妤不和，就說我安排的這些紙片來誣陷明婕妤？太可笑了。莫說宮裏與明婕妤不合的不只是我……”

“我說得可不僅僅是你佈局誣陷呢，我還說的是，那件事本來就是你乾的！是你下毒害得孫儀月。”

韓少軍聽到這裏，立刻目光凌厲，那彷彿要把人千刀萬剮的眼神直接扎向柳依。

那氣勢和目光讓柳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小步，襯得她現在相當做賊心虛。。

“你，你胡說。”愣了足足兩三秒才回過神來，好險沒有對着沈靜姝喊出，明明是你下的毒。

正在慶幸的柳依沒注意到，她此刻的神情在旁觀者看來，更加需要好好說清楚了。

“凡事要講究證據。妾別的沒有，一身傲骨還是有的。若是周更衣今日不說個明白，我……”

“呸，一肚子爛泥的骯髒玩意裝什麼清高。你以為我會為了脫罪的機會，就順着你的栽贓，抓着明婕妤不放大鬧一場是不是！”蓮妃鄙視的看着一副“以死證清白”模樣的就覺得噁心。

她當初還想拉攏這個御史之女呢，有了這層關係，對家族有好處，畢竟周家當官的人太多。是孫儀月攔住了她。當初她還認為，孫儀月是不想動搖自己的地位。現在想來，雖然不知道孫儀月真正目的是什麼，但是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正確了。

當她沒見過真正高潔的人是什麼模樣嗎？

別的不說，這邊的慧昭儀就是一個。皇后也是一個。

你算什麼東西。

假仙兒都算不上。

“我沒鬧，反而看出了你的破綻，你就開始假惺惺了？”

“你胡說，你，你到底有沒有證據！”

“你聾了嗎，之前我就說了，我沒有證據。”

對哦，之前周氏說了，她沒證據。

柳依下意識的鬆了口氣。這一松的姿態再加上剛剛，簡直就像是證據確鑿一樣，樂貴嬪的毒是不是她下的，還難說，但是這次的誣陷，在大家看來已經是妥妥的了。

不過就算她不送這口氣，也不影響後面的事情的變化。

蓮妃咧嘴笑了，笑得十分滲人。

“可我也要讓你來冷宮陪我。”

“什麼？”

“火燒皇宮是什麼罪名？”

柳依覺得渾身的血液全部被凍結了，從四肢開始，寒氣瞬間侵襲心臟。整個人像是被直接拋入了九幽地獄。

她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臟漏風一樣噗呲噗呲拚命掙扎但是卻回回的撞在冰牆上。

韓少軍則是笑了，女人啊，拼起來真是了不得。

當初被他們聯手掐下去的蓮妃，呆在冷宮裏竟然還有這樣的能耐。

沒錯，她抓不到，柳依關於下毒這件事的把柄，甚至，柳依傳遞消息來陷害她這件事也不一定能證據確鑿。

但是火燒冷宮，這件事蓮妃卻是守株待兔等着的，證據十足的。

其實也不難猜，在冷宮裏的人出不去的情況下。

那個費心傳遞消息的人，自然會製造點意外，讓她不得不出來。

蓮妃拿到消息確定了思路后，就聯合冷宮的管事嬤嬤。一干人輪班守株待兔已經半個月了，連前兩天的大風雪都沒停過。

生怕那幕後主謀的計劃和雪有關。

結果竟然是放火。

也是她們失誤了，連日緊繃后又是雪過天晴，大家都有點鬆懈，誰也沒想到，真的有白痴，在大雪後放火。

要不是這白痴舉動，這火還燒不起來呢，他們能在那傢伙點火前抓到人。

現在可好，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怪罪。

後面跪着的冷宮管事們得到命令后，直接從後面的矮樹叢里拖出一個小太監。

這個小太監的出現，直接讓柳依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消失了。

“怎麼可能。”

一個頭髮花白的嬤嬤上前磕頭，給皇上皇后以及諸位娘娘請過安后。沉穩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清楚。

冷宮很特殊，沒有主子，只有罪妃。

但是管理冷宮的管事卻一個都能少。

在冷宮裏沒有妃子的時候，他們需要維護這座宮殿，做常規的修葺。

在裏面有人的時候，那就需要安排妃子勞作，監督她的行為，為她提供正常的生活需求等等。

有人要來找冷宮的麻煩，若是被得逞了，那麼他們這些“管理員”最後都少不了一個看管不利的罪名。

若是周氏出事了，她們的罪名更不小。

所以在這點上，她們和蓮妃倒是一個繩子上的螞蚱，這才不辭辛苦的等了半個月。

結果一個疏忽，功虧一簣。

等到火燒起來后，這個管事嬤嬤看着火勢不大，當機立斷，先不抓那個放火的小太監。

大部分人救火，來三個人跟着他，看看他去哪裏。確定一下幕後主使。

“娘娘……”小太監喊了一聲娘娘，然後絕望的低頭。

這個小太監是柳依的心腹。

這種計劃，其他的部分她都能忽悠別人間接行事。幫柳依做事情的人，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種招數在完成一些不必要的銜接的時候會相當管用。

之前韓少軍不也用皇后的人，散佈謠言，讓琉璃苑的事情甚至突破到了前朝。

一開始，也就是一個老嬤嬤在嘮嗑而已。

可是最後這種點火的計劃，卻不得不用自己人。否則，怎麼忽悠一個不在自己控制範圍內的人去冷宮點把火？

要知道在宮中，在古代，在這全是木頭造房子的古代。

哪怕有很好的隔火滅火措施，木頭還是木頭，燒起來，再加個風，後果會很可怕。

這最後一步，哪裏是間接忽悠能搞定的。

能點火的，自然是柳依的人。

這個小太監，就算不會喊那一句，查下來，也是讓人無法辯駁的。

更何況，這個小太監是直接從翠微殿門口抓回來的。

“皇上，皇上，妾這是……”

孫儀月：“身不由己，鬼迷心竅，一時糊塗。”

穆秋：“妾實在是太過於愛慕皇上，才會出此下策。妾是為了讓皇上得知真相。”

曾婉儀：“妾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若有一句謊話，天誅地滅。”

韓少軍：“你想說的，是不是，儀月當初那毒，是我下的。”

柳依當場尖叫了起來：“本來就是你！”

“儀月，你的毒是我下的。”韓少軍回頭看向孫儀月，目光深情款款，帶着無限的寵溺。“可我是身不由己，鬼迷心竅，一時糊塗，你原諒我好嗎？”

“噗。”抱歉，這台詞太搞笑了，樂充容沒HOLD住，笑了很久才緩過來。“恩，我原諒你了。”

柳依直接被氣炸了，不管不顧的吼了起來：“就是你，我的人聽到你的大宮女說的。就是那個叫晴兒的。”

“什麼？你在福曦閣插了探子！”

誰都沒想到，柳依發飆的時候，接話的是曾玉蟬。

只見佳人睜大了眼睛，震驚，惶恐，害怕，憤怒，種種表情交雜在一起，然後一臉謹小慎微，面對高位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最後停留在，就算再無力，我也要為摯友說句公道話。

這種小人物也有底線的倔強，反而讓她閃閃發光，比起剛剛柳依那種自我拚命展現，高喊着讓人過來看的“青竹高潔”，更引人注目。

而且曾玉蟬的性子大家都知道，絕不行差踏錯的一個人，她都能怒而開口，可見柳依是多麼的讓人髮指。

如果這時候曾玉蟬的死對頭，那位總是不好好說話的佟容華在的話，一定會一眼看出現在曾玉蟬的模樣和當年在王府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樣的會做戲，那樣的狡詐，那樣的會利用自己的一切優勢。

人是會變的，曾玉蟬在失敗後為了保命，收起了所有光芒和觸角，讓自己框在規規矩矩的框內，標準得不能再標準。

可那是曾經，不是嗎？

人是會變的。

作為曾經的宮斗主力軍，曾玉蟬的實力重來不容忽視，她重來是個知道該什麼利用自己優勢的人，哪怕這幾年，謹小慎微已經刻入了骨子裏。也不妨礙她在需要的時候發揮發揮。

柳依直接被這精彩的表演給蒙圈了一下。不過當她看到帝后的目光的時候，總算是記得反撲了。

說了一大堆自己不對，自己錯了，但是她的人真的聽到了確鑿的消息。希望皇上不要被蒙蔽聖聽，還周氏一個公道。

最後這句話，真的是說得人覺得噁心，聽的的人覺得彆扭，被主持公道的那個一聲冷笑。

帝后二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內心都是一陣無奈的嘆息。

“皇后決定吧。”

“是。”

充儀柳氏，搬弄是非，顛倒黑白，擾亂宮中秩序，窺視嬪妃。后又密謀，栽贓陷害，為達目的火燒皇宮。即日起，降為常在，遷入冷宮反省。

冷宮還是冷宮，不過柳依沒有被一路到底，留了個從八品的常在。這是為了保持冷宮的平衡。

柳依和之前的蕭采女不一樣，她現在和蓮妃簡直可以算是死仇了。為了冷宮能維持點平衡。還是留點位份比較好。

她們一個有位份高，一個娘家有人，還稍稍能持平一下。

然後司軒開口，賞了蓮妃一些東西。一些物質上的獎勵。

讚賞了她揭破了柳常在誣衊明婕妤的事情。

聽完司軒的話，兩個人的目光直接暗了。

一個是柳依，皇上這是贊同了皇后的建議，她……現在只是個冷宮的常在。

一個是蓮妃，雖然早就知道沒有證據的事情，皇上不會翻案。而且，當初不僅僅孫儀月差點沒命這件事情。還有那讓人不孕的熏香。以及她被問罪后，牆倒眾人推，被翻出的其他證據確鑿的事情。

就算沒有最後下毒的罪名，其他的事情，也足夠她呆在冷宮了。

只是，當初若不是孫儀月命懸一線，熏香的事情不會被發覺，剩下的其他事情，也沒人敢提。

韓少軍看向了柳依，發現她怔怔的看着那個已經被拖下去的小太監。再看着帶着煙熏火燒的氣息現場一片混亂的冷宮。

背脊突然挺直了，傲然的跪在那裏不言不語。

這是她能維持住的最後的驕傲了。

她現在的模樣，第一次，讓人感覺到了御史之女的風範。

韓少軍回頭對着自家小夥伴們一笑，然後和皇后交流了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

說實在的這種陰謀詭計軟綿綿的手段，他很不想來第二次。

思緒飄回了半個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