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于美人

“于美人？”

韓少軍立刻調出了記憶中的資料，晴兒認識的，他基本也應該認識。

於氏，名字現在還不知道，比起沈靜姝這樣的名門閨秀，她的出生就低多了，父親只是一個六品官員，還是寒門子弟非世家出生。

所以入宮就是個從八品的常在，後來升到了從七品的美人。比起沈靜姝不知道差多少。

和沈靜姝是同一批入宮的妃嬪。

不過她們之間還真不熟，也就是點頭之交。

但是從記憶中拉出那張臉來的是偶韓少軍照顧忽而愣住，再看向那個低頭跪着的人影帶上了說不出的懷念和思念。

“似是故人來。”那雙眼睛……可真像。

“小主，你說什麼？”

“沒什麼，感同身受，想幫幫忙，那位認識嗎？”指得是欺負人的那一位。

晴兒把人從頭打量到尾。

“人是不認識，不過，應該也是一位婉儀。”

宮裏妃嬪，吃穿用度都講究等級和位份。

可若是光從穿着打扮來判斷，能看的最清楚的時候，自然是祭祀這樣必須着正裝的場合。

平時，是很難從穿着打扮上一眼區分品級的。

除了正式大禮服，只有一部分特定的配飾和紋路有品級限制。當然，也能通過你穿得是否華麗來做模糊推斷。

低位的妃嬪通常會比高位的穿得低調一點（除非你受寵），那是生存技巧。而不是品級所限。高位的妃嬪也不一定要戴能顯示自己身份的首飾。

就拿鳳釵來說，因為鳳凰的象徵比較特別，就是有品級規定的首飾之一。三品以上的妃嬪才能用，而且祭祀或者大禮時候必須戴，屬於正裝配飾，鳳凰數目的不同，鳳凰尾羽的不同，鳳凰上用的寶石的不同，都是地位不同的象徵。

妃嬪一戴上就能知道你是幾品的。

可要是這鳳釵不配今天的衣服呢？再好看的首飾整天戴只有顯得俗啊。

妃嬪們打扮自己，除了炫耀自己的受寵，有錢，有地位外，最主要的目的還不是好看？若是一個走清冷高傲路線的妃子，整天頂着金碧輝煌華麗非常鳳釵，反而大打折扣。

讓自己更好看和佩戴顯示品級之間選擇……絕大部分人選擇前者。

所以話說回來，那位婉儀之所以被晴兒看出來，就是因為她這一套實在是太規整了。

從髮釵，到手飾，韓少軍那裏收藏着一套一模一樣的。

是他晉陞婉儀的時候殿中省隨着聖旨一起賜下的。你出門散個步，戴這麼一整套……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婉儀還是生怕別人找出你穿着打扮上的錯誤啊。

韓少軍直接慢步上前，身姿挺拔利落，形態禮儀半點不錯的給那位標準婉儀行了一個平級的禮。

順便仔細打量了那位標準婉儀，不自覺的目光中帶出了點欣賞。

容貌上自然是不差的，差得也成不了皇帝的妃嬪。

不過比不上於雅，也比不上沈靜姝。

只是她的眼窩比較深邃，平添了一抹異域風情的感覺，而且臉部的線條特別漂亮。特色就是美，如果配上合適的妝容的話，這種“特色”反而會讓她在美女眾多的後宮讓人眼前一亮。

注意！前提是妝容合適，以這位“標準”的着裝來看，她的妝容怎麼也不會量身定做。

所以……這位現在看起來就刻薄、陰沉，整個人籠罩着炮灰反派的氣息。

“這位妹妹……”省略號+疑問，不過語氣想到柔和，很顯然韓少軍眼裏毫不掩飾的欣賞很是讓人心情舒暢的。

至於稱呼，對方先叫了姐姐，看着對方臉生又年紀小，那麼叫妹妹應該沒問題。

要說“姐姐”這個稱呼真是很奇妙，遇到年紀比你大的，能叫姐姐，遇到早進宮的，能叫姐姐，遇到品級比你高的，更能叫姐姐。

宮裏經常遇到兩個妃子相互叫姐姐的誰也不改口一路熱聊到底的情況，就像是姐姐就能顯得自己年輕低調懂進退。

妃嬪們互相不認識對方，這時候就需要宮女登場了。雙方的貼身大宮女齊刷刷的上前，行禮，恭順又溫柔的小聲彙報了自家小主的名號。

一個是景豐閣的曾婉儀

一個是凝香堂的沈婉儀

婉儀對婉儀，雙方都沒封號，半斤對250g。地位相當，那現在的情況就微妙了。

韓少軍轉身向著于美人點頭打招呼，像是沒見到人就在那裏跪着，就這麼平淡的打個招呼。于美人跪在那裏，疑惑的抬頭看了一眼，就跪着曲身一下。

曾婉儀立刻瞭然了。她在僻靜的地方，高位的給低位的罰跪，突然走來一個人，還和罰跪的那位認識，看起來還沒多少仇怨的模樣。

那十有八/九是來調節求情的。調解宮妃之間的矛盾，可是個顯擺自己溫柔體貼明理大度的好機會，更是個賣人情的好機會。

曾婉儀都能腦補接下來沈靜姝會和她說什麼了。

沈：今日風光正好，正是遊園的好機會，曾姐姐和于美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曾：沈婉儀，這是要替于美人說情？

沈：姐姐大度，想來定是于美人得罪了姐姐，妹妹在這裏替于美人陪個不是，姐姐就饒了她吧。妹妹那裏有一隻上好的翠玉鐲，等會兒就差人來送給姐姐。

鐲子……想到剛剛被撞碎的鐲子，曾婉儀就心疼。

她在這裏散心，就音樂聽到旁邊有人在哼唱，一時好奇就走了過去，然後就被一個粉白色的倩影旋轉的撞到了（不僅僅在唱歌，還在跳舞）。

兩個人撞在一起，一時間沒站穩，自然就倒了。不過好在人沒事，唯一的問題是，曾婉儀的手磕到了旁邊的花盆，手腕上的一隻鐲子碎了。

那隻鐲子是她最喜歡的，皇上給的（這是重點）。

所謂御賜之物也是有區別的，一類是需要好好保存，定期維護並且焚香供拜的。另一類就不那麼講究了。

比如皇帝送給妃嬪的各種東西，那就是讓你們戴，讓你們用的。只要不是宮女太監們失手打碎，或者是故意打碎，禮法上都不會太過追究。

本來就心情不好的曾婉儀立刻發難了，打碎御賜之物這條理由不能怎麼站得住腳，以下犯上總可以吧！

自己是正六品，對方是從七品！

這位標準婉儀顯然不打算讓這位來當好人的沈婉儀走常規路線，她正火着呢。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韓少軍走的也不是尋常路。

“通常笑到最後的都不是一開始最得意的。”

“？？？”什麼？

“通常跪在那裏的也不一定是輸家。”

“！！！”聽懂了！不過你什麼意思！！

曾婉儀的火蹭得一下被點燃了，剛想怒斥，就看到了韓少軍此刻的表情。一瞬間有點愣住。

不是威脅，不是嘲諷，也不是一貫常見的“溫柔賢淑”，而是一種雲淡風輕的淡然，以及那種說不出的自信。

那雙漂亮杏眼中沒有慣例的清純嬌憨，反而有一種得道高僧的感覺。

那雙充滿迷之神棍的雙眼再度看向自己，曾婉儀甚至有種後退一步的感覺。

“起因是意外，不過於美人至少已經很有誠意的在道歉了。”

“誠意？”她完全沒看到誠意！

“至少她跪在這裏，而不是跪在那裏。”指了指比起這片小區域顯眼不知道多少的路口。

“至少她跪得周正，半點不錯。”

“至少她跪到現在，沒哭沒鬧。”

“至少，她沒在我來以後，立刻昏過去。”

曾婉儀的氣略消了點，的確，這個美人弄碎了她心愛之物，但是至少沒倒打一耙。

若是事情鬧大了，自己是一個從不被皇上惦記的“老人”，對方雖然不至於是盛寵，但是卻是鮮嫩的新人，自己占理，可若是她跪出個“三長兩短”來。那就不是理能說的了。

這後宮，本來就不是用理就能走遍地方。

“姐姐今天似乎心情格外不好才來這裏走走的？”突然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宛若雷劈一樣把曾婉儀劈醒了。

“在今兒這麼特殊的日子，幸好姐姐沒有鬧出什麼大事來。”

“今天特殊？”

“曾姐姐稍後打探一下就知道了。”樂貴嬪和皇帝要在九曲龍鯉池遊玩，小雷子能知道，其他人自然也能知道。

想來今天的後宮一定很熱鬧，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看着沈靜姝嘴角的那抹笑容，把她的兩句話連起來想了一下，曾婉儀立刻臉色驟變了好幾種，最後定格在鐵青上。

【是那個賤人……】

深吸了好幾口氣，指甲狠狠的掐在手心。

“姐姐？”

“啊？多謝妹妹提點了，有空常來景豐閣坐坐。”勉強露了個笑臉，匆匆拉着韓少軍的手表達一下親熱，就轉身帶着宮女太監們走了。

當然，也沒忘記，把老實跪在那裏的于美人叫起，就是口吻不怎麼和諧。

“小主……”晴兒不可思議的看着消失的曾婉儀。剛才還一副盛氣凌人，手裏握着規矩，非要讓人缺胳膊斷腿的架勢，轉眼間。

就這麼走了？！！

“人啊，就是不能想太多。”

“？”沒聽懂的晴兒。

“……”聽懂的于美人。

韓少軍轉身幫忙把正在起身的于美人給扶了起來，不是于美人的貼身宮女不給力，而是主子跪着，她們也是跪着的，一時間都有點腿麻。

“今日真是多謝了，沈……婉儀？”

于美人疑惑的看着眼前這個人。

姓沈的婉儀，整個後宮就一個人，和她同批入宮的沈靜姝。

就像韓少軍記憶中的那樣，兩個人不熟，不過再不熟，也不至於半年多，她就認不出人了。

但是眼前這個人，她可真不敢說她認識。

俗話說相由心生，一個的扔在對於外貌的改變是巨大的，更何況對於女孩子來說，換個妝容就能等於易容。

沈靜姝是個美女，這毋容置疑，但是美則美，卻沒多少特色，印象中最標準的評價就是，天真中帶着嬌憨。

熟人自然是不會認錯，但是不怎麼熟悉的，再看如今換了芯子又換了打扮的沈靜姝，那就直接認不出來了。

“不客氣。”

于美人被對方的話驚醒，才覺得這樣盯着人看不禮貌，臉一紅，剛想再度道歉，看到了一張貼得很近的精緻脫俗的臉蛋。

然後一雙微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龐，最後停留在了自己的眼角。

感受着對方的呼吸輕輕的吐在自己的臉上，看着那雙如墨的眼睛中複雜痴迷的神色，于美人不知道怎麼的瞬間就啪的一下臉全都紅了。

“沈……”

“抱歉，是我失禮了。”韓少軍退到禮貌的距離，以剛剛曾婉儀一樣的公關話語，邀請于美人常去他那裏坐坐。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帶着晴兒離開。

“小主，沈婉儀這是……”

“綠柳，我的眼睛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啊，小姐的眼睛最有靈氣了，皇上也贊過呢。”

“是嘛……”

“小主？你說沈婉儀今天為什麼要幫你？你們沒什麼交情吧……”

“是啊。”更別提她最後奇怪的舉動。“為什麼呢？”

還是另一個宮女上來提醒，先回去吧，好歹青石板路上跪了那麼久，得回去用藥揉揉，免得淤青。

“恩，回去吧，紅梅，你去打聽一下，今天有什麼大事發生，另外得備兩份禮，一份給曾婉儀致歉就送那個祥雲如意珊瑚鐲，還有給沈婉儀的……”腳步一頓。“回去我調份香料，親自送過去。”

“小，小姐，你又要做什麼！”可憐的孩子，聲音都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