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壽宴中

重重彈幕在虛空中刷過，沒人看得到，但是大家心中所想基本差不多。

一，羨慕嫉妒恨樂貴嬪的音樂天賦（能勾引皇上還能給皇後送禮）

二，看蓮妃笑話。

誰都沒發現，樂貴嬪蓮步上前準備演奏的之前，隱晦的和穆良媛以及韓少軍對了個眼神。

在樂貴嬪獲得認可上前演奏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尷尬+憤怒到快爆炸的蓮妃身上了。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別的原因，蓮妃這麼突兀的站在座位上，皇上皇後集體無視了她，沒說一句坐下，也沒給她台階下。

等到樂貴嬪把手放在古箏上的開始叮叮咚咚彈奏的時候，蓮妃才終於權衡完畢，決定坐下。

因為她發現，雖然站起來后再坐下有點丟人，可若是一直站着，她的檔次就降得和周圍的宮女一樣了。

樂貴嬪“以琴動人”入得宮，最擅長的的確古琴，不過若是只會古琴，那也就不是“樂”貴嬪了。基本上常見的樂器到了樂貴嬪手裏全部都玩得流。

今日是在空曠的室外，並不適合古琴演奏。

剛彈奏了一個小節，皇后就坐直了身體，輕輕的“咦”了一下。

然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真，心情直線上揚。

相反，皇帝在旁邊表情平靜，沒對樂曲發表出任何讚歎。

一些心事縝密或者精通樂理的人已經聽出不對勁了。

這首曲子難度很高，不過似乎是屬於那種單純性炫技類的曲子。這對樂貴嬪這樣的人來說……檔次低了點吧。

而且沒什麼勾引的感覺在裏面。

樂貴嬪說要獻樂的時候，所有人都認定她是在以獻禮為理由，順便以樂勾引一下皇帝。

明明之前已經在請安的時候嘲諷過了，她還這麼干……大家就算是嘔出血也只能認了。

誰讓人家技術水平高，臉皮還厚呢。

現在看來也許是誤會樂貴嬪了？看上座那兩位的表情……

皇後娘娘聽得津津有味，皇帝一臉平靜略帶蒙圈。

全場唯一心思不和大家關注重點一樣的，大概就是在緊張蓮妃壽禮的穆良媛了。

蓮妃的白玉觀音是她提議換的，因為她知道，那尊白玉觀音是出問題的，觀音手上的孩童那裏有一條細微的裂開的瑕疵。

是一個宮女失手造成的。

那個宮女當時差點嚇得自盡，是自己的人幫忙救了下來——瑕疵很細，地方很巧，若是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

蓮妃雖然每到初一十五，就會拿出來焚香跪拜，但是畢竟不是在光線很充足的地方拿出來。那條細紋的存在至今只有穆良媛知道。

而那個犯錯的宮女，已經被自己調走，成功成了她的人，在別的宮裏為她當眼線去了。

等會兒她和樂貴嬪要做的，就是不着痕迹的“發現”白玉觀音上的裂紋。

送子觀音，孩子上有裂紋，這簡直是最不吉利的事情。

穆良媛在腦海中演算一遍遍等樂曲彈奏結束后的“巧合”，排演自己應該有的表情，這次蓮妃不會一下子倒下，自己不能太凸顯。

比起穆良媛的緊張焦急，同樣等會兒有後續動作的樂貴嬪就淡定多了。她臉上半點異樣都沒有，完全的沉浸了在了音樂中。

這種表現差異註定了在這個後宮中誰更成功。

【其實，用不着這麼麻煩的。】

作為盟友的韓少軍表示，他是有外掛的人。

穆良媛和樂貴嬪需要小心翼翼的鋪墊的事情，在他這裏根本不用後續。

閉上眼睛一幅專心欣賞的架勢，操控魔法元素往蓮妃那裏走，真巧樂貴嬪的音樂到了最慷慨激昂的一段。

順着音波，風元素猛烈波動，形成了更加強烈的共鳴振動。

若是完好的玉石，這點音波攻擊也許還不奏效，但是對於已經有裂紋的玉石來說，裂得再開一點……soeasy。

等韓少軍搞定后，樂貴嬪也收了尾聲。素手一段行雲流水的撥弄，輕輕從箏上抬起，臉上帶着紅暈，略微不穩的氣息，朝着皇后皇上行禮。

“真沒想到你有心了。”皇后的歡天喜地讚揚，一臉激動，眼圈裏還有點淚光。

皇上還在旁邊蒙圈：【這曲子有好成這樣？朕還覺得樂貴嬪今日水準不佳呢。】

“妾把合適的曲子都試了試，總算是不負娘娘思念。”傻子才在這時候表示自己一點都不辛苦呢。

“梓童和愛妃在說什麼？”皇帝終於憋不住問了。

實際上他和在坐的人一開始想得都一樣。認為樂貴嬪奏樂多少有點引起自己的注意力的意思在。

結果呢，樂曲演奏完畢，皇后一臉感動到哭的態度。自己卻完全沒GET到這曲子好在哪裏……

話說這種略微不爽的憋屈感怎麼最近那麼多呢？

“都是我曾經一句戲言，讓樂貴嬪費心了。”皇后開啟回憶模式。

身為從小的皇后預備役，她的琴棋書畫自然也是有專門大師教導。當然，她在琴技方面的天賦和成就也就是個“優秀”。比起樂貴嬪這種意境算是經世奇才級別的還是不如的。

大概在兩年前，皇后偶然回憶起，自己的恩師在一個雷雨之後彩虹之下在陳家碧波小亭里即興一曲。

曲子以炫技為主，把幾種比較快速的曲子融合在一起演奏。

純粹是皇后的師傅在雨後隨意彈奏。

但是這種午後閑暇的隨意和瀟洒，還有那慷慨激昂的曲子卻讓少女時期的皇後印象十分深刻。詢問過老師，老師卻笑着敷衍過去了。幾首曲子蹂在一起隨便彈的，難登大雅之堂，不適合大小姐的正規學習。

尊重老師意願的皇后只好不追問了。年紀還小，又只聽過一遍。哪怕當時印象再深刻，後來皇后自己學成后，也復奏不出了。只能明確這首即興大雜燴其中有兩首曲的名字。

沒想到當初隨口一提，樂貴嬪竟然放在心上。而且剛剛的曲子和她印象中的幾乎有八成相似了。這真的是用心的禮物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皇后現在就要重賞了。

“多謝皇後娘娘盛讚。妾記得娘娘說過，當初也是這般時辰，所以才僭越無禮了……”轉身對着其他嬪妃行大禮表示歉意。

蓮妃還沒開口。

眾在貴嬪以上位份的妃嬪紛紛表示，不要緊！一點都不要緊。這麼好聽的曲子再聽一遍也無妨。

說完后都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一眼蓮妃，底氣足的還會多問一句“蓮妃妹妹/姐姐，你說是不是。”

韓少軍看着樂貴嬪一臉標準的“我是無辜”的表情，演奏完畢后，成功賴在了御前沒有第一時間撤退，並且激得蓮妃直接上前。

再假意的和蓮妃套套近乎道個歉，樂貴嬪成功的在蓮妃獻禮的時候就站在了不遠處。

就等着蓮妃拿出壽禮來后，站的很近的樂貴嬪能很巧合的發現“瑕疵”。

到時候一個“不經意”的驚呼就能掀開序幕了。

保證整個流程做得一點都不刻意，遠在很後面坐着的穆良媛偷偷鬆了口氣，看樂貴嬪的目光都帶着點崇拜了。

蓮妃看着樂貴嬪來套近乎，臉色雖然不好看，倒是沒什麼其他動作和話語，畢竟皇上在呢。

司軒就像是馬路上的交警，學校里的教導主任，上頭下派來檢查的領導，偽裝得不是很好的偷拍攝像機。

只要他在，宮妃們的言行舉止總是能比平時更高端優雅。

“妾祝皇後娘娘，福滿乾坤，麻姑酒滿，松鶴舞鳳，年年歲月如今朝。”蓮妃盈盈的拜下，動作少見的標準。

旁邊早就準備好的太監開始唱禮。

“蓮妃娘娘獻……陸岡大師所雕白玉送子觀音一尊。”

送子觀音？

想太多的妃嬪們又開始交換眼神了，連皇后和皇上都眼裏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

“蓮妃在想什麼？若是皇上起疑了，她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曾婉儀壓低着嗓音在韓少軍耳邊來了很一句細弱蚊蠅的問話。

能讓一向對外循規蹈矩，絕不踏錯半步的曾婉儀這麼憋不住的開口問話。就說明這個話題實在是太讓人心癢難耐了。

“她在賭，她現在需要的就是皇上的關注，有話題性總比冷處理要好。再說了……那可是陸岡大師的作品。”

就像是蓮妃之前說的，這份禮絕對夠誠意了。表面上的祝福就是期盼嫡子降臨，誰也說不出什麼錯。

就算蓮妃是借禮暗諷皇后無子，可誰也不能說她就是在諷刺，人家是在祝福。

誰讓皇后無子也是個事實。

這麼一聽，看起來的兵行險招似乎還挺安全的，只要最後蓮妃別說錯話了。

【妾期盼皇後娘娘得償所願。】

【若幸得菩薩保佑，娘娘可得讓妾也在菩薩面前多上柱香，沾沾這弄璋之喜。】

瞧，這話和話之間的差距才是後宮女人的生存基本藝術。

蓮妃的確有所準備，不過事情的發展就是，她沒機會用上任何好聽的話了。

等盒子一打開，短促的不可思議的尖叫，慌亂，倒吸一口氣，噼里啪啦跪一地的聲音和場景，坐得再後面都知道——出事了。

“周氏！這就是你的禮物？你給皇后的祝福！？”司軒暴怒的聲音清晰的傳遞到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一句話一個語氣足夠所有人（無論無辜與否）全部跪下請罪，請皇上息怒。

唯一還能穩穩坐着的就是皇后了。唯二能開口的，自然還有為自己申辯的蓮妃。

當蓮妃自傲的看向觀音的時候，下一刻臉色就全白了。

那童子身上清晰的裂紋。宛若直接對她打開了地獄的大門一樣。

同樣被這神發展震驚到的還有賴在幾步之外，隨時準備“眼神很好”或者“上前欣賞”的樂貴嬪以及等在後面隨時準備衝上去“支援蓮妃”的穆良媛。

蓮妃毫無形象的跪在地上哭訴，哭訴的重點自然是她完全不知情啊，昨天看着還好好的。

她再怎麼也不會把壞的觀音像送上來冒犯皇後娘娘。她真的不知道啊！

“一定是……一定是……”宮女太監失誤？有人陷害她？

第一個不行，就算是宮女太監乾的，她一樣逃脫不了失察之責。

第二個也不行，她現在半點方向都沒有，瘋狗亂咬人，只會讓皇上更加生氣。

還別說，蓮妃在這種時候智商挺上線的。

分析得全對。

“娘娘，你相信臣妾啊。臣妾若是故意送上壞的觀音像……”天打五雷轟，下拔舌地獄什麼的都可以。

“夠了，閉嘴！”司軒煩躁的看着眼前哭得形象全無的女人。

蓮妃能想到的，他又怎麼會想不到。這種情況下，蓮妃刻意送上壞的觀音像概率很小。但是無論真相是什麼，蓮妃看都沒看就把觀音像送上來才是真的。

還在說謊，什麼昨天還看過。

難不成半夜裏，這觀音像還會自己裂開？

“這也太不吉利了。”

韓少軍耳邊再度傳來細弱蚊蠅的聲音，側頭看着了眼曾婉儀，再看一眼前方，點頭。

對於皇上和皇後來說，蓮妃砸壞觀音像的概率很小，那麼她到底有沒有去檢查過實際上也不是很重要。

這件事已經存在了，這點才重要。

現代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嫌晦氣，更別說古人。

無論是好好的生辰宴被這種糟心的禮物毀了的皇后還是很尊重皇后也期盼嫡子的皇帝，都需要一個出氣的對象，這個對象自然就是……

“傳朕旨，蓮妃驕橫跋扈，御前失儀，不敬皇后，不堪為妃之德，即降為充儀！”

“皇上~”蓮妃哀怨的叫了一聲，觸及到皇帝冰冷的表情后，立刻期期艾艾的謝恩，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不過皇帝罰了，皇后還沒說話呢。

連降三級已經差不多了，那麼皇后就“賞賜”點禁足吧。

“妹妹想來近日辛苦得很，才至於眼花手抖犯了這樣的錯誤。本宮一貫體恤后妃，這身體有了不適，也要來報才是。”

蓮妃不敢置信抬頭看向皇后，她都已經是個從三品的充儀了，皇后還想怎麼樣！

怎麼樣？繼續禁足唄。

“着太醫院派人給蓮充儀好好瞧瞧，魘着這種病，可馬虎不得。”

說得是“魘着”，可不就是變着法的說蓮妃……蓮充儀腦子有病。

皇后皇帝同時下旨，一時間在場頗有點喜氣洋洋氛圍了（蓮充儀的人緣真的是太糟糕了）。

【看着可憐？可惜了，這完全不夠啊，蓮充儀，你可是欠了沈靜姝一條命呢。】

韓少軍把目光放到了一定有後手的樂貴嬪身上。

看着她得體的行禮退下，沒有半點異樣，就知道今天蓮充儀不會再遭受二連擊了。

聰明！

現在，怎麼也不能給皇帝留下牆倒眾人推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