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猝不及防

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

以上……是不可能發生的。

不過黎崇還是在皇上開口解釋之前,先下手為強的又狠狠的敲擊了一下御案。再度表達了一下自己相當“憤怒”。才緩慢的聽皇帝解釋。

實際上這件事司軒本就是打算找黎崇商量的。

別的不說，光是韓家的產業偷稅漏稅,以及韓家的幾個在外任職地方官偷報偽稅的事情就瞞不過黎崇。

自己多瞞着了兩天,也就是把手頭上的能有的證據和事情都羅列一下,歸納歸納再招人前來問對。

自己把手頭上的東西弄得差不多再招人來。

和招人來一起把這些東西歸納出來的概念是很不一樣的。

司軒可沒忘記了自家戶部尚書的崇高理想。

結果沒想到是後宮的這骨子歪風燃起了恩師的太傅之魂,竟然把先帝留給他的戒尺都拿出來抽了。

司軒覺得冤，卻沒覺得黎崇這回敲御案有錯。

身為帝王,德行比才華重要一百倍。

一個帝王若是才華不夠,只要持心端正，偌大的國家自然有能臣良佐出來幫你。

你一個帝王若是德行不修，品性太差,那吸引在帝王周圍的只能是魑魅宵小。

自古沒聽說哪個君王昏庸無道，國家還能長治久安的。

要麼皇帝快點下台,換個勤政愛民的。要麼朝代直接下台，開國之君基本都是靠譜的。

帝王後院那點事,看起來是私事,可誰人都不是一刀切的。一個人私德敗壞,卻處事公允,這樣的兩面派能有幾個？

女人對男人的影響力，又啟是私事兩個字能概括的。

而且……

看看這傳言說得是什麼？

真愛？心動？甚至為了一個女人和皇后針鋒相對！帝后和睦，龍鳳呈祥乃國家安寧之根本。現在為了一個女人搞風搞雨不顧髮妻不敬皇后，膽肥了你！

司軒先是起身行禮，行得是師徒之理。

謝黎崇對他的教導和關心。

黎崇也沒避開，坦然接受。

沒有電視劇中，被帝王行禮，另一方必須誠惶誠恐的避開，或者只接受一半。

這就是大墨的禮儀瀟洒的地方。

一個人不可能只有一重身份，他可能是位高權重的，同時也能是後學末進。行禮這東西，該你做的時候不要想着自己地位崇高，該你接受的時候不要認為自己地位卑賤。

現在就是，帝王尊師重道，黎崇就坦然接受。隨後自然是怒氣削減了一點，安靜得聽司軒解釋。

“沈家丫頭的主意？”黎崇和安平侯是忘年交，真要從這裏論輩分，司軒還能直接從徒弟降成孫女婿。

“是的。您能沖宮入來，說明效果不錯。”司軒笑着調侃了一下自家恩師。

實際上，這謠言剛出來的時候，司軒還以為後宮會有一陣風雲呢。

結果後宮的波動還沒他給沈靜姝升位份的時候來得大。

他讓德順去收集消息，得到的回饋就是大部分妃嬪都不信，只是認為是陳怡湫自己鬧出來的給她自己抬身價的，反而是宮外議論紛紛。

好吧，本來目的就在宮外。

他剛鬆一口氣，這不，恩師殺過來了。

“韓家！”

聽完司軒的全部解釋，黎崇很給面子，沒有再糾結後宮。

把注意力集中到韓家上來。

替韓家點蠟吧，以黎崇的個性和智商，他也一時半刻想不到“自己挖坑埋自己，能埋得比較淺”這種作死計劃。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同意了司軒，皇后，韓少軍的推測。

韓家再度試圖弒君，這一切的小動作只是在為某一個不知名的陰謀做鋪墊。

韓家一定在佈置一個巨大的陷阱，牽一髮動全身，許多小細節組合起來，就能形成致命的一擊。

就像是在杭州的時候，那個倒茶的小童只是摔了一跤，卻啟動了連環陷阱，差點傷到了司軒。

更也許，現在的一切都是迷霧彈。

畢竟弒君兩個字若是簡化來說也就是殺人。

而殺一個人，有時候也許只是簡單有效的一把剪刀就能解決問題。

君臣二人分析了許久，又補充了很多細節。

然後圍繞韓家制定了重重的監視計劃。

最後的核心又變成了……

“寧王怎麼辦？”

黎崇甩出這個問題后，就十分優雅的轉頭。

仔細的打量起了紫宸殿的細節，活似第一次見到這些大氣恢弘的擺設佈局一樣。

看看，旁邊這個觀音青汝窯碎瓷高頸葫蘆藤花紋的瓶子就很不錯嘛。這是當年先帝的最愛，看了十幾年了，還是覺得它最有韻味。

等看夠了瓶子，黎崇在回頭看自己的學生兼上司，發現他已經處於一種掩耳盜鈴的狀態中批閱奏摺。

忍住嘴角揚起的笑意，明明龍椅上的那個俊朗威嚴的青年已經是個成熟的君王，可此刻，他卻彷彿看到了那個臉上帶着嬰兒肥，獃滯的看着自己佈置的作業，一臉夢遊的孩子。

僭越的上前一步，跨上台階，走到了司軒身後，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讓他回神。

“罷了，我去說。”

低沉的帶着磁性的聲音也就那麼的有特色。

司軒不用回頭就能知道，那個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是誰。

帶着包容、擔當、保護的語氣和他最想聽的承諾。

他永遠能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站出來，他永遠能替自己解決最麻煩的事情，他對自己的幫助和保護，甚至遠超父皇對自己的影響。

哪怕時過境遷，自己都坐穩了龍椅，自己在群臣那裏，都落下個莫測高深的印象了，在這個人面前，他永遠像是個沒出師的孩子。

可偏偏他……

司軒內心又滑過了一陣苦澀。

“愛卿……”司軒不自覺的換了稱呼，不是“太傅”而是“愛卿”。

這種小孩子想拚命證明自己長大的小細節，自然逃不過黎崇的眼睛。

這位風姿絕代皎潔如月的人微笑的揚起戒尺，在司軒肩膀上輕輕一敲。

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輕微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疼痛感覺，入目看到的是恩師自信的微笑。

“為君分憂是臣子的本分，放心吧。我能處理好的。而且這件事，我去說，比你去說，好很多。”

“太傅……”

啪

肩膀上又是一下。

“不要做這等小兒姿態，你是一國之君，拿出氣度來。”黎崇走下台階，一氣呵成得對着司軒行禮，直到那瀟洒的背影即將走出紫宸殿的時候。

司軒內心都有一瞬間動搖了原本堅定的事情。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而已。

“德順。”

“奴婢在。”

“去楚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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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記得我還在禁足。”韓少軍親自給司軒泡了杯茶，顯然心情挺不錯的。

“禁足禁得那麼高興地，整個後宮也就只有你了。”司軒接過茶，抿了一口，無奈的看着愛妃。

他能說，無論是水、溫度，泡得時間、次數，都錯了嗎？

勉強能入口，還真虧了這茶底子好。

而韓少軍看着司軒毫不掩飾的表情，更加毫不掩飾的把自己手上的另一杯倒了，招呼晴兒重新泡茶。

兩個人這種默契的，不做作的姿態，讓一路看着他們原來越親密無間，卸下心房的德順看得老懷欣慰。

自主主張的攔下了晴兒，親自給兩位泡茶。

“德順，朕記得你泡得茶滋味也不怎麼樣。”

“皇上好記性，奴婢這是也讓淑儀娘娘體會一下，晴兒姑娘的好手藝，這有對比，才有珍惜。”

晴兒眼珠子一轉，也貿然開口：“那德順公公可要泡得更糟糕一點，這樣主子才會給我漲月薪。”

“別做夢了。”冬雪在旁邊無奈的嘆氣。“我一直沒忍心告訴你，主子從來喝不出好壞。上一次於容華惡作劇，泡了一杯陳茶給主子，主子竟然沒察覺自己的茶被換了。”

“別難過，晴兒。我給你漲月薪。”愧疚的補償。

看着晴兒晴天霹靂的一般的表情。

司軒很是爽朗的笑了起來。因為寧王那事的煩愁，還有因為黎崇帶來的內心的酸澀感，此刻一掃而空。

這就是他喜歡的。

無拘束的，家人一般的氛圍，調侃的，打趣的，輕鬆的，體貼的。

別的宮就算是要營造這樣的氛圍，也透露着一股子假。

只有在這個女人身邊，他才有真正的輕鬆。

她清冷的掩飾着自己內心的火熱，她的深情隱藏在後宮爭鬥的殘酷中，她寬厚的包容自己的多情，溫柔的對待後宮所有善待她的女人。

她聰明睿智，她和自己的想法和思維高度的統一，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她的想法永遠和自己相合。

她勇敢果斷，面對行刺這種事情都能瞬間化解立刻想出最合理的辦法解決。

她……給了他想要的一切。

自己計劃中最完美的皇后，就是陳映雪的話。

那麼想像中最完美的妃子，應該就是沈靜姝了。

“黎大人來過了？”

“又被你猜中了。”

“…………”情願猜不中，您的性取向真的沒問題？“既然有黎大人在了，想來寧王的事情也解決了。皇上又苦惱什麼？目前來看暫時沒什麼事情了。”

聽着韓少軍強調了目前兩個字，司軒啞然失笑。

“沒錯，沒事了。”

接過德順泡得茶，司軒給面子的喝了一口，挑眉：“有進步啊。”

“跟了皇上那麼多年，見識了那麼多，有個道理倒是體悟到的。哪怕現在用不着干這些，可人還是得多學。就算不用着，也得對得起這輩子啊。”

猝不及防被德順公公灌了一碗雞湯，皇帝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還頗為感慨的點頭。被信息大爆炸洗禮過的韓少軍噎得不輕。

不過好在，德順公公的雞湯並不是什麼毒雞湯，活到老學到老的樂觀人生態度還是很暖的。

“現在後宮的事情基本平穩，一切都在預料中。”眼看着沒什麼話題能說了，為了避免心情不錯的司軒想“談情說愛”了，韓少軍索性說起了“工作”。

後宮絕大部分人都不信司軒會被這種真愛給震驚到。可也有少部分人覺得自己發覺到了攻略皇上的秘籍。暗搓搓的決定走這條路線。

最近一直忙着準備人設。

“人設？”什麼意思？

“要真愛得有故事啊，比如陳婕妤，她是從小崇拜姐夫，被姐姐和姐夫幸福的生活說吸引，所以腦補了自己若是被你這麼愛着會有多幸福，進而在愛上了自己腦海中想像的你。她甚至能替換一些細節，比如當初你送給皇后的那根發簪，她會覺得是你送給她的只是被姐姐搶走了。或者……”韓少軍憐憫的看了一眼司軒。覺得自己不太厚道。

“或者直接想像一些畫面，比如你對她情深不悔，只是礙於年齡和身份不能說，只能娶了同父同母的姐姐聊以安慰。”

司軒的表情可想而知，基本就和寧王被黎太傅通知罰抄一樣：“愛妃所言……”

“猜測。”韓少軍難得端起一個類似於女性的溫柔的笑容遞給司軒。“我只是強調後宮的其他人也會這麼做。接下來皇上你應該會聽到很多類似的告白，比如……那一年雪地中，臣妾被皇上扶起，皇上是那麼的偉岸，那麼的高大，這一刻臣妾就身不由己了。”

司軒嘴角抽了一下，突然很不想聽後宮情況的彙報了。

“這部分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被噁心到的是司軒，若是糊塗一點真信了的話，那也是多麼美妙艷福。那麼多人瘋狂的無怨無悔的愛着你。

“還有……什麼？”

“估計接下來陳婕妤會被利用。”

“？？？”

“無論緣由是什麼，她如今的愛着您是真的，這一點很容易被利用。就看是誰出手了。無非也就是那麼幾個人。我已經派人盯着了，陳婕妤身邊也放了她認為很靠譜的大宮女。”

也就是說，陳怡湫現在身邊全部是他們的人，但是她自己卻一無所知。

話說，陳家也是大膽。這宮鬥技能竟然沒有怎麼鍛煉就把人送入宮來。

大概是……真不怕陳妹妹死吧。

反正她的任務只是生個孩子而已。

事實上只要她懷上了，就會有宮鬥技能滿級的皇后一路護着。從這個角度來看，陳妹妹是否長腦子還真不重要。

“皇上認為誰會先出招？”買定離手。

“文貴妃。”司軒心情很不好的進行押注。

“真巧，臣妾和皇后也這麼覺得。”

不過所謂意外就是那麼突然閃出來。

席容華求見。

來的是兩位席容華中的姐姐，本來司軒還認為，這是慣例的跑來截胡爭寵，都準備好訓斥的台詞了。

結果進來的席姐姐，眼角都沒給司軒一個。

直接標準的行禮后，開口傳話。眼神還是看着韓少軍的。

“我接到太后的暗旨，特地跑來傳話的。”

聽說過明旨，口諭的，還頭一次聽到暗旨的。

不過席姐姐下面的話，就半點不假了。絕壁是暗的。

“現在懷國公夫人入宮求見太后敘舊，突然提到，如今皇上後宮有心儀的妃嬪，此刻若是讓柔然公主入宮的話，難免有損兩國聯姻邦交的美意。不如讓大墨的才俊娶了這位異國公主。”

“不無不可。”司軒對柔然公主無感。誰娶都一樣，事實上若不是皇室宗親中，沒有適齡未婚的，他早就安排宗親上了。“就是程序上麻煩了點。”

畢竟這位公主已經在後宮名單上了。但是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嘛。

席姐姐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遞給韓少軍一個微妙的眼神。

“等等，你剛剛說的是……懷國公夫人！！！”韓少軍立刻想起來了。

“是的”

“懷國公夫人怎麼了？”司軒還沒反應過來。

“能配得上異國公主，代替皇上聯姻的朝廷才俊能有幾個，懷國公遠離朝堂已久，爵位也在這代要斷了，他的妻子還能替誰做媒？”

“…………”努力思考懷國公親眷關係的司軒。

惡補過誥命婦女眷系譜韓少軍揭曉答案：“她的親妹妹，是黎大人的生母，也就是說她是黎大人的親姨媽。黎大人的子女都已經成婚，但是他本人的妻子去世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