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圍城
當大軍登陸東岸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幾日。
其實在北宗敗走之後,尤其是經受了輿論攻擊之後,東岸軍隊的士氣早就無比低迷,如果說要是讓四境修行者們掩護大軍強行登陸,或許會更加容易。
只不過張陵在這個時候還是選擇了一條對他而言更好的路。
所以,當人們登上東岸的時候,便都驚訝地發現,那些本來的敵對的旗幟已經絕大部分都已改旗易幟。
這證明,他們大都已經歸降。
這讓西北軍中的一些人不由輕蔑以對,尤其是一些戰爭狂熱分子,好在高層足夠冷靜,很多人也都明白,東岸的軍隊投降並不是他們真的毫無骨氣,其中更大的原因還是在於張陵的身份。於是,在袁來的觀察下,對於這些人的收編有條不紊進行着。
當然,要收編數萬大軍的難度很高,尤其這群人其實有相當部分還是不甘心的,所以收服是一方面,如何任用又是一方面。
這些事情都有一群官員去頭疼,袁來等修行者對此毫不關心。
在抵達東岸之後,軍隊還是向京城進發。
通往這座大陸上歷史悠久的大城的道路很多條,且極為寬敞,筆直,這讓軍隊行進毫無難處。
本來西岸的軍隊有十多萬,如今卻是讓其中一小半去忙着分管那些降軍,還有一半去忙着穩固各地,防止有一些野心家趁着這個時候作亂。
於是趕往京城的只有五萬人。
這個人數看起來並不多,但是已經過於富餘。
在不打算徹底毀了京城的情況下,再多的人也不能殺進去,最後的與一世的戰鬥必將在修行者之間的對決,而非憑藉大軍橫掃。
又過了十餘日。
京城終於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而對於京城市民而言,當西北軍看到這座大城的時候,緊張兮兮的京城市民也看到了城外湧來的一片黑壓壓的海浪。
於是他們一邊恐懼着,一邊興奮着,一邊談論着。
這一幕讓他們覺得十分驚奇而又虛幻,一些年輕人茫然地看着那些黑色的陸地海浪湧來,極少數想起了自己在當初嘲笑這群西北人不自量力的言論,然後苦笑。更多的人年輕人則是早就忘了當初的看法,他們滿腦子只有一件事,就是盤算自己怎麼才能保全安危。
然而讓他們絕望的是,已經距離戰爭這個詞太過久遠的京城市民已經完全喪失了生而為人的憂患意識本能,於是他們只能像是一頭頭衣冠楚楚的豬,絕望的看着海潮湧來,手足無措。
唯一鎮定的群體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淡然而悠閑地看着這一幕,然後指點着後輩安下心來。
這些老人中愚昧的一部分天然的覺得自己所住的大城經歷了數百年上千年的風雨,一切的危險都會過去的。
而有些道行的則是在知曉了城外趕來的大軍的數量的時候,眯着眼睛在自家小院子裏的那株大槐樹下來回走了一陣,然後淡定地說:“不要慌,皇子不會攻城的。”
皇子是要坐龍庭的,哪裏有把龍庭打壞的道理?
然而相對於這些人的淡定,京城的守軍則是並沒有那麼篤定。
京城守軍可能是整個大陸外表最光鮮的一群人,同樣也絕不是最能打的一群人,而最要命的是,他們卻是最難以投降的一群人。
不說別的,假如一槍不打就投了,日後戰爭平息,安穩下來的京城市民的吐沫星子就足夠淹死他們。
所以,當他們看到那群浪潮接近的時候,站在城樓上的軍官和士兵們都不約而同地後背流下汗來。
徐敬棠也在城樓上。
他作為紅羽大統領,此時沒有守在皇城之中,而是來到了外城的城牆上。
這其實已經稍微有些逾越職責範圍,然而守軍的軍官們卻是對此沒有多說什麼。
在城下,裝備整齊殺氣騰騰的羽林騎兵已經列陣完畢。
守城的軍官們偶爾低頭看一眼,總覺得這群人與其說是來和外面的人拚命的,不如說是來督軍的。
然而面無表情的徐敬棠則完全沒有心思去顧忌這群軍官的複雜想法。
他其實並不是來督軍的。
也不是來拚命的。
之所以來此,說到底其實倒是因為很想看一看那些殺來的人。
而且……
想起皇城中如今的景象,徐敬棠不禁皺了眉頭。
那些膽子比老鼠還小的太監宮娥在他出來的時候都已經鬧翻了天,幸好殺來的是皇子,他們才只是躁動而沒有做其他的事,徐敬棠甚至想着,假如外面的不是皇子,而單單是申屠沃甲,那此時的宮裏怕是人都要跑光了。
徐敬棠對此自然是心中鄙視,只不過讓他更加心緒複雜的則是就算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仍然不露面的皇帝。
沒有皇帝主持大局,底下的一群大臣如何爭吵,最後卻都沒有人敢做什麼決定。
徐敬棠覺得這真的很荒唐,他不禁想假如此時皇帝陛下能出來說幾句話,只需要幾句話,整個紛亂躁動的京城就可以輕易地平靜下來。
甚至雖然這群人已經打到了這裏,但是假如皇帝肯露面,假如他能有當初那個勵精圖治的帝王的哪怕只有五六分的智慧和決斷力,想要反敗為勝也並不一定是難事。
可是……
他看了眼摘星樓的方向,那裏沒有任何動靜。
那位皇帝陛下就坐在雲端,冷靜的俯瞰着這一切,毫無所動。
就算是朝廷老臣聯名上書,後來甚至一起跪倒在摘星樓下,皇帝仍然保持冷漠。
徐敬棠有一種很清晰的感覺,就是這位皇帝真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了,最關鍵的是,他已經完完全全的不再將天下放在眼中以及心裏。
他不在乎外面的情況如何,有多糟糕,甚至不在乎輸贏,這讓徐敬棠有了一種身為螻蟻的悲涼感。
他甚至覺得,在如今這位陛下眼中,恐怕整個京城被燒了他也不會多關心一點點。
冷漠,只有如同神靈一般的冷漠。
冷到讓所有人心裏發寒。
冷到讓那些忠於皇帝的人心中的所有的血液都結成了冰。
“大人。”
忽然,從城樓下,一個徐敬棠手下的心腹跑了上來。
“怎麼了?”
徐敬棠問道。
此人看了眼四周,發現其餘人都站的比較遠,這才貼近徐敬棠,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烏衣巷那邊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