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重塑一個自己
客人一走，剩下清一色的黑衣人齊刷刷站成兩排，而且每個人手裏還都拿着一個小本子。
唐珽端坐在中間，聽着以顧小蝶為首的兩排人一個個的都像做彙報一樣，和他們的義父彙報這一年自己都干出了什麼成績。
大家彙報的認真，唐珽聽的也很認真，而且還能記住每個人去年都是怎樣的，今年的成績是增加的，還是持平的。
還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原來我以為卓凱在唐珽身邊只是一個保鏢。
一聽卓凱名下有多家連鎖超市，還有一家規模不小的保鏢公司，我趕緊看向初夏，想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反應。
此刻的初夏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珽，貌似對在下面彙報的卓凱一眼都沒瞧，估計就連卓凱都說了些啥，她都未見能聽見。
初夏這樣也太過份了。
我悄悄靠過去，偷偷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一下，大家都在看着她呢。
初夏不服氣的低哼了一聲，還小聲說：“在這裏我姐夫才是老大，別人怎麼想，我才不在乎。”
初夏的話唐珽顯然是聽見了，轉過頭看向我們還笑了一下。
一看唐珽笑了，初夏就更加得寸進尺了，竟然還湊到唐珽身邊去了。
從早晨出發到現在，一大天了，我這早都累的不行了。
對初夏的表現，我只想眼不見心不煩。
我和初夏的住處院長阿姨早給我們安排好了。
拿了鑰匙，我和院長阿姨說了一下，就趕緊回到房間，把自己扔在床上。
我在床上剛躺好，估摸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門上就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孟老師，我可以進來嗎？”
一聽是顧小蝶的聲音，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下地給她開了門。
“我打擾您了吧孟老師？”
“沒有。快請進。”
對唐珽這位綽號冷美人的義女，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看見她心裏就直打鼓。
顧小蝶進來也不用我讓，自己找了一把椅子，逕自走過去往上一坐，開口直奔主題。
“孟老師，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勸勸蕭准，讓他趕緊回來。”
我不知道我們的事顧小蝶知道多少，不過看她如此肯定的表情，貌似知道的一定不少。
“你怎麼就確定我勸蕭准就會聽？”我試探着問了一句。
顧小蝶嘴角往上彎了一下，貌似是在笑。卻又看不出她在笑。
“孟老師，關於你和我義父，蕭准之間的發生的那些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這樣說，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知道那件事的不止唐珽和蕭准，或許她是通過唐太太，阿東，香姨？
我這裏冷着臉正亂猜的時候，顧小蝶眉峰一挑，冷冰冰的又道：“你別猜了，我不是通過我義父身邊人知道的，孟老師，明白了吧，這件事現在來說，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還來求我去勸蕭准，你認為我現在出面勸他回來合適嗎？”
“當然不合適，可除了你，別人是勸不回來他的。”
“那可不一定，或許你義父就可以。”我總覺得蕭准執意留在非洲，還是唐珽的意思，或許能猜透他義父心思的蕭准也是因為看透了這層意思，才如此堅決的留在那邊。
“你以為我義父沒勸過，實際從蕭准一離開，我義父就後悔了，就試圖說服他回來，可他堅決用這樣的方法懲罰自己，我們大家現在等於是束手無策了。”
“騙誰啊，我昨天還看見你去書房，彭宇說你是去給蕭准求情的。”
我這樣一說，顧小蝶當時臉色就變了，“孟楚楚，整件事要不是因為你，蕭准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智商能力都有限，很多事，也不是我想往那方面發展的。關於蕭准，你以為我就沒歉意嗎，我實際對他也是充滿了歉意的，可又能怎樣，我現在又不能和你義父求情，更不能出面勸蕭准回來，我覺得我現在就是裝死最合適。”
“你可以裝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可蕭准怎麼辦？”冷美人被我的冷漠，氣的提高了音量，大吼起來。
我現在自顧不暇，能保住肚子裏的孩子就不錯了。
“或許他什麼時候想開了，不用勸，自己就回來了。”
“可就怕到那時蕭准就沒命回來了。前不久，我接到他身邊的人報告，說他在去礦上巡視的時候，中了伏擊，差一點把命丟了。”冷美人顧小蝶說到這，竟然抽抽搭搭的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的？
我審視着顧小蝶的面部表情，猜測着她這番話有幾分的可信度。
“昨天我們還通過話呢，他說他在那邊挺好的啊。”
我故意這樣說，完全是想試探一下顧小蝶。
沒想到我的話音剛落，門就被唐珽砰的一聲推開了。
完了，一看唐珽這副凶神惡煞的表情，我就知道剛剛我說給顧小蝶的話被他聽了去。
顧小蝶一看進來的人是她義父，趕緊站起身，擦了一把臉忙退了出去。
“唐叔叔你聽我解釋，我和顧小蝶那樣說，實際都是騙她的，我和蕭准沒有私下聯繫過，真的，這件事不信你去問彭宇……”
唐珽一把拎起我，把我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惡狠狠的瞪着我，問道：“孟楚楚，知道我為啥又讓你回到我身邊嗎？”
他當時哄我回來的時候，說是對我產生了感情，不想輕易的放手。
但我心裏實際是知道的，唐珽當時那樣說，並不是他的心裏話。
我臉色慘白的搖了搖頭，誠實的回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既然這樣討厭我，為什麼還讓我回到你身邊？”
唐珽的一雙眼睛往下移動了一下，看向我的肚子，冷冷的笑了一下，“實際你應該能猜得到，我能讓你回來，當然是因為這個孩子。”
“你不想蕭準的孩子流落在外？”即使到了這個時候，我心裏依舊沒辦法把唐珽想的太壞。
“你又錯了。我是不想蕭准因為這個孩子回來，聽明白了吧孟楚楚，我就是不想成全你們。”
啪的一聲，是山裏的秋風刮開窗戶的響聲。
可能是穿的太過單薄了，還是因為唐珽這番話，讓我打心裏往外的發涼。
我用同樣冰冷的眼神看着唐珽，頭一次，但願能是最後一次，我也用着同樣的狠話，說道：“我不需要你成全，實際沒你的打擾，我孟楚楚過得會更好。”
“那好。從此我們各走各的路，孟楚楚，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了。”
我就像得到了特赦令，做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趕緊跳下桌子，卻因為肚子一疼，頓了一下。
唐珽正在背後盯着我呢，我咬了咬牙，挺直了腰背，趕緊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裏周圍又都是大山，說心裏話，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我現在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要走，這裏是唐珽的地盤，我現在一刻都不想在這待下去了。
來的時候路過很多小村子，我計劃是想走出孤兒院，去附近的村子借宿一宿。
“姐，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去哪啊？”和初夏同時追出來的還有卓凱。
“初夏，姐打算離開這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初夏一把抓住我，指了指四周，“孟楚楚你瘋了，都這麼晚了，你認為就憑咱倆能走得出去嗎？”
我把眼睛掃向卓凱，開始打起了他的主意，“卓凱，我和你義父已經鬧僵了，你還敢送我們走嗎？”
不待卓凱回答，初夏搶着急道：“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會走的。”
一聽初夏說她不走，卓凱遲疑着，“孟小姐，要不然你也別走了，就留下來住一晚，明早有先回去的兄弟。我讓他們誰帶上你。”
“不用，你留下陪初夏吧，我自己可以走。”
“孟小姐……”
“讓她走，我姐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氣，從小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攥着木頭給麻花都不換。”
嘀嘀的汽車喇叭聲掩蓋住了初夏對我的奚落。
顧小蝶把車停在我身邊，搖下車窗喊了一聲，“孟老師，您這是要走着回去嗎？”
“不是，我還沒那麼傻，我是想去附近的村子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在找車回去。”
孤兒院門口的射燈把黑夜照得如白晝一樣。
顧小蝶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我，褒貶看不出的笑道：“您認為就您這長相，去別人家借住，有沒有可能再整出一個冤假錯案？”
瞥見初夏和卓凱還在不遠處站着，我不客氣的繞道另一側，拉開副駕駛的門就跨了進去。
“你怎麼知道我是追來送你的？”
“不然這麼晚了，你總不可能說是出去賞夜景的吧？”
“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我義父趕出來，我這人做事向來善惡分明，今晚這件事怪我，我自然要彌補。”
顧小蝶邊說著，已經啟動車子，唐珽以及他的孤兒院離我已經越來越遙遠了。
不知是不是累的，肚子一直絲絲拉拉的疼，人也打不起精神。
“我不認為咱們倆之間還有什麼可聊的，你若困了，就睡吧，不用顧忌我的感受。”
顧小蝶還真是夠聰明，我真是覺得她開車，我在一邊呼呼大睡不太好。
不過有了她這番話，我就顧不得那麼多了，頭一歪，不一會就睡著了。
三個小時的路程，要是對正常人來說，到也不算什麼。
問題是，我現在並非正常人。
車子剛開上高速不一會，我就被自己的肚子鬧騰醒了。
也不知怎麼回事，你說疼吧，還不那麼疼，不疼吧，還總是絲絲拉拉的往下墜着。
不想影響顧小蝶開車，我用手托着肚子，想着忍一忍，等到了江城在去醫院看看怎麼回事。
初次懷孕，身邊又沒個有經驗的大人叮嚀，我這幾天又把心思都放在了怎麼去討好唐珽上，所以對自己現在的狀況。我竟然還試圖忍着。
終於，在感覺到下面往下流淌東西了，我才意識到不對，“顧小蝶，麻煩你，附近有可以出高速的路口嗎，我可能要馬上去一下醫院。”
“你怎麼了？”夜車不好開，顧小蝶一直專註的開着車，並未注意到我的不對。
“不知道，不過我感覺很不好，我現在必須要去一下醫院。”
“好好好，你別急，正好前面路過一個小鎮，我馬上就帶你去醫院。”
響鈴鎮，很好聽的名字是不是？
我第一個孩子就葬送在了這裏。
山清水秀的小鎮，白天看，大有留下來不走的想法，可昨晚，在這個人口不多的小鎮，我們竟然找不到一個好一點的婦科大夫。
當急診醫生說我可能要子宮不保的時候，我清晰聽見顧小蝶發瘋似的喊了一聲，“不行，絕對不行。”
我不知顧小蝶動用了什麼辦法，總之最終我的子宮是被保住了。
我是第二天出院的時候。聽護士們議論，大家都在說我的命好，說恰巧北京有個名醫回鄉探親，被鎮長調來給我做的手術。
這孩子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說心裏話，我好似並未感覺到多難過，就好似這一切都是天註定的，我只是跟着天意走的木偶一樣。
“對不起孟老師，都怪我，沒能早點發現你的不對，不然也不會……”
這件事怎麼怪都怪不到顧小蝶身上，我自己都稀里糊塗的。讓她一個姑娘家去哪明白這些。
“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我還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這一切。”
“客氣話就別說了，這件事怎麼說我都脫不了干係。”顧小蝶仍舊一臉的歉意。
這麼懂事的女孩竟然是個孤兒。
我轉向顧小蝶，細細的打量着她，想像着什麼樣的父母能把這麼漂亮能幹的女兒給弄丟了？
“我爸媽是出車禍走的，我當時就在車上，不過卻活了下來。”
驚愣之餘，我又對顧小蝶的智商產生了懷疑，“你會讀心術吧？”不然怎麼我想什麼，她就說什麼。
顧小蝶歪過頭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回道：“讀心術談不上。不過我們幾個都是我義父親自調教出來的，看人心還是看得很準的。”
那還不是讀心術。
既然唐珽會讀心術，那他為什麼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孟楚楚，你溜掉那個孩子是我大哥的吧？”
“這也是你用讀心術猜到的？”對這個顧小蝶，唐氏集團的財務總監，我已經不敢有半點謊言了。
“不是，我是通過你的態度看出來的，你好似對這個孩子並不是很在意。”
胡說，誰說我不在意，我甚至為了這個孩子不惜和唐珽鬧翻……我們真的是因為這個孩子鬧翻的嗎？
單相思要不得的孟楚楚。
從開始，我對唐珽就是單方面的愛，而他對我，感覺就是做了一個順水推舟的接受而已。
我的人生被我搞得一塌糊塗。
以前我會怨天尤人，總覺得自己的無能是因為從小就沒有父親，母親又再婚，又生了初夏，對我的關愛不夠。
看看坐在我身邊不比男人弱半分的顧小蝶，我自覺慚愧的不行。
人家可是親身經歷了父母的離開，可人家怎麼了，不依舊活的如此光彩照人。
顧小蝶的身高應該和我差不多，年齡也不比我大多少，可人家就沒人敢欺負。
歸根結底，孟楚楚，還是你自身出了問題，所以才會走到哪都被欺負，就連你深愛的人都欺負你。
半天見我不說話，顧小蝶歪過頭看了我一眼，見我在默默的流淚，就叮囑了一句，“你現在哭對眼睛不好，別到時落下什麼病，又怪在我身上。”
顧小蝶說的我好似也聽說過。
我趕緊擦擦眼睛，轉頭感激的說了聲謝謝。
“我們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你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吧，等到地方，我叫醒你。”
顧小蝶對我的態度好像改觀了不少。
我沖她笑着點點頭，她竟然也回給我一個淺淺的微笑。
孩子沒了，覺也沒那麼多了。
閉上眼睛，就全是這段時間的回憶。
如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從我走進唐珽的辦公室，對他一見鍾情，到被唐太太欺負，這些畫面有甜有苦有驚有險。
如今我真真正正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要打起精神，重新塑造一個自己，我再也不要被人欺負了。
見我突然坐起來，還握着拳頭，顧小蝶歪過頭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只是會心的笑了一下。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我暗自慶幸，這次我多虧沒聽唐珽的，把房子退了。
顧小蝶臨走的時候還叮囑我要好好的休養身體，還堅持留給我一萬塊錢。
身體是我自己的，我現在等於是重生了，自然要好好對待我這副身子。
我上網查了一下，我這也算小產，也是要做月子的。
七天大假休完，我又找理由請了三天假。
表面上看，我現在還是很虛弱，但我心裏是清楚的，我現在滿血復活，好的已經不能再好了。
既然想告別過去的自己，就要告別過去的一些人。
近十天沒出屋了，這些天的菜都是我寫好了單子，由瑩瑩幫我買回來的。
踏出家門的第一天，我首先去了移動營業廳，給自己買了一個新號，原有的號碼，剪碎了，啪的一扔。
哎媽呀，太爽了，簡直就像扔掉了一段煩惱，一段記憶，總之我現在是爽歪歪了。
該留下的聯繫人都轉移到了新的號段里，像唐珽之類的，通通隨着那張被剪碎的小卡片被我給扔了。
孟楚楚的新生就從這一天開始了。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太陽是暖的，仰望天空，我伸出雙臂，感受着世界帶給我的美好。
“孟楚楚？是你吧？”
聽見了吧，我的變化已經達到了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卻認不准我這個人了。
“你好。”我連對方是誰都沒看清。就一臉笑意的問了一聲好。
“孟楚楚，真的是你。”
太陽看的時間太長了，這冷不丁收回視線，看見啥都金光燦爛的。
眼前帥氣的臉越來越清晰了，我忍不住尖叫出聲，“胡洋，你不是還沒畢業嗎？”
“我回來實習了，再過幾個月就畢業了。孟楚楚，聽說你都當老師了？”
胡洋在高中時給我們當了三年的班長，追了我兩年半。
一想到曾經我還用他搪塞過唐珽，我竟然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孟楚楚，你好似變了很多。”胡洋瞪着我，滿臉的不相信，和一臉的研究。
“能不變嗎，當初我是學生，現在我可是老師了。”
“走走走，老同學難得遇見，我們找個地方，我請客。”
躲開胡洋的拉扯，我故作伸手去包包里掏手機，“小雪出國了，我給瑩瑩打個電話，那丫頭要是聽說你回來了，一定會蹦着高的趕過來。”
“我正打算過幾天把大家都約出來，這大學上的，大家各奔東西，我們也都好多年沒見了。”
閆瑩瑩的電話半天才打通，死丫頭一聽我說要她出來吃飯，還推三阻四的，后一聽我說和胡洋在一起呢，趕緊答應說馬上就會過來。
上學的時候胡洋喜歡我，閆瑩瑩喜歡胡洋，這件事在我們的小圈子裏並不是什麼秘密。
“今天這頓我請哦，畢竟我已經賺錢了，你還是個沒畢業的學生。”
我的話把胡洋逗的哈哈直笑。
“好好好，那今天這頓。我們就吃孟老師的了。”
胡洋是開車過來的。
坐上他的車，我們刻意去了畢業時全班聚餐的那家餐廳。
五六年過去了，實際我們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沒想到這家餐廳竟然還真的開着呢。
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這家餐廳的老闆竟然還認得出我們。
“兩位，我當初就看出來你們倆一定是一對，就算那會不是，將來也一定是，怎麼樣，哥哥我的眼力還不錯吧？”
不錯什麼啊。
這個老闆油嘴滑舌的還真是能胡扯。
我笑着看向胡洋，當看見他眼裏濃濃的情意時，趕緊把眼睛轉開。
蕭准？
我這一轉臉。正看見走過來的蕭准，不由得笑容一僵，當時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