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想和你做兄弟
第二天,我進教室剛坐下,四眼遞給我一個肉餅。
我說:“什麼意思?”
“謝你的。”
“昨天你不是請過我了嗎?”
“再請你一個肉餅。”四眼推推眼鏡。
我顛了顛手裏的肉餅,“四眼,你是不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有話直說,我可不白吃別人的東西。”
四眼詭秘一樂,“張帆,咱兩都姓張,對吧?”
“對啊,你改姓了?”
“瞎說什麼,姓能隨便改嗎?”
“那你什麼意思,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最討厭吞吞吐吐。”
四眼在教室里掃了一圈,“咱兩上天台說吧。”
“你真是個四眼,吃個肉餅也神神秘秘。”我把肉餅放在桌上,跟着四眼到了天台,“說吧,到底啥事?”
四眼咽了一下喉嚨,“張帆,我想和你做兄弟、”
“和我做兄弟?”我一愣。
“對,咱兩同歲,但是你月份比我大,以後你就是我哥。”四眼一臉鄭重。
我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哈哈笑了,“四眼,你是怕高樂海以後再欺負你,想拿我當保護傘。我告訴你,我不收小弟,再說,你昨天都看到了,我也打不過高樂海,你想讓我保護你,我沒那本事。咱們還是做朋友算了。”
我轉身準備走,四眼忙攔住,“張帆,你真挺聰明的,我還沒說你就猜出我啥意思了,怪不得丁娜會喜歡你。”
“別扯沒用的,這和丁娜有什麼關係。”
“張帆,我是想讓你保護我,你打不過高樂海,但是你最起碼敢打他,我連打得勇氣也沒有。我想和你走得近點,最起碼長點膽,要不然人們都說我膽子小。”
四眼可憐巴巴地看着我,看得我很彆扭。
“別這麼看着我,咱兩都是男的,你這種眼神看得我心裏發毛。”我摸摸自己的胳膊。
四眼尷尬一笑,“那你答應作我哥。”
我想想,“我答應你,不過我有個條件,你要是能辦到了,我就認你這個兄弟。”
“你說。”
“給我找條小狗,好點的。”
“找條小狗,幹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我有大用,以後能不能打贏高樂海,就靠這隻狗了。”
四眼被我說得一頭霧水。
“怎麼,辦不到?那就算了,下次你的眼鏡再被高樂海搶了,別來找我。”我故意激四眼。
“行,不就一條小狗,我幫你找。但你得說話算話。”四眼果然被激中了。
“一言為定。”我和四眼重重一擊掌。
回到桌上,桌上的肉餅沒了,再一看,馬跳正鼓着腮幫子吃得香。我靠,真是防不勝防,便宜這小子,我朝馬跳後腦一巴掌,“你小子,偷吃也不打個招呼。”
“打招呼還叫偷吃嗎。”馬跳匆匆把最後一口肉餅咽下去,沒臉沒皮地朝我賴笑。
我正想再給他腦崩,上課鈴響了,白小柔拿着課本走進來,我趕緊退回座位。
“明天我再給你買一個。”四眼的表情像是他偷吃了一樣。
“不用了,你就幫我找狗吧,快點。”我回答着四眼,但眼睛看着講台。
講台上的白小柔穿了一件綠色的連衣裙,胸口處還有花的圖案,如墨的長發優雅得披下來,修長的雙腿輕輕挪動,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在講台上綻放。
上午的陽光投過窗欞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她一邊捧着書本朗讀,一邊輕輕地將耳邊的垂髮一挑,我心裏只想起兩個字,好美。
白小柔點名朗讀的時候,我第一個舉起手,我希望這朵荷花能始終注意到我的存在。
白小柔朝我微微一笑,我站起來,按照白小柔發音的韻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課文里。
下課了,我還沉浸在那份美中,拿着課本低低吟讀。
馬跳走過來,一把把我的課本搶走,“行了,別裝好學生了,上天台和你說點事。”
我被馬跳攪了興趣,有點不悅,“啥事?”
“上天台就知道了,走。”馬跳不由分說把我推出教室。
一上天台,看到丁娜和韓梅,我明白了,一定是關於給白小柔送禮的事。
果然,韓梅告訴我們,王處長去了他二叔瓜地以後,對瓜很滿意,已經簽了訂貨合同,他二叔的瓜全賣出去了,整個算下來,他二叔不僅沒賠錢,還賺了不少。
韓梅說的時候,臉上全是喜色,“我爸都說了,一定要好好謝謝白老師,這禮物咱們地趕緊送了,不能再等了。太晚了,就顯得我們不懂禮了。”
“張帆,聽到了沒有,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白老師喜歡什麼,你到底打聽清楚沒有?”馬跳捅捅我。
我撓撓頭,“還沒打聽呢。”
“你辦事效率太慢了,給你下軍令狀,今天必須打聽清楚。”
大家都着着我,我一咬牙,“今天我保證完成任務。”
“這還差不多。”馬跳點點頭。
“白老師今天穿得好漂亮,我上課的時候都有點看呆了。”韓梅輕聲說。
“我也是,白老師是不遇到喜事了?”丁娜附和道。
原來白小柔的美,大家都看到了,我還以為上課發痴的人,只有我一個。
從天台下來,走過白小柔的辦公室,屋裏只有金大頭一個人,我想想,回到教室拿上課本,重新站在辦公室外喊了聲報告。
進了辦公室,金大頭陰着臉看着我,“什麼事?”
“金主任,我找白老師。”
“找白老師啥事?”
“上課的時候,我有幾個問題沒聽懂,想再問問白老師。”
“你小子每天腦袋裏就是胡思亂想,上課也不集中精力,白老師請了一天假回宿舍了,有問題等她回來問吧。”
我知道肯定要挨金大頭一頓訓斥,忙笑着往出退。
“等等。”金大頭把我叫住。
“金主任,您有事啊?”
“你們那瓜不錯,還有沒有了?”
金大頭這小子簡直就是一條餓狼,佔便宜沒夠。
“金主任,那瓜不是我的,我幫您問問。”
“行,要是還有的話,你告訴我一聲,快點。”金大頭總算有了點笑臉。
我匆匆跑回教室,和馬跳把金大頭的話說了。
馬跳一聽,也是一臉氣憤,“這小子還想白吃。”
我勸馬跳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捨不得西瓜得不到金大頭的笑臉,西瓜也沒幾個錢,有就送他百八十斤,讓他一次吃個夠。
馬跳猶猶豫豫,“我問問韓梅。”
韓梅表現出乎意外,痛快就答應了,“我家裏還有一百斤,我給金主任直接送家去。”
韓梅去向金大頭回復,我朝韓梅的背影豎豎大拇指,“像你媳婦學着點,關鍵時候別總扣扣索索的,一百斤瓜都捨不得,你還能辦成什麼大事。”
“我不是捨不得,我是討厭金大頭這貪樣。”
“討厭頂個屁用,金大頭這種小人,你不答應他,他後腳就給你穿小鞋。不和你說了,我還有事呢。”我找到丁娜,借口回家取東西,請了假,跑出教室。
學校宿舍與校區隔着一堵牆,中間有個月亮門,技校的學生都是職工子弟,沒人住校,學校宿舍住的都是家在外地的老師。
月亮門有一個大媽看着,學生無故不能進宿舍。
我跑到月亮門外,隔着門柵欄,看到大媽正悠然躺在藤椅上,搖着蒲扇,眯着眼睛聽廣播,一聲聲爆裂秦腔在空寂的宿舍區迴旋。
我撓撓頭,有大媽把門,怎麼才能突破封鎖呢?
聽着秦腔,我心裏有了主意,輕輕推開柵欄門,往裏挪步。
剛邁兩步,耳邊一聲厲喝。“站住,幹嘛的。”
我朝大媽一笑,“大媽,我是機電班的。”
“學生吧?這是老師宿舍,學生不能到老師宿舍來,你不知道?想從我眼前溜過去,門兒也沒有,回去。”大媽的聲音和秦腔一樣有力。
“大媽,您聽得是秦腔吧?”我避實就虛,依舊笑着。
“對,怎麼了?”
“真好聽,我爺爺奶奶都愛聽這個,我家秦腔的碟可多呢,您聽得這個,我家就有。”
“你家有這個碟?”大媽來了興趣。
“有。這個好像叫?”我撓頭假裝想。
“十五貫。”大媽接上我的話。
“對,就是十五貫,大媽您要是喜歡聽,明天我給您把碟拿過來,比聽廣播強多了,還能看人。”
“你真能給我拿過來?”大媽動心了。
“沒問題,我家兩套我送您一套。我如果不給您拿過來,您直接去班裏找我,我是機電班的張帆。我奶奶說了,秦腔是藝術,喜歡秦腔的人都特好。”
大媽笑了,拍了我一蒲扇,“你小子還挺會說,是不想進去?”
我忙笑着點點頭,“我是我們班的語文課代表,課上有幾個問題,有同學沒聽懂,讓我過來問問白老師。”
“是學習的事啊。那進去吧,白老師在最裏邊的宿舍,109。”大媽同意了。
我連聲說謝。
大媽在我身後喊,“別忘了明天把碟拿過來。”
我一邊往裏跑,一邊想,這年頭,誰有機會都得占點便宜,金大頭能藉機敲瓜,連宿舍區的大媽都一樣,晚上我還得去買一套《十五貫》。
我想着,已經接近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