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隔三天，正值假日的下午，楚家的門鈴響了。

叮噹……

楚默雨走出院子，前去應門，門外站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他看來斯文內斂，目光精銳有神。

「你好，我是龍總裁的秘書黃士則，楚豪先生在嗎？」黃士則彬彬有禮地詢問，猜想着眼前來開門的美麗女子是楚家的什麼人？她膚白似雪，雙眼明亮，五官精緻如天工巧琢，尤其是她豐盈的唇，那微揚的唇角使她看上去就像一直帶着微笑，着實是個俏麗佳人，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

「在，你請進。」楚默雨心裏明白他的來意了，龍峻磊沒有食言，當真派人來談婚事了。

「你是……」黃士則進了楚家大門，好奇着她的身分，問話的神態卻沒有透露心裏的好奇。

「我是楚默雨。」楚默雨一笑，關上大門。

黃士則瞥着她天使般可人的笑臉，恍然明白，原來她就是未來的總裁夫人。

他從龍峻磊口中大抵上得知她為何會嫁給龍峻磊，但今天他親眼見了她本人後，唯一的感覺是惋惜。

要不是債務因素，像她這樣細緻動人的女子，大可嫁個會珍惜她的老公。

當龍峻磊的秘書三年，黃士則太了解龍峻磊對待女人的方式，她根本不合適他。

「你的名字真好聽。」黃士則禮貌地說，強烈地剋制自己起伏的心。

「謝謝，請進屋裏來吧！」楚默雨說道。

黃士則進了屋內，楚豪和妻子楊玉接待他，雙方坐下來談關於龍峻磊和楚默雨的婚事。

楚家的妹妹楚橙星也在場聆聽，楚默雨卻悄悄地退下了，她心裏有個預感，龍峻磊並不會親自來娶她，他不肯親自來談娶親的細節，說不定結婚那天，新郎也請人代打。

她真不願有這樣的想法，可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這樣的預感……

走出後院，從來不嘆氣的她，無奈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半個月後——

楚默雨依約要出嫁了，她自己化了淡淡的妝，穿着自己選購的白紗禮服坐在房裏等着。

她心裏並沒有待嫁的喜悅，只有一分強烈的好奇，龍峻磊真的會來娶她嗎？

她奇怪的預感，從來沒有消失，她想他並不會來……

「你想，龍峻磊會來嗎？」楚默雨問妹妹楚橙星，她是伴娘。

「姊，他的秘書都來談好了，怎麼可能不來？」楚橙星盡量表現得開心，心裏卻很同情姊姊，嫁給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丈夫，一定很痛苦又無奈。

而且這件婚事出面來家裏談的人竟不是龍峻磊的父母，也不是龍峻磊本人，而是他的機要秘書黃士則，她到現在連姊夫長什麼樣都沒見過，連她都懷疑他到底會不會來，但當著姊姊的面，她不敢提。

「我好像聽見車聲……」楚默雨揚起眼睫低呼，敏感地察覺屋外的動靜。

「我去看看。」楚橙星趕緊跑到窗口，往下探，看到了綵帶飄揚的迎娶車隊。「姊，迎娶車隊來了，全是雙Ｂ轎車，陣仗不小呵！」

「他……真的來了？」楚默雨眨眨眼，莫非是她想太多了？

「是真的，車子好長一列，我下樓去看看喔！」楚橙星提高白色禮服的裙擺，替姊姊下樓去看個究竟。

楚家的客廳佈置得喜氣，卻十分安靜，沒有親朋好友，只有楚豪和妻子楊玉戰戰兢兢地等待着龍峻磊。他們終於擺脫了債務，楚氏建築公司又能東山再起，可心裏仍捨不得乖巧的女兒楚默雨。

連日來，她雖然一樣開開心心去幼稚園上班，對婚事毫無意見，但他們心裏都覺得對她多有虧欠。

新郎倌捧着花進門來了，夫妻倆擠出笑容，迎上前去，楚橙星也跟在父母後面湊熱鬧，終於看見未曾謀面的姊夫。他英俊出色，唇上帶着懶懶的笑意，那雙深邃的眼睛散發著迷人又危險的電力。

「真不好意思，我是龍擎宇，我大哥因為公司臨時有事，出國去處理了，來不及知會你們，所以由我代大哥來迎娶，等他回國會親自帶大嫂去辦結婚登記。」前來的人並不是龍峻磊本人而是龍擎宇，龍峻磊的弟弟，龍氏財團的副總裁。

楚豪和楊玉掩不住吃驚，瞬間心裏感到一陣蕭瑟凄然，既然同意結婚，卻沒到場，可見是沒誠意的表現，可想而知，默雨會有多難過。

但人家都這麼說了，又能怎樣？求婚的可是他們家啊！

「請上樓。」楚豪硬是擠出笑容，苦往肚子裏吞。

楚橙星替姊姊抱屈，原來這個人不是姊夫，是姊夫的弟弟，代打新郎龍擎宇。

她一雙美眸瞪着龍擎宇，大家都難過，他居然還笑着，太可惡了。

「隨我來吧！」她說，沒等他，先往樓上走去。

龍擎宇大步隨楚橙星上樓，隨口問她：「嘿！漂亮的小姐，看你的穿着應該是伴娘，怎沒待在新娘身邊，在樓下是為了要迎接我嗎？」

油嘴滑舌，誰想迎接他啊！

「我沒見過姊夫，好奇地下樓看看而已，你大哥真的是有公務嗎？結婚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請人代打？」楚橙星忍不住問道。

龍擎宇有趣地睨了一眼這個嬌艷欲滴的伴娘，她模樣俏麗，說話卻有點辣，很難想像她的姊姊是什麼樣的女人，竟能讓大哥同意娶來抵銷一大筆呆帳。

「就是重要才由我來，不然秘書來不就成了。」

「什麼？」他說得像這是天大的恩賜，她狠狠別開頭，不去看他令人生氣的笑臉。

「你懷疑嗎？」龍擎宇見她擺明了在生氣，不知怎麼的就是想逗她。

「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總不能放姊姊一人獨守空閨吧！楚橙星白了他一眼。

「這我可不知道。」龍擎宇確實不知，他只管把大哥交代的事處理好，包括今天這件婚事。

楚橙星將他帶到姊姊房門口，真不知姊姊知道來迎娶的不是姊夫本人會是什麼反應？

楚默雨已見到房門口的新郎，那手拿捧花的男子和龍峻磊一般高大，英俊帥氣，但他並不是龍峻磊。

答案揭曉了，她的直覺真准，龍峻磊沒來，他早說過他很忙。

她微微地噘起紅唇，心裏竟有一絲絲落寞，他一副大方要娶她的樣子，卻不親自來，擺明了沒把她看在眼裏。

其實他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是她自願用自己的一生去抵償父親和龍氏集團之間一億元的財務糾紛，現在父親已不再為債務煩惱，她沒有什麼好委屈。

「大嫂，我是龍擎宇，龍峻磊的弟弟……」龍擎宇重複在樓下說過的話，見到楚默雨，泰半也猜出大哥為何會答應娶她了，她看上去是個甜蜜的小美人，單純的樣子很好掌控，娶來並沒有什麼妨礙，生活起居也有人照料，沒什麼損失。

基於優生學的理由，這楚默雨長得這麼正，和大哥生出來的孩子應該也不賴。

而且有了楚默雨，遠在澳洲的父母就不會再催着大哥履行和麗麗雅的婚事了，大哥對麗麗雅是避之唯恐不及。

這招閃電結婚實在高明。

「謝謝你，麻煩你了。」楚默雨打起精神說。

楚豪和楊玉隨後上樓來了，兩人很內疚地走向她，為她蓋上頭紗時，兩人涕泗縱橫。

「委屈你了女兒，爸對不起你。」楚豪心裏捨不得她，從小到大她都很聽話，是個可愛乖巧、善解人意的好女兒，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為了公司，草率地把她嫁掉。

「爸，別這麼說。」楚默雨裝瀟洒，無所謂地笑着。

「媽好難過，真捨不得你就這樣嫁出去。」楊玉哭得肝腸寸斷。

「媽，別哭，這樣我會更難過。」楚默雨貼心地抱抱媽，撫去她臉上的淚，跪了下來，拜別父母。

楚豪和楊玉扶起她，內心的痛苦難以言喻。

「走吧！」龍擎宇在門口說。

楚橙星瞪了他一眼，大家都難過得要命，就他最輕鬆了。

龍擎宇被瞪得莫名其妙，目光不禁隨着這個性「微辣」的伴娘遊走，看着她動作輕巧地挽起她姊姊的曳地禮服，扶着她走出門口。

他把路讓給她們，逕自先下樓，指揮車隊的司機將楚默雨的行李箱一一送上車。

楚默雨回頭看一眼住了二十三年的家和爸媽，突然好想哭，但她仍保持笑臉，走出門上了新娘車。

當車隊離開時，楊玉含淚潑出一盆水，楚默雨將手上的扇子拋出車窗，據說車開時不能回顧娘家，但她管不了那麼多。

她回過頭，向爸媽揮揮手，她不要爸媽有心理負擔。

她要讓他們覺得她勇敢而樂觀，絕不在他們面前表現出心裏的傷感。

新娘車到了龍峻磊位於台北精...華地段的住處，楚默雨從車裏仰望眼前的知名豪宅，這裏據說住了很多政商名流，一層樓就是一間獨立的豪宅，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住進這裏。

新娘車駛進地下停車場，其他的車在此時並沒有跟進，一一的離去。

「到了，嫂子，請下車。」代打迎娶的龍擎宇說。

「嗯。」楚默雨收回飄遠的心神，下了車。

龍擎宇直接領着她和楚橙星，就近從停車場搭電梯上了二十三樓。

在一道對開大門門口刷卡，解開密碼鎖，打開了豪宅的大門。

楚默雨走了進去，迎接她的只有一室的孤寂。

「大嫂，這是大門的卡片鎖，密碼是520。我先走了，你請便。」龍擎宇完成了任務，沒有要久留的意思。

楚默雨收下大門的卡片，心裏五味雜陳，她懷疑自己真的結婚了。

「你可以順便幫我送橙星回家嗎？」她問眼前這位陌生的小叔。

「沒問題。」龍擎宇看向楚橙星，表示樂意。

「姊，我可以留下來陪你。」楚橙星並不想和這個狀況外的危險份子共乘一輛車。

「橙星，回去陪爸媽。」他們這時更需要有家人安慰，而她……沒有人可以陪她一輩子。

楚橙星了解姊姊的用心，而她再也沒辦法裝沒事，在這臨別的一刻，她忍不住抱着默雨哭了。

「姊……你要保重，我們會很想念你的……嗚……」

「我會的，別哭了。」楚默雨拍撫着妹妹，要她跟自己一樣堅強、樂觀。

「那……我回家去了。」楚橙星說。

「記得告訴爸媽我很好。」楚默雨交代妹妹。

「好。」楚橙星抹抹淚，答應姊姊。

龍擎宇和楚橙星搭電梯下樓。

「幹麼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龍擎宇靠在電梯右面，漫不經心地摘下胸前佩帶的蘭花，雙眼卻深深地看着對面哭得梨花帶雨的楚橙星，她真情流露的樣子吸引着他。

「你懂什麼？」楚橙星並不想理他。

「是很難懂，來，這給你，別哭了。」電梯門開了，他把蘭花塞到她手上，像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逕自步出電梯，朝座車走去。

楚橙星搞不清楚他幹麼把花塞給她，不知該怎麼處理，只好把那朵嬌貴的蘭花拿在手上，不情願地跟上他，搭他的車回家去。

送走了妹妹和龍擎宇的楚默雨，將行李箱擱在屋裏，自己在新居里探險，客廳看起來寬敞又氣派，她揚聲問：「有人在嗎？」想知道屋裏是否有傭人或管家。

無人回應，她覺得這多餘的一問好糗。

她只好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中探險，她打開屋裏的每一扇門，尋找主卧室。

就在走道盡頭的左側，她發現了一間以英式風格打造的寬敞卧房，有張大床就在正中央。

她好奇地走進，感覺到空氣中揉和着麝香、青草香，木質調的男人氣息。

她似乎在龍峻磊的身上聞過這樣的男人味。

「這應該就是他的房間吧！」她低喃，小心地走進去，發現了男性用品，確定是這間沒錯。

她很難想像要和龍峻磊共處一室生活，想起他看人時揶揄的神態，那雙狂恣的黑眸，她就忍不住顫抖，心慌慌的。

但無論如何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老公了，就算她不能適應，也得全力地去配合這個新關係。

畢竟他有恩於她的父親，還把迎娶她的排場都做足，已經很給面子了。

他不只是老公，還是恩公大人呢！她會以誠相待，回報他為她家所做的一切。

她下意識地找着龍峻磊可有留下隻字片語給她，告訴她他何時回來、何時一起去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

並沒有。

「算了，他要回來時，自然就會回來了。」她深吸一口氣，要自己放寬心。

接着去找更衣室，脫去一身白紗禮服，卸去臉上的化妝品，直到臉回歸素凈，她換上家居服，紮起馬尾，動手整理行李。

她把原本屬於龍峻磊的置衣櫃全都挪出一小部分空間，把自己的衣物擺進格子裏。

她也盡了點「妻子」的責任，清點了他的西裝、襯衫、褲子、內衣褲，記下正確位置，到時好替他整理。

驀地，電話鈴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