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格物致知(中)

第四十章·格物致知(中)

二。

趙師師被錦瑟氣走了,但是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去她的房間尋她,卻撞上了怒氣沖沖陰沉着臉的錦瑟。

“錦姑娘,我們倆最近還真是有緣分啊,才分離片刻,又見面了。”我道。

錦瑟瞪了我一眼:“如何?”

“錦姑娘,你在相府就沒必要一直戴着面罩了吧,你的臉我也不是沒見過,一點也不醜呀…”

我被錦瑟瞪着,就不敢往下說了,只是奇怪,錦瑟不是說去找五哥了嗎?怎麼又怒氣沖沖地出來了?難道五哥又氣着她了?…可是五哥怎麼會氣着她呢?就算氣着她了,五哥本就痴傻,又有什麼好和他計較的呢?

“錦姑娘,是不是我五哥說了什麼話衝撞了姑娘?你也知道,我五哥他從小就痴傻…”

“我看你才傻。”錦瑟丟下一句話,繞過我走了。

我奇怪,回頭看了看她,料想她大概心裏有氣沒處發,在我身上發泄一頓火罷了。

秋茗在我後面憤憤道:“相爺,我看她是真把相府當自己家了!”

我笑着拍拍他:“秋茗,人家一個沒爹沒娘的姑娘,我都沒計較,你計較什麼?”

“相爺,你心地好,可總是要有人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的。”秋茗道。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嘛,秋茗。”我笑道,“也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呢?走吧,去找趙姑娘。”

“相爺,趙姑娘是雙面細作的事,相府里有多少人知道?”

“不多,只有你和我。”我眨眨眼睛。

秋茗立刻興奮起來,十分自豪道:“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打死我都不說!”

“當然,我相信你。”我笑道。

趙師師果然在房裏,上次的下毒事件,我把嫌疑引給了慧兒,料想慧兒是沒膽子供出韓苻來的。韓苻也只會覺得,雖然丟了一個慧兒,但是趙師師還在,他在我這兒就有眼線。自然不會去過問慧兒的事。我也和李大人關照過了,只把慧兒關在普通牢房裏,判了個終身監禁。

慧兒不在相府,我這兒也少了一個眼線,趙師師當雙面細作也就輕鬆多了。

“你說找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來揭發是什麼意思?”趙師師問。

“戶部尚書唐雪來雖然平日裏悶聲不吭。但是很聰明,有能力,很會自保,所以她一個女人,能穩坐戶部尚書五年,非常不容易。但如果這事交給唐雪來,未免會有排除異己的嫌疑,不如就讓葉書駱來做這件事。”我道,我並不相信趙師師,自然也不會告訴他葉書駱是國師的人的事。她只道葉書駱和我關係好而已,“葉書駱在朝中十分受歡迎,也沒樹敵,脾氣又好,他來做這個人是再合適不過了。”

“那你也總不能無緣無故讓葉書駱揭發呀,總得有個證據,現在也只是從韓苻那裏聽到的口風而已。”

“這個簡單,只要把風頭引給戶部,到時候查起來,不怕他露不出馬腳來。”我摸摸下巴。“當年東城巷的改造,戶部那裏可是有一筆爛賬沒算。”

當年拆東城巷一事,陳寒食不肯配合,我威脅同福利併發才讓陳寒食同意拆遷的事。只是陳寒食為人十分精明狡猾,一點虧也不肯吃,唐雪來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人似乎還有許多賬沒算清。如今唐雪來族弟開的唐家錢莊和陳寒食來往甚密,關係很微妙。

“秋茗,今天燒尾宴有沒有請陳寒食?”

秋茗道:“咱家的燒尾宴一向是會請陳寒食的。從老爺在的時候就是這樣,這次的名單應該和上次一樣,陳寒食在邀請之列。”

“你去秋芒那裏查一下,回來告訴我。”

“馬上去!”秋茗撒開腿就跑了出去。

“怎麼你家每次宴會還要請陳寒食?果然自古官商不分家,狼狽為奸啊。”趙師師調侃。

我翻了個白眼:“陳家是辰國七大姓之一,本家就是陳寒食這一族,分家如陳立夏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請他們來很正常。只是當年陳家有過一次內亂,陳家大公子陳穀雨離家出走,當時陳寒食只有十四歲,彼時他父母雙亡,分家逼着分財產,他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居然撐了下來,並且到了現在,陳家已經是當之無愧的辰國首富,這樣的經歷,沒人幫他,他做得到嗎?”

“你的意思是,陳寒食背後有人?”

“我不知道是誰,但是必定有個人,或者一股勢力在背後幫了陳寒食一把,把他培養成了這樣一個八面玲瓏,生意場裏如魚得水的人。這世上,無緣無故的善意畢竟在少數,何況陳家那麼龐大一個家族,我不信那個人沒有目的,只是陳寒食隱藏太深,我也不清楚。”我摸摸下巴,總覺得他只是個有點頭腦的紈絝子弟,但是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

“也許他天賦異稟呢?”

“這樣的人很少,師師,就說杜暮禎吧,像杜暮禎這樣的人,這世上能有多少?至少我還不認識其他…”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了楊禹賢,和杜暮禎一樣把一個局布得百轉千回的人,就說不下去了。

趙師師見我不說話,挑眉,問:“所以你要利用陳寒食來把話頭引給戶部?”

“就算是再聰明的人,管理那麼一個龐大的家族,肯定也是要記賬的。陳寒食那裏肯定有個賬本,尤其是和朝廷打交道的,不可能沒有賬本。”我看着趙師師,“陳寒食喜歡漂亮姑娘,我希望你能去陳家把賬本給我偷出來。”

“陳寒食這人我倒是知道。”趙師師懶懶地靠在椅子上,“他有十八個姨太太呢,我可不想做第十九個。”

“誰讓你做他姨太太了,就算你願意,我還不同意呢。”我笑道,“但是賬本必須得偷出來,沒有賬本我就沒法開局,而我又不像杜暮禎,身邊有個鳳歌……”說到這裏我才想起來,鳳歌已經死了。

鳳歌死了,一個細作的下場,多半是這樣。我忍不住去看趙師師,趙師師卻好像沒什麼反應,只是看着我,等着我繼續說下去。

這時秋茗從外面跑來:“相爺,陳寒食遞了信來,說今兒是他的十八姨太的生辰,他要在家裏給她過生辰,不來了。”

我好險沒吐血:“他十八姨太過生辰,所以他拒絕了相府的邀請?”

秋茗在心裏確認了一遍,點點頭:“是的。”

趙師師噗嗤一聲笑了:“很有個性嘛。”

我想了想:“他不來也行,我過去就行了。”

“今晚的燒尾宴,你可不能缺席啊。”趙師師道,“相府的燒尾宴,丞相卻不在,這算個什麼事兒?”

“吃完頭二十道菜我再走,反正每次燒尾宴都是那麼個名堂,現在美味在我眼裏可沒有陳寒食重要。”我道,“你跟我一起去。”

“然後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把我丟在陳宅了?”

“怎麼能用丟字呢…”

趙師師站起來,坐到妝枱前,道:“那你們出去吧,我要梳妝了。”

“你今天一定要打扮得漂亮點兒,而且晚上可能還需要你跳幾支舞。”

“先去把我的舞票買了,相爺。”趙師師笑道。

從趙師師的房間裏走出來,我思考着要不要先去和葉書駱商量一下,今晚葉書駱應該也是要來的,以他踩點的性格,多半不會提早來,還是等我去陳寒食那裏探探口風再說。

“秋茗,去把我前年生辰,六姐給我做的那套衣服拿出來。”

“相爺,不過是燒尾宴,沒必要穿得那麼好吧……”

“誰說我要穿去燒尾宴了,我要穿去陳寒食家。”

秋茗樂得合不攏嘴:“相爺,平日裏你一向不在乎這些的,怎麼到了陳寒食這裏,就開始在意衣着了?”

“不爭饅頭還爭口氣呢,上次去陳寒食那裏穿着常服就去了,回來邸報上陳寒食就在那兒說我穿衣品味不好,穿得一股窮酸相,氣死我了。”我想起上次就氣得牙痒痒,“他一個商人而已,還敢和我叫板了…”

“相爺,我這就去拿。”秋茗憋着笑,“相爺,比起你平日裏皺着眉頭像個小老頭的樣子,你這樣比較可愛一點。”

“還不快去拿?”我挑眉。

秋茗哀嚎一聲,一溜煙跑了。

我心說這小崽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本來就仗着是我貼身伺候的人,在相府里沒人敢給他臉色看,如今連我都敢調侃了,看來確實是我平日裏對他太好了。

我爹在世的時候,曾經無數次對我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讓你坐上丞相的位子?”如今我也當了三年丞相了,這三年,有許多沒做好的地方,但我自問是盡心儘力、盡職盡責,上一次燒尾宴,還是三年前。三年又三年,不知道下一個三年,我又是什麼樣子?

爹,我現在做的,不知道你滿意不滿意?(未完待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辰國秘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辰國秘史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十章·格物致知(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