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007章 舍友

7.第007章 舍友

第007章舍友

去停車場的時候,一行人也沒有什麼話。陸菲還寬慰了李姐幾句,李姐笑着應着,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她心不在焉的。

陸菲還想說點兒什麼,忽然停在那裏,朝那邊開一輛轎車門的年輕男人喊了一聲:“曉峰!”

周曉峰轉過頭來,蹙了蹙眉,彎腰在車窗口和裏面人說了會兒話,才走過來。

陸菲激動地挽住他的胳膊:“你怎麼在這啊,今天你不用當值嗎?”沒等他回答就給李姐和嘉言介紹道,“我男朋友,周曉峰。”

周曉峰沒有穿制服,一身便服,但就是看着有股氣質,讓人不能忽視。他朝她們點了點頭。陸菲又問他:“你到這來幹什麼?今天放假?”

周曉峰皺了皺眉,還是說:“我送四少過來吃飯。”

陸菲怔了一怔,不由朝那邊望去。車窗降了半邊,那人一隻手伸出窗外,有一下沒一下地彈着煙灰。她沒看到那人的臉,但是,那雙手,她完全認出來了。整個人當即傻在那裏。

周曉峰見她發愣,皺眉說:“時候不早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陸菲還在震驚中,他已經上了那車,開遠了。

李姐見她神色不對,忙問她怎麼了。陸菲好半晌回過神來,說,沒事,沒有事。

怎麼會沒有事?

王主任不知道打哪兒打聽來的消息,知道自己惹了什麼不能惹的人,對方還沒找他呢,他自個兒就給嚇出毛病來了。他是年近五十了的人了,平日一臉紅光滿臉像是三四十的人,也被生生愁白了頭髮,連帶着李姐也三天兩頭挨罵。這些日子,大傢伙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公司被一層陰霾籠罩着。

午飯的時候,嘉言看到李姐眼睛紅紅地廁所里出來,分明是哭過的樣子。她想着自己不該管這茬,還是忍不住走過去,遞給她紙巾。

李姐怔了怔,接過來,說“謝謝”。

嘉言遲疑了會兒:“……很嚴重嗎?”

李姐顫抖着給自己點上一根煙,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很可能會停職,我這車還是貸款的。如果重新找工作,能還得出每月一萬多的車貸?還有我的女兒,今年也要上大學了。王孝全真他媽不是個東西,有事就是我上,出了事情就拿我頂缸。我看他就是杞人憂天,也許人家就沒打算跟他一般見識呢,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嘉言說:“你也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

李姐笑:“什麼吉人啊,我壓根也不是個好人,年輕時,為了上位也干過不少缺德事,老天這是報應我呢。得咧,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嘉言出來的時候,心裏沉甸甸的,總覺得有點兒愧疚。可是轉念一想,她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嘉言。”陸菲和霍允兒手拉着手從樓里跑出來,和她打招呼,看看她,又看看路口,“打車呢?”

嘉言笑笑:“不,我坐公交。”

陸菲笑道:“你去哪兒呀?我男朋友來接我,要是順路的話,就一起唄。”

嘉言搖搖頭:“不了。”

陸菲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

嘉言覺得,這個女孩子有時候,已經不是一點點的虛榮心那麼簡單了。於是,她說:“我去H大,土木水利學院。你也順路嗎?”

陸菲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你去那兒幹什麼啊?”

嘉言說:“我在那裏讀研究生啊,能幹什麼?”

陸菲臉上的神色青紫變換,還有那麼幾分不信。過了會兒,她擠出一抹微笑:“那真是不湊巧,不順路呢。”

嘉言點點頭,朝路的另一邊走去。她還聽到陸菲在她身後啐了一聲:“打腫臉充胖子,你看她那樣,能是考得上H大研究生的料?”

霍允兒說:“你別這樣,我看她挺有書卷氣的。這種事兒有什麼好撒謊的?”

“你到底幫哪邊?”

那天回去前,邱睿又讓周曉峰把車往東城區那邊開,在王府井兜了一圈。海淀這地方,商業區還真不多,大型的商場大廈什麼就更少了,更多時候,邱睿覺得那地方就是無數個大院和社區組合成的舊街道,充滿着懷舊而安寧的氣息。

這地方適合生活,但真要買點什麼東西,邱睿還真不樂意往那邊湊。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是個喜歡趕時髦的人,所以,他也特別喜歡江玦。因為江玦就是個特時髦特慷慨的人,每次出國回來,都會給他們這一幫人帶點兒什麼。

當然,他也很喜歡俞庭君。不過,俞四哥和江三哥——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車開到長安街那邊都晚上了。北京城的夜色很美,暗藍色的天幕下是橘黃色的燈影,像畫布上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被一層一層的油墨刷上層疊的重彩,明亮和陰影交錯,立體感十足。這一條東西走向的橫街是永樂年間排的,那時候叫“十里長街”,現在稱“百里”,指的大多是從通州到石景山區這一帶。

車子過了崗亭,順順噹噹開進了大院,繞着東邊的油柏路開進去,一直開到禮堂後頭的廣場。沿途也有巡邏的,看到K1開頭的牌照也上來問,邱睿也耐着性子停下來跟他們解釋。這幫在大院裏執勤的哨兵,雖然職務不高,但是盡忠職守、任勞任怨,保衛着這一帶,日復一年地守衛着。

但是,被問多了也煩啊,邱睿年輕,性子急,等這幫人走了才垮下臉。下了車,他把門甩上就抱怨:“我說四哥,你下次能開你家裏面的車嗎?你要換個A字開頭的,誰還來攔你啊。”

“有區別嗎?”俞庭君上前兩步,抬頭望了眼紅門拱立的禮堂,不置可否。

邱睿說:“當然有區別了。你這車開你西郊衛戍那邊鐵定沒人攔,開這人家就是秉行公職也得過來問你啊,沒叫你登記就不錯了。”

俞庭君沒說話,抬手朝遠處揮了一下,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邱睿怔了怔,也放眼望去。

一個高瘦修長的男人快步走過來,大老遠地就朝他們揮手了。這人也生得好看,一張俊美的面孔,五官比俞庭君陰柔些,但是並不女氣,一雙桃花眼隱在一副金絲邊眼鏡後面。穿得也有些另類,上面是件米白色的加絨衛衣,寬鬆的款式,領口和袖口都綉着卡其色的佩斯利花紋。褲子是卡其色和米色、白色拼接的,顏色很淡,透着那麼點兒個性又不失安靜的文藝范。

見過二十齣頭的小年輕這麼穿的,都快三十的男人了,也喜歡這調調。俞庭君有時候真的是受不了。可是,也不得不真心地說一句,這人還真是怎麼看怎麼年輕,那唇角始終洋溢着的微笑就讓人覺得年輕了十幾歲,倍感舒心。

“怎麼一見面就一張臭臉啊,誰又惹你了?”江玦過來就給了他一個熊抱。

俞庭君不耐地推開他:“別動手動腳的,不認識的還以為我跟你有那方面的毛病。”

“這話我不愛聽,哪方面的毛病啊?”

俞庭君懶得理他,從褲袋裏摸了根煙出來,回頭和邱睿借了個火點上。

江玦打趣道:“你這煙癮可真大,這麼多年也沒收斂啊,還以為你去了衛/戍/師會改善點。前些日子瞿步青還跟我說,要我勸着你點呢。對了,她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天天跟我打聽。你說,我要不回了她?”

俞庭君頭都沒回,只是蹙起眉:“你跟她說我回衛/戍/區了,要麼就說我去西山一部看我大哥了。”

江玦說:“這不騙人嗎?”

“你無聊你陪她去。”

“別別別,這女的可難搞了,我是怕了她了。”

這當風口的風大,火星子一吹就燃起來,在他的指尖跳躍。俞庭君撣了撣,抖落一片的煙灰,飄飄揚揚的,像撒着霰子。

江玦也沉默下來,收起了笑臉,半晌,才說:“嘉言來北京了。你知道不?”

俞庭君把這根煙抽完了,才對他說:“知道。”

江玦就這麼被噎了一下,忽然有些無從說起。俞庭君回過頭來,看着他,哼笑一聲,良久才別開了臉,冷然地說:“這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嘉言路上又接到賀東堯的電話,說給她從俄國帶了點兒東西,交給她舍友了,有空回宿舍看看。嘉言說“謝謝”,破費了,回頭我打錢給你。賀東堯說,咱倆誰跟誰啊?我這是長線投資你懂不懂?乖,別掃你東子哥的臉。嘉言拗不過他,想着快過年了,給他準備點禮物吧。算是禮尚往來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蘇柔不在,朱晴指着蘇柔桌子上那一沓禮盒對她說:“就是那個,你朋友郵給你的,蘇柔說回來讓你自己拿,清點一下。”

電話里語音不祥的,嘉言哪裏知道賀東堯寄了什麼東西,就點了點頭,拿過來。

還真都是好東西。不過,賀東堯知道她的底線,也沒敢太過,衣服啊鞋子啊包啊之類的不敢送,都是些小擺件,比如俄國的仿真的一個冰雪娃娃,是前些年很著名的一場時裝秀的縮小版。不過,在一堆俄國貨里有個印着日文的盒子,她還是挺詫異的。她早年學過些日語,費力看了看,才知道是手工皂和潤手霜。

手上的傷本來就不是很嚴重,這幾天的天氣回暖了,眼看是用不着了,就被她擱到了一邊。

劉舒有一次看到了,發出驚呼,說這麼漂亮的盒子,你怎麼不拆開看看哪?

嘉言說:“已經好了,用不着了。”

劉舒說:“那給我行不?你看,我這兩天手上都生凍瘡了。”

嘉言看向她。

劉舒輕嗤,頗有些鄙夷地說:“我還能白要你不成?”她從架子上取下一瓶SK2的神仙水,遞給她,“沒開封過的,怎麼也比你這麼個小東西強吧。”又瞧瞧她擺枱面上那大寶,“姐姐,這都什麼年代了啊?”

嘉言想着自己也不用護手霜了,點點頭,和她交換了。

劉舒喜滋滋地取過來,嘴裏念叨着:“乖乖,這包裝還真不錯,哎呦……這手工皂上還刻着愛心和圖案呢,是你的追求者嗎?”

嘉言沒回頭:“朋友。”

劉舒翻了翻,在手工皂的底下發現了一張字條,字跡很工整,挺拔俊秀,言簡意賅:“每天早晚一次,溫水沖洗,再用手霜。”

這年頭都流行潦草字,龍飛鳳舞的,這麼工整大氣的字,還真是不多見。而且,雖然很簡單,那股濃濃的關切還是透着紙張傳過來。劉舒心裏有那麼點不是滋味,從一旁偷看了嘉言一眼,見她渾然忘我地寫着自己的筆記,抬手就將這紙揉成團,扔進了腳下的垃圾桶。

她又老神自在地翹起了腿,喝起了奶茶,對朱晴和嘉言說:“楊教授要組織個交流團,到A大去,你們知道不?”

朱晴說:“什麼啊?”

劉舒得意地說:“就是在咱們這一幫人里選出一堆成績出眾的,到A大去講學,為時一周。”

“什麼啊?以往不是也有過。”

“那能一樣?這次,有不少上面人都要去呢,聽說還有上屆退役的市~長,誰的表現要是好,沒準就是次機遇,我可不想畢業後去個小公司混日子。”

朱晴說:“別想那麼多,隨遇而安吧。”

劉舒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沒出息?考這麼遠的地方是為什麼?”撲過去抓她的頭髮,撓她的痒痒,騎在她身上大喊“哥要干你”,弄得朱晴面紅耳赤。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加上這些日子觀察,嘉言雖然不怎麼說話,人倒也和氣,功課又好,經常能幫着她改點作業啊什麼的,劉舒對她的感官好了不好,家裏寄東西過來也都分出一些給她。當然,最多的是吃的。嘉言有時候也詫異,這姑娘怎麼就這麼能吃呢?現在的寢室里,她最看不慣的反而是蘇柔,茶餘飯後就和她們念叨:哎呦喂,這鄉下妞怎麼就能這麼矯情呢?

兩人的矛盾發展到極致是在周五的一個晚上。劉舒平日是和蘇柔頭對頭睡的,這天她那邊的牆角漏水,就翻了個個,把腳對着蘇柔。蘇柔有潔癖,尤其是睡覺的地方,雖然劉舒沒腳臭,但這麼一雙腳對着她她哪受得了啊,當場就鬧開了。

劉舒本來就看這鄉下妹不順眼,當即就坐起來:“我睡哪頭還要經過你同意啊?沒病吧你?”

蘇柔眼淚都下來了,瞪着她:“我有潔癖,你拿你腳對着我還叫我怎麼睡啊!”

劉舒一聽更來氣:“我腳是臭呢還是臟呢,姐一天熏兩次香精!你說我臟?我跟你拼了!”說著就翻過床去掐蘇柔的脖子。

朱晴被嚇了一跳,忙和嘉言下來勸架。但是床鋪都是在上面的,都是私人的,沒經過兩人同意也不好爬上去拉開她們。好在夜半宿舍阿姨過來,勸止了這場鬧劇。從那以後,兩人才真的是兩看生厭,路上遇到連個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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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深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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