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017章 悵然

17.第017章 悵然

第017章悵然

嘉言見他半晌沒動作,忍不住回頭看他:“沒嗎?”

俞庭君收了目光,不動聲色地低頭彎起嘴角,聲音放得輕不可聞:“有。不過是那種烤煙,勁兒大,怕你吃不消。你沒抽過煙吧?”

嘉言玩笑道:“不是加過料的吧?那我可不要。”

俞庭君笑了笑,跳下窗檯,去了外面拿煙。回來的時候,直接一整盒遞給她:“把你給教壞了,東子回頭得跟我急了。”

“那你還給我?”她彈開煙盒,撥了一根含進嘴裏,動作嫻熟,看得他都搖頭,“真第一次抽啊?”

“那還能有假?”她低頭點火。

“怎麼比個大老爺們還熟練?真像個老煙槍。”

“我第一次開直升機也肯定熟練,一下就能衝天。”

“吹牛不打草稿啊。”他定定地望着她,抬了抬下巴,神色正了正,“要不,改天去試試?”

她被嗆了一口,咳嗽了好一會兒,拿下煙捲,抬頭看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麼?”

“好話只說一次兒。”他對她碰了一下眼睛,姿態有點兒痞。嘉言撇開頭。他伸手也撥了一根,湊過來,就着她那燃了一半的煙點着。窗外飄進零星的雨,空氣里仍有潮氣,碰了好久也不見燃,他也就那麼一下一下像玩兒似的,像在尋她開心。她皺了皺眉,抬起眼睛瞟他——這個人正盯着她瞧呢。

她挑了挑眉,語氣不善:“想幹嘛呢?”

干你呀。

俞庭君不由自主地笑了,收回了那煙,低頭在那盒裏換了一根:“太濕了。”站直了,往窗外看了一眼。

這晴的真不是時候。

“要送你嗎?”嘉言站起來。

“走吧。”他到外面撈起了他那身衣服。

嘉言穿了外套,又提了傘,和他一前一後出了這樓。樓道里的燈又壞了,嘉言到了下面平台都沒摁亮,他從後面託了托她的腰背:“又不是看不清,走吧。”

嘉言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向樓下走去。

外面雨已經很小了,俞庭君從她手裏接過傘,撐在她頭頂上。身高差距太大,中間空當兒了,走了沒幾步她就被雨給淋了個半濕。又走了好一會兒,俞庭君才回過神來,看了看身邊人,沒忍住就笑了出來,難得的爽朗。

他嗓門兒大,嘉言從來沒聽到他這樣大笑,一時真被嚇了一跳。那時候嘉言還不知道,他這人發火的時候嗓門兒更大,橫眉怒目又砸東西的,擱個心理素質不好的,能把人直接嚇暈了。

不過,她這時候覺得他笑得挺混蛋的:“好笑?”

他忙躬身道歉:“對不起啊。”把那傘直接塞她手裏,“你自己撐吧。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的,淋了就淋了。”

她也真不客氣,接過來給自己打上,問他:“往哪兒走?”

“你跟着我走不就好了。”他邁開步子直接朝前面走去。不愧是戰備軍用的直筒靴,這走起路來都帶風。當然,這人步子邁得開,走得快也是個緣因。嘉言在後面說:“你慢點兒。”

他走了沒幾步卻又停下來。

嘉言抬頭望去。

這是街邊一個攤位,有點兒像大排檔,都凌晨了,店門都關了一半,店主撐着下巴坐桌邊打瞌睡,手裏一把蒲扇還在夢裏不時地晃兩下,像是在趕蒼蠅。

嘉言不覺就笑了,笑過後,抬頭望着他,眼睛清澈明亮:“你什麼意思啊?”

“你不是心情不好嗎?”他繞過她,直接到了那櫃枱前,嘉言來不及阻止,他就敲着檯面把那店主給喚醒了。

這是個江西糙大漢,五大三粗的,脾氣很不好,睡夢被打斷了,不由怒瞪眼前人:“幹嘛啊?”

俞庭君直接把錢甩櫃枱上,成功地把這人的嘴堵住。回來的時候,把幾大扎啤酒都堆她面前,下巴朝桌的方向抬了一下:“坐。”

嘉言沒動,就那麼看着他:“想灌我啊?”

他的眼神也沒躲閃,就那麼讓她看着:“你敢讓我灌不?”

嘉言說:“不敢吶,我有自知之明,我酒量不好,兩杯就倒。這酒啊,您還是留着自個兒享用吧。”

“別啊。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何必還逞強呢?”他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怎麼,你還怕我迷/奸你啊?”

“沒句好話。”嘉言反而在那桌邊坐了。

俞庭君在她身邊坐下,給她一連開了三罐,推給她:“喝。”

嘉言看了看他,看了看那酒,一時沒動。俞庭君微微挑眉,笑道:“別說我一大老爺們欺負你,要不我讓你兩罐?”

嘉言眼睛一轉,不覺笑道:“兩瓶白的?”

俞庭君也笑,兩根修長的手指點在她面前,劃了一個圈兒:“你這不是占我便宜嗎,妹妹?”

嘉言拄着頭,笑而不語。白痴,知道咱這地方的白乾幾度嗎,喝不死你!

俞庭君無奈地嘆了口氣,也拄着頭看着她:“真要這樣?”

她體己地說:“別怕,真有事兒,我會打給東子的朋友,讓人接你回去的。”

他笑而不語。有事兒的是你。

抬手招來老闆:“麻煩再來兩瓶白乾,就你們這兒常見的就好。什麼牌子?你有什麼就上什麼,錢我照付。”他把剩下的都拍桌上了,有些嫌惡地看了看那身滿是臭汗的衣服,也扔給那老闆,“麻煩幫我扔了吧。”

那老闆把懷裏的衣服看了眼,心道:有錢人都有毛病,這麼好衣服,洗洗回頭還能穿的。

俞庭君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您可別噁心我啊,以後還要不要在這帶混了?”

把那老闆嚇得立馬就收了那點心思。

酒上來,他操起來一口往下罐。酒液順着唇角淌下來,也懶得去擦,直接把一瓶都給喝空了,抬抬手,示意她也來一口兒。

嘉言瞪眼:“這才一瓶呢,說話當放屁呢?”

“你這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少廢話。”

他也乾脆,另一瓶也一股腦兒灌了下去,氣都不帶喘個的,就那麼坐對面看着她,抬抬手,示意該她了。

嘉言覺得好像上了賊船,但她還真抹不開這個臉,端起一啤酒就喝。她這速度就慢了,不過一罐也很快見了底。俞庭君說:“好。”端起一罐依樣畫葫蘆喝空。

嘉言就這麼被他一罐一罐地往下罐,雖然超水平發揮,也就三罐就不行了,趴在街邊吐起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恨不能把裏面的東西都吐空了。

“行不行啊,要不行咱們就回去吧。”俞庭君拍着她的後背說。

嘉言吐完了,甩開他,回到那桌上繼續喝,一罐一罐地往身體裏賽,彷彿已經不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跟她拼酒了。俞庭君笑着望着她,都沒發現自己的目光多寵溺,但是漸漸的,他就笑不出來了。

她的眼角淌下眼淚來,喝得天昏地暗,趴在桌上大哭。是那種嚎啕大哭,眼淚鼻涕都抹在袖子上,然後踉蹌這走到她面前,就着他的衣領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他心裏微微一突,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難道她知道了?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嘉言俯下/身,盯着他,抓着他衣領的手在顫抖,有點兒魔怔地喃喃:“你知道嗎?我太婆就是得這個病走的,那時候還是中期呢,但是沒有用,從住院到離開,只有四十二天。我們把她從本地的醫院轉到外地,連着看了兩個專門的腫瘤醫院,但是就做了一次化療,她就不行了。我那時候天天守在她床邊,她白天不睡,晚上也睡不着,翻來覆去地說她疼啊,熱啊,就那麼張着雙眼睛看我,問我能看好的吧,能看好的吧?寶寶,端午我還要給你做粽子吃呢。”

她趴在他的懷裏哭得聲嘶力竭,眼淚洇濕了他的衣襟。

俞庭君抱住她,看見她暈倒在他懷裏,有那麼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遲疑了一下,伸手擦去了她眼角還未乾涸的眼淚,把她打橫抱起來。

嘉言醒過來的時候,都第二天十點多了。宿醉的感覺真不好受,頭痛欲裂,她煩躁地在床頭摸了摸,房門就開了。

“醒了啊?”俞庭君端着碗魚湯進來,隨手遞給她:“把這個喝了。”

“什麼啊?”她只聞了一下就擰起眉,“聞着跟毒/葯似的。”

俞庭君在床邊尋了塊地兒坐了,淡笑看她,慢慢吐出三個字:“醒酒湯。”

嘉言愣在那裏,分明不相信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幾遍。意思很明確:您大少爺會做吃的嗎?她可不想當小白鼠。

俞庭君說:“我煩下廚,不代表我不會,我姥爺做的一手好菜,我小時候心血來潮的時候就跟他學過,就跟我跟我爺爺學習不同材料的冶鍊和研發一樣,那就是個興趣。但是,就算是個興趣,也肯定不比你們這兒那些個五星級大廚差。”

“吹、吹。”

“喝吧你,喝不死你。”他一把塞她手裏,耐心耗光的模樣。

嘉言半信半疑地喝光了,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是喝完以後,腦子確實清醒了點。俞庭君見她的表情就笑了,拍了拍膝蓋站起來:“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事兒,回見。”

嘉言說:“謝謝你的酒。”想了想,又加了句,“還有你的湯。”

他在門口停下腳步來,回眸一笑,揚了揚密麗的飛眉:“哥哥這兒可不興這套虛的,要真有誠意,你以身相許得了。”

“就怕您老沒兩天就膩了啊。”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機械錶:“9月4日,北京時間,10:15。”

嘉言沒明白。

“三個月零三天四個小時加24分鐘。”他篤定地說,居高臨下地望着她,“你可是我費了三個月都還沒搞到手的女人呢。”

按照劇情,她該來一句:我真榮幸的。

可是——去你媽的!

俞庭君看了她的表情就笑了,然後收起表情,神色是嚴肅的,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嘉言還從來沒從他臉上看到過這種一板一眼的表情呢,就跟電視裏那些個領導似的,不由就坐正了些。

就聽得他說:“開個玩笑,別當真。噯,嘉言,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這樣的開頭往往沒有好兆頭,尤其是這人此刻的表情讓她心裏頭髮寒。她正要阻止,他已經毫不留情的開口,冷冷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活着。哭過就算了,接受現實吧,早點準備後事,左右不過一兩個月了。”

“我舅舅還沒死呢!”她咬着牙齒,瞪視他。

“別這麼看着我,你是不錯,挺有膽識,算是個女中豪傑了。但是——”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彷彿是為了讓她聽得更清楚明白些,“我跟你講,就是中/央領導擱我面前我眼睛也不帶眨的,該握手握手,該問好問好。你個小丫頭片子,你覺得你能震住我?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沒毛病吧你?醒醒。”

女人就不能慣着。他是看上她了,不過,不代表他要遷就她。他不喜歡欺騙,一開始裝得那麼紳士,結果騙上了床這也不玩那也不玩的,那不是敗興嗎?這講的就是個你情我願,他可沒有霸王硬上弓的愛好,太Low。

“你給我滾!”

俞庭君說:“滾是滾不了的,我打娘胎兒出來還沒學會這個字呢。不過嘉言,你多麼聰明啊,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不過不願意承認罷了。與其折騰,不如讓人早點兒入土為安。”

這話太沒人性,已經不是冷酷那麼簡單了,他自己都笑了一下。

可是,他說的是實話。

就跟那時候他爸爸帶着蘭芷慧離開時一樣,他就站樓梯上看着,看着他媽跟個傻逼似的又哭又鬧就差沒下跪了。真是有病,跪了哭了那男的就不會走了,他就不會變單親了?

早就知道結局的事情,折騰個什麼勁兒呢?

賀東堯搶了他爸又怎麼樣?他什麼都比賀東堯好,家世、學歷、錢財乃至在南京部隊裏的成績。現在,他女人也遲早是他的。他賀東堯捧手心裏幾十年還求而不得的女人,他俞庭君玩兒就玩了,玩完還給他一腳踹了。他能把他怎麼樣?

他就要跟他一輩子做兄弟,壓得他永遠都抬不起頭來,偏偏周圍人也只能說:俞家的老四多有風度啊,一點兒都不記恨賀家那孩子啊,多優秀的小子啊,樣樣都是拔尖兒的。

不記恨。

他記恨個什麼啊?一個什麼都比不上他的人。

他往外走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大笑出聲。

這一大幫子人怎麼都這麼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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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深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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