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012章 變數
第012章變數
俞庭君覺得,自己對白嘉言的興趣,一點都沒有減少。越是那種若即若離的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去看一看。
哪怕去看一看也好。
不過,他這人也不是特別有耐心的。如果一個女人對他真的毫無興趣,雖然他心裏會不忿,覺得不可思議,但也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去追逐。但是白嘉言……他覺得這個女人是喜歡他的,從他在酒吧那晚第一眼看到她那時候開始。
——他就知道。
之後的試探也證明了他的想法。不過,她是個處女,這點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忽然沒有那種迫切地想要征服她的欲/望了,就像一隻美味的果子,熟透了總比青澀時就迫不及待地摘下來品嘗要味道好。
不過,之後她的拒絕和疏離到讓他有些意外。
不是沒有女人跟他玩過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不過,他知道白嘉言不是那一款。有一次晚上,他和周眠在街邊喝酒的時候想起來,就隨口問了一句:“哥們兒,問你件事。一個女的如果對你有意思,卻又明擺着拒絕着,這是為什麼?”
周眠那會兒正失戀呢,被一個小明星給玩了一把,心裏那個憋屈的,就不想理他:“能怎麼樣?欲擒故縱唄。女人啊,逃不出那個框框。”
俞庭君搖搖頭:“不是這個。”
他說得這麼篤定,周眠也回過臉來看他。
俞庭君說:“她不是愛慕虛榮的人。小時候,她過得那麼好,他爸把她當掌上的明珠,那樣一個位高權重不苟言笑的人,讓她騎頭上撒野。那會兒,我們那一片兒沒人不知道她的,粉雕玉器的一個小姑娘,小小的一個粉團兒,卻比院裏養的那些個藏獒還要凶,悍地不行。後來她媽跟他爸掰了,她爸讓她留下來,她當著一幫人的面發飆,把她爸的軍車給砸了。我那時就那麼遠遠地看着,心裏想,這姑娘,可真有種。那股恨,那股絕,絕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的要和她爸一刀兩斷了。”
周眠也迷糊了:“那你說,那是個什麼理兒?”
俞庭君想了想,自己也不懂:“我也不清楚,說不上來,心裏又似乎有那麼一點兒明白。哦,對了,她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倆不是一路人’。”
“那還不簡單?”周眠呵呵笑,瞥他一眼,“不是計較身份地位什麼的,那就是你這個人的問題了。”
“我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啊?要錢有錢,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要地位有地位的。”俞庭君也喝多了,瞟他一眼,嗤笑,“高中那會兒,我英語前面答題卷全沒了,總分也比你和哨子(江玦)的加起來的分數多。”
“我靠,陳年舊事你還提呢?”
俞庭君笑起來,推推他胳膊:“得了,說正經兒的,你幫哥們兒參謀參謀唄。”
周眠哼了一聲,忽然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以前我也不懂啊,不過最近我遇到的那件糟心事,仔細一想,倒是和你差不多。”
俞庭君凝視着他。他也是知道他被個小明星給甩了的事,對方轉頭嫁給了本地一二流大學的一個學IT的書獃子,性格內向,眼睛上駕着一副黑框眼鏡,逢人還傻笑。他就那麼一次,被周眠拉過去看,遠遠見過那一次,都驚呆了。周眠那時候問他:“你說,她是不是瞎了眼啊,跟這麼個,這不是埋汰我嗎?讓我還怎麼在圈子裏混啊?”那時候,周眠滿臉的不解,使個勁兒問他為什麼啊為什麼?問得他都煩了。
但是,俞庭君哪裏懂啊,隨口敷衍了他兩句。
這一次,卻是他問他。
兄弟兩個,這次得把這問題給他研究透了。
周眠苦笑一聲:“庭君,我們這樣的人,壓根不懂得怎麼去關心人,怎麼去關注對方的想法,我們只想着自己開心就好。開心的時候和人家在一起,不喜歡了又把人家給甩開。你說,你在乎過人家的想法嗎?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給人家房子車子又怎麼樣,你問過人家想要嗎?就算人家收了又怎麼樣,心裏真的開心嗎?只是不想給你增添煩惱罷了。如果人家不收,還怕你以為她拿喬,跟你裝姿態呢。”
這是那個小明星後來跟他說的。她還跟他說,他給她的那些她都留着呢,算是個念想,但是其實也有別的想法。她說她不敢去動那些東西,他是她第一個喜歡過的男人,她不想讓自己心裏那麼點兒乾淨地兒都沒了。
他說,你還喜歡我,那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啊?
她就那麼溫柔地看着他,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但是,周眠就是明白了。
喜歡也不一定天長地久,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太多太多的不確定,還有太多太多的心靈上的阻隔。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勇氣去突破的。更重要的是,她不相信他。
女人缺乏安全感啊。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有那個勇氣在情感里流浪,有時候,她們只是需要一紙婚書的保障,一個穩定的依靠。
俞庭君覺得,他說了一大堆跟沒說一樣,煩不勝煩,站起來到櫃枱付賬,扔下一沓紅鈔:“別找了。”在服務員驚訝的目光里轉身離開。
他才不管這些呢,也沒必要去想這些。他只知道,他現在就想要這個人,他心裏有一股求而不得的衝動。
他是真瞧上她了。
這隻桀驁不馴的漂亮的小豹子,他要把她壓在身下,看到她俯首稱臣的表情。
其實,俞庭君有個秘密。他喜歡玩點輕微的性/虐,也就是通常說的S/M,這一點,他連自己的兄弟都沒告訴。但是,他不是對每個女人都有這種衝動的,至少,對那種看上去柔柔弱弱、唯他是從、一點挑戰性都沒有的小白兔提不起來。其實這兩年,他不放假的時候就呆在部隊裏,工作很忙,對性/事的需求已經不是前些年那麼頻繁了,而且,這兩年他沒有和任何人玩過這一款了。
因為,沒有合適的,沒有他想要的那種獵物,他興不起那種興緻。但是這個叫白嘉言的女孩,青春、活力、自信、嫵媚,還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桀驁不馴。
那次在外灘別後,嘉言足足有半年都沒看到俞庭君。不過,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充其量是一段無疾而終的艷遇。就像一瓶珍藏的稀世香水,雖然珍貴,但是只聞了前調就蒸發了。因為還沒有嗅到中調那股馥郁迷人的芬芳,就如毒品還未上癮一樣,戛然而止,所以還能遏制。
她的日子那樣平淡的過。
她依然是Z大結構工程系最耀眼的那顆明珠。
次年的五月底,她被選中代表本系去南京一所本科大學的土木系交流。出行前幾個禮拜,主任有些為難地問她,那邊是和澳洲合作的,最好用全英語交流。你英語怎麼樣?六級過了吧,考過雅思嗎?
嘉言說,您現在把我放到加州去,一毛錢不給我,我也能好好地在那呆一個月,乃至更久。
主任笑起來,收了那故作的姿態,嘉許地說:“嘉言啊,我就喜歡你這股自信、意氣風發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要擱以前啊,那就是巾幗英雄,指點江山、糞土當年萬戶侯啊。”
嘉言立時垮下了一張臉,哀怨地看着他:“主任,這句不是這麼用的啊。”
主任尷尬地笑笑:“你知道的,我語文不好。我們那年代啊,二十六個字母能認全就不錯了,我高考那時候啊,物理數學滿分,就語文哪,前面那幾十道選擇題就對了三道,哈哈……哈哈……”
嘉言到了那邊,馬上憑着出眾的外表和得體的言談得到一大堆人的仰慕。本來,Z大這種全國排名前幾的學校就比這戶堪堪上了一本線還有不少二三本系的准一流學校強多了。不過,凡事都沒有一片倒的。
總有那麼幾個人看她不順眼。
尤其是女人。
“噯,說你呢,就是你。”
嘉言抱着書停下步子,回眸去望。遠遠的廊柱下站着幾個女生,說話的是個大眼睛的女孩,瞪着她,噘着嘴,看衣服是個大一的新生。嘉言真想笑啊,想找茬得掂量着點啊,膽子這麼小,進了大學還穿校服的,居然也敢來找她茬?
嘉言走過去,在台階下停下腳步,對她露出溫和的微笑,聲音不低不高:“您有什麼事兒嗎?”
彼時她穿的是無袖寬鬆的亞麻中長裙,腰后繫着帶子,微微一束。就這麼件不到一百塊的破衣服,穿她身上一點也不嫌寒磣,就是好看,就是那麼惹眼。
而且她姿態很好,一點也不咄咄逼人,和她在講台上演講時候雙手撐着檯面,說著“areyuok”、“Pleaseanswer”時掃視下面同學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大一小女生就這麼啞火了,面色漲得通紅,直到身邊女孩推着她、慫恿她,她又鼓起勇氣,瞪她:“你怎麼勾引徐偉呢,他是我男朋友!”
嘉言一愣。
徐偉,這誰啊?沒聽過這號人。
她繼續溫和地笑了笑:“同學,你認錯人了吧,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然後,一個男生衝過來,滿臉羞紅地把他的小女友拖走了。剩下那幾個女生也很尷尬,對她鞠躬、道歉,然後訕訕地離開。
抱着抱着書本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不管做什麼事情,心裏都得有底。就算你站不住理,只要說服了自己,理直了,氣壯了,你也能看得別人沒理。
更別說,你本身就有理。
她就這麼愉快地結束了這次交流,在異校面前大大地給母校爭了一回光,得到了學校給的兩千塊獎金。
這次回去后,主任叫上了幾個同樣出色的同學和平時聊得來的幾個老師一起去他的教工宿舍吃飯,自己買了火鍋材料和餃子皮餡,一堆人扎堆坐地上樂呵。
這次來的還有個老頭,笑眯眯的,很和藹,也——很貪吃。
嘉言在廚房給他們煮餃子,忙得腳不沾地。那老頭冷不防說:“丫頭啊,你別只顧着我們,你自己也吃啊。”
嘉言笑着說:“您老自己吃就行了,我不餓。大家開心,我就倍兒開心。”
然後,她隔着移門隱約聽到那老頭和主任說:“這就是淑慧的女兒啊,都長這麼大了。這麼乖巧,這麼聰明,她這些年辛苦了,一個人拉扯一個孩子,真不容易。”
主任也嘆了一口氣:“可不是嗎?聽說這些年家裏可苦了,她和她媽跟他們舅舅一家過,她舅舅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呢,這丫頭很小就出來打工了。她從小就聰明,當年可是我們Z省的理科狀元。那會兒大傢伙兒都勸她,你應該去H大啊,還有,你不是喜歡法律,將來想做一個檢察官嗎?她說,她現在不喜歡了,而且,她不想再去北京了。”
然後,楊教授就跟着主任一起嘆氣。
嘉言手裏的鍋鏟就那麼頓了頓,悄悄擦去了眼角的眼淚,過了會兒,笑容可掬地衝出去,把一盤炸好的薯條放到桌布上:“噹噹噹噹,鮮鮮出爐的炸薯條,橄欖油炸的,都趁早了,吃完就沒了。”
一堆人一擁而上,咬得嘎嘣脆。
嘉言微笑地拄着頭,蹲在那裏看着他們吃,比自己吃要快活地多。電話來了,她拿起來到陽台上去接。是舅母打來的,語聲焦急,已經完全沒了主見。
嘉言說,你慢點兒說,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舅母帶着哭腔的聲音在那邊傳來:“你快點兒回來,咱們魚塘出事了,你快點兒回來。出大事了!”
她在那邊也說不清楚,嘉言說,等我回去再說。她把電話給掛了,到玄關那裏換鞋。
楊教授奇怪地問她:“丫頭你去哪兒呢?不玩兒了?”
嘉言笑了笑:“不了,家裏有點兒事,我得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