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掌 夜襲(下)
為了表示對這次行動的重視,同時也是為了檢驗這支已經組建起來有一段時間了的隊伍的戰鬥力,通常都只在較為繁華的吉林至蛟河一帶活動的傅山叉,破天荒的換下了他那身上等蘇州絲綢,海南棉布和從羅剎人手中販運輾轉交易而來的北極貂皮製成的華貴冬衣,換上了一身和其他人差不多的耐磨的粗布小襖,跟着這支他傾注了不少心血的隊伍,不辭辛苦的乘船逆流而上,僅用了短短7天,就從把一切物資準備好,然後從吉林一路到了這個離出事的伐木場不到1o里的地方。
這段時間,可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仔細算下來,他都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麼辛苦過了,雖然在以前,他的生意里私鹽已經佔了很大一部分的份額,但是一切事務,都是由馬米宏在打理,以馬米宏的性子,也是不願意讓他和一般的鹽梟一樣在野外奔波的,因此久而久之,他肚子上的肚腩也起來了,身體也福了,要不是身體底子還在,說不定現在光是從那小鎮走到這裏的一路,就足夠讓他虛脫了。
饒是如此,他也吃了不少苦頭,從義勇軍那裏弄來的精製牛皮靴雖然是照着李滿江穿越時穿着的皮靴仿製的,也頗繼承了一些現代設計上的精華,可是再好的設計,也無法讓久不遠足,習慣了穿那薄底軟布皂靴的腳不會在步行了近百里的距離之後不會起血泡的。
此時,他整癱坐在靠近篝火的一段枯木上,用隨身攜帶的匕小心的挑破腳底的血泡,根據同行的那幾個義勇軍軍官說,只要挑破血泡,擠出膿血,再用熱水洗洗腳,乾淨的裹腳布把腳包上,明天就會結痂,到時候就沒那麼疼了,要是再過幾天,變成了老繭,那就更是好,此後爬山涉水,簡直就是如履平地,再也不會被血泡困擾了。
之所以養尊處優的傅山叉此時竟然要自己動手挑血泡卻正是因為這幾個義勇軍軍官。
原來,自從傅山叉從李滿江那裏弄到了組建探險隊的許可之後,他便着手開始招募各路好漢,豪傑,甚至還聯繫了不少在義勇軍打敗滿清之後才得以放出牢房獲得自由的重犯,傅山叉統統來者不拒,李滿江曾經對他說過,探險隊雖然也免不了打仗,卻不是軍隊,軍隊的人自然是越聽話越好,最容易成為鐵血戰士的,往往是那種唯唯諾諾,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老實農夫,而到北方那些經常上百里無人煙,便是有人也多半窮凶極惡的地方去探險開拓,那卻正好相反,那種艱苦的環境,反而最是需要那種貪婪,兇惡,甚至是作惡多端的人才最為合適。只有貪婪兇惡的人,才能夠為了一點財的夢想堅持下去,而也只有作惡多端的人,才可能在那些地方剛剛得到了一些善良部落的幫助之後,轉眼就為了部落里的金子而大肆燒殺搶掠(這種行為在歐洲人的開拓殖民史中,屬於常態,實際上直到19世紀,美國人的西進運動中,依然有大量這樣的事情生,畢竟,善良而勤勞的人,留在更加達的本土城市,無論做點什麼也都能夠活下去,哪裏會需要去拿着命冒險求財?)。
然而,很快他也現了一個問題,就是他招募而來的這些人,在窮凶極惡,貪婪無恥,作惡多端的問題上,倒也個個都合格了,可是,在他們能夠進入到茂密的寒帶針葉林地區尋找財富之前,他們還需要向李滿江履行一些義務:協助義勇軍清剿羅剎人。
那麼這樣一群人,要是在他們面前是一群手無寸鐵的達斡爾人,而他們的部落里就有這金子,他們肯定是爭先恐後,不顧傷亡,勇敢到極點的去和那些懷璧其罪的原始居民作戰。而如果想讓他們聽從命令,配合真正的軍隊去攻陷一夥兇悍程度並不下於他們的有還算堅固的城牆和堡壘為依靠的軍隊,他們就不行了。
這些是天生的匪徒,搶劫犯,殺人犯,甚至是強*奸犯,但是絕對不是能夠循規蹈矩為了與自己沒有太多乾洗的緣故而冒着生命的危險去成為一個聽話的士兵的人。
因此,傅山叉必須找人來教會他們如何懂得最基本的紀律,配合,甚至包括如何正確的使用他花費了不少銀子給他們配備的火繩槍等武器是的,火器雖然簡單,但是想要正確有效的使用他們卻也要一定的訓練和經驗才行,遠的如美洲印第安人,近的如非洲黑人,他們基本沒有瞄準的習慣,也不知道配合,正是因為如此,及時到了21世紀,裝備了ak47的黑人,作戰的方式依然停留在原始部落階段。
因此,他特地去求李滿江,從他手裏借了七八個義勇軍軍官來幫着訓練這群桀驁不馴的散沙。這次忽然得到上報說朴正熙負責的伐木場出事兒了,被一群賊寇佔據,原因是因為一個朝鮮棒子在伐木的時候意外現了金礦,然後他又隱瞞不說,卻偷偷逃走,結果被一群自稱是二十八星宿的賊寇給截住,三言兩語走漏了金礦的消息,這才引來了賊寇的覬覦。
聽到這個消息,傅山叉哪裏還坐得住,事關金礦,他也不放心別人,雖然馬米宏足夠讓他放心,他卻熱切的想要親自去看看金礦,把馬米宏留在了蛟河處理大小事物。
然而上了路,傅山叉才對這個決定感到有些後悔。
從蛟河城開撥起,這些傅山叉請來的軍官們就進入了角色,這時候他才真正的感覺到了義勇軍軍官們的刻板,每天無論是在什麼地點,只要是行軍結束,宿營的地方都會由軍官們安排着幾組人手輪流值夜,未曾中斷。即便是選擇的過夜的地方是城鎮,這些軍官也會堅持着堅決不在人來人往的客棧里落腳,反而會選擇一些諸如城牆腳跟下的空地之類的地方,扎帳篷過夜。傅山叉已經很久沒吃過這種苦頭了,然而他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因為在出之前,那位為的軍官曾經滿臉嚴肅認真的問他:傅先生,請問此次行動的指揮權是歸於您,還是歸於我?傅山叉當時並沒有在意,反而帶着結識這位負責義勇軍新兵訓練的副千總的想法,故作慷慨的說道:自然是您了,至於我,您就把他當成一普通的小兵罷了。
沒想到,這位副千總還把這個客氣話當了真,真的就把傅山叉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小兵來對待,當然,也有一些優待,僅僅限於他不用像其他的人一樣,不僅扛着數斤中的火槍,背着有着三十餘子彈和火藥的皮袋,到達每日的宿營地之後,不用再拖着勞累的身體去搭建簡易的卻功能完整的營地工事罷了。
至於什麼吃飯,燒水泡腳之類的活兒,全體人員,包括這些軍官在內,都是自己動手的,甚至這些軍官還在行程剛剛開始的時候,主動給下面的這些不是士兵的士兵們洗腳,挑血泡。
這邊是為什麼以傅山叉的身份,還要自己動手挑血泡的原因了。
傅山叉正翹着腳在條約閃爍的火光下,小心的用匕刀尖刺破腳底讓他感到刺痛的血泡,忽然聽到背後的林子裏傳來一陣尖銳的銅哨聲。
在這漆黑的而寒冷的夜晚,大多數的動物已經陷入了冬眠,因此並沒有什麼獸吼鳥嘯,顯得十分的幽靜,這麼一聲哨響,在黑夜中顯得尤為刺耳和響亮,立刻打破了這種寧靜。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那幾個鞋拔子臉說過的警戒聲?傅山叉沒反應過來,還在奇怪。鞋拔子臉是他自己給那些總是冷着臉,彷彿所有人都欠他們錢的軍官們起的外號。
恩,不對,緊急事件。畢竟是曾經在刀口舔血也過過一段廝殺生涯的人,傅山叉雖然楞了一下,卻也很快清醒過來。
就在他回過神的一瞬間,就感覺到背後一股惡風響起,他想也沒想,順勢就腰板一軟,原本坐在枯樹榦上的身子,立刻就好像失去了平衡一樣向側后倒去。
電光石火間,他藉著篝火的的火光,看見一隻手握着一把尖刀,正好就捅在他剛剛背心所在的位置,好險。
傅山叉雖然拋下功夫有些年頭,不過畢竟底子不錯,身受還算敏捷,眼見有人偷襲,他腰部一力,還擱在枯木上的兩條腿好似毒蛇探頭一樣,快的反彈過來,一下踢翻了那個一擊未中,有些重心不穩的偷襲者的肩膀上,立刻就把他踢到在地。
傅山叉沒有就此罷手,反而立刻一個翻身,就從積了一層薄薄泥雪和枯葉斷枝的地上跳起來,向前一撲,手上那把鋒利的,原本是拔出來挑血泡用的匕順勢捅進偷襲者的胸膛,捅了之後,他沒有再做任何停留,立刻鬆手放開緊緊握着的匕,就地一滾從那人身邊拉開了幾個身位的距離,避開了對方臨死一擊刺過來的短刀。
這一切說起來複雜,卻不過是在區區5秒之內生的,果然,每一個成就了一翻事業的人,都不能小看啊。
十二弟!敵襲,列隊。兩個聲音幾乎在同時響起。
前者如果有伐木場的人在,就能聽出來,就是那個親自帶隊偷襲的二十八星宿排行第七的梁七。而躺在地下,此時已經是口吐血抹,出氣多進氣少的精瘦漢子,卻是他的結拜的排行第十二的弟弟。
而後者,則是剛剛提着短火銃從帳篷里衝出來的為的負責指揮的義勇軍新兵訓練副千總黃元海(感謝書友黃元海客串),其實他剛剛一聽到哨聲就反應了過來,他畢竟是職業軍人,在戰鬥上的警覺很敏銳,遠遠不是傅山叉所能比擬的。不過,由於今天晚上的輪值軍官並不是他,他早早的就入睡了,因此,從睜開眼到他跳起來抓起隨時裝着火藥和鉛彈的短手銃,並讓手銃的燧機處於待狀態,然後衝出帳篷喊出那句話,才花費了他足足五秒鐘才完成。
幾乎在同一件,周圍幾個帳篷也出來了幾個同樣是義勇軍軍官的人,他們幾乎連想都沒有像,在看到黃元海的一瞬間,就下意識的和他站到了同一條線上,形成了一個五六人的短小隊列。
你殺了我的十二弟,我要你死!梁七帶着悲憤的吼道,手裏的提着尖刀就要上前結果了傅山叉。
預備!
黃元海高喊一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這十幾個從樹林裏鑽出來的一身深色勁裝的漢子,為的那個身材健碩,滿眼仇恨的怒火盯着相隔幾米外地上正要站起來的傅山叉,隨時準備撲上去。
這聲預備一喊,對義勇軍知之甚詳的傅山叉立刻不再準備爬起來,反而兩手一松,不顧地上的冰冷骯髒,死死的趴在了地上。
不好,快趴下。為的大漢梁七雖然滿腔怒火,卻不失機警,眼見傅山叉在那一聲預備這后就立刻趴下不動,餘光瞟見了對面站着的五六個人手裏拿着短短的很像火銃的玩意兒,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他招呼一聲,同時自己就趴在了地上。
開火!
黃元海一聲令下,六把短火銃同時開火,在這不到1o米的距離上,頓時就打中了五六個沒有來得及趴下的偷營的勁裝大漢。
梁七由於反應得快,幸免於難,而他身後那十幾個一同前來的漢子,這時候卻倒下了五六個。有的沒有立刻死去,還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
黃元海等人射完一輪火槍之後,立刻把火槍毫不猶豫的丟棄在了地上,反手從腰間拔出了腰刀,依然排着隊不快不慢的往前逼近。
眼看已經失去了偷襲的意外性,只不過殺了一個明處的哨兵,連暗處隱藏的哨兵都沒有現就已經被一陣急促尖銳的哨聲給暴露了,反倒是自己這邊出來偷襲的人手中立刻就死傷五六人,眼見逼上前來的六個手持腰刀的漢子面容嚴肅卻絲毫不見緊張甚至是興奮,梁七知道自己遇上了硬點子。只有久經殺戮見慣生死,或者是經歷過極為嚴格的訓練的人,才可能在這種情況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無論這六個人武藝好不好,想要解決他們,不付出相當的傷亡以及耗費不少的時間,是不可能解決掉了。
而這時候,再遠一些的營地,人員喧鬧的聲音也越來越接近,隱約間已經能夠看見一些人影正在向這邊敢來,要是被拖上一會兒,可就糟糕了。
梁七有些不甘心,卻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他一咬牙,吼道:扯,十二的帳,咱們以後再算。
卻不知道,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殺死這個他見面卻不認識的蛟河傅老大的最好機會。可嘆,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