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不肯離開的兒子
天越發陰沉,不一會兒工夫,哩哩啦啦的掉起雨點來。
胖警察夾着條煙站在小賣部的屋檐下,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
猶豫了回兒,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手機接通了,裏面響起一個男人沉穩厚重的聲音。
“喂!你幹嘛弄個陰陽眼來我的地兒?”胖警察左右瞅了瞅,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手機那頭兒沉默了。
“別說這事和你沒關係,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這個科室,人越少越好,命格不夠硬的壓不住,你不知道嗎?我已經很幫你了,別再給我找事了,趕緊把人弄走,這丫頭命太陰,我罩不住。”
“她必須留下。”電話那頭,聲音很是堅決。
“姓秦的,老子欠你的嘛!”胖警察急了,狠狠對着手機啐了一口。
“裕興,就算我欠你的,這個人,你必須得管。”
胖警察剛要再罵,對方卻已經掛斷了。
“媽的!認識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胖警察狠狠啐了一口,抬頭看了眼灰沉沉的天,徑直走入雨中。
……
曾明明這一天過的很忐忑。
她旁敲側擊的打聽了很多事,知道的越多,心慌的越厲害。
胖警察叫毛裕興,四十多歲,確實一名老警察,既沒有職務,也沒有後台。可在整個警局中,所有人都很忌憚他。
以前他是湖區派出所的一名片兒警,後來因為某些特殊才能被局長從鄉下調到了路政技術科。
而他所謂的才能就是能陰陽溝通,據說他能聽到鬼說話,會看面相,還懂一些風水。
自從他調到了技術科,確實協助刑警偵破幾個案子。
可據和他一起工作過的其他警察說,他的破案手法沒什麼特殊,使用的都是普通的刑偵手斷,除了他取證的手法有些特別,案例分析的角度比也較常人刁鑽外,和其他刑警沒什麼區別。
即便如此,人們還是對他心存芥蒂,因為他的到來的確給警局帶來了一些改變。
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路政技術科的成立。
按照以往的慣例,警局只下設技術處和技術科兩個分支機構,路政部門根本不需要什麼技術性的工作。
可這位仁兄非說刑警辦公的地方烏煙瘴氣,不合適他的日常工作,強力要求局長同意他自行選人,於是路政辦公廳便多出來這樣一個科室。
雖說警局其他人對他都有意見,可礙於領導的指示,誰也不想和他起衝突。好在他選的那些科員都是各個科室有名的問題戶,大家巴不得趕緊卸掉這幾個包袱。
於是,這個科室的成立倒也沒費什麼時日。雖說警局任命了何韻秋當科長,可這個科室,真正做主的人其實是毛裕興。
當然,這些話並不是辦公室中哪一個告訴曾明明的,即便是警局這樣嚴謹的地方,也少不了喜歡八卦的人。
曾明明很快就弄清楚了這個科室和毛裕興的來歷,可對於其他的事卻打聽不出來了。
就算口沒遮攔的邱玲玲一提到毛警官的事,也變的有些三緘其口。更別提辦公室其他那幾個人了。
簡直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可越這樣,曾明明越心慌。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害怕他還是害怕他嘴裏關於自己的事實。
一上午,迷迷糊糊的,就這麼過去了。
天一直陰,秋雨綿綿不停,這樣的天氣本能就讓人有些不舒服。
曾明明一上午都沒敢離開辦公室,就連午餐都是邱玲玲給她捎帶買來的。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曾明明總算了解了這丫頭的性格。
邱玲玲雖然牙尖嘴利,說話有些刻薄,其實也不難相處。
她雖然有時候會刁難祥嫂,可也不會無故找她的麻煩。按邱玲玲自己的話說,她不喜歡祥嫂是有原因的。
一個人再值得同情,也不能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再可憐也不能總自欺欺人。
整個警局誰都知道祥嫂的兒子已經因公殉職,只有她還兀自沉浸在兒子還活着的夢幻中,自我麻痹不說,還反反覆復和旁人解釋,一會兒說兒子出勤了,一會兒又說兒子去執行任務了。
一個人總這個樣子,就算她多麼值得人同情,時間久了,也會讓人厭煩。
得知了這件事,曾明明總算明白了她看到的那個虛影,那截斷手是怎麼回事。
據說,祥嫂的兒子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嚴重的車禍,車頭撞爛,人也被擠了個粉碎,死無全屍。
雖然事後那個司機被判了刑,可這起事故只能歸結於交通肇事。
無論現場的錄像還是旁觀者的指正,這場事故就是個意外。
只有祥嫂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她也在警局內工作,雖然只是一個保潔,對警局的工作流程卻也十分清楚。
不知是不是兒子的早亡刺激了她,她的神志有些迷糊,說什麼都不肯承認兒子死是個意外。
她不停的報案,不斷上訪伸冤,甚至不惜大鬧局長辦公室,說她兒子是被人害死的,讓領導一定徹查此事,捉拿真兇替他兒子報仇。
一開始,各個有關部門還挺重視她反應的情況,可經過無數次調查取證后,卻發現她反應的事純屬子虛烏有,她兒子的死只是個意外,並不是什麼蓄意謀殺。
久而久之,人們對她的態度便有些不一樣了。
畢竟,人們雖然同情她的遭遇,但卻受不了她天天在警局中吵鬧,慢慢的,所有人都有些厭煩她。
就在眾人忍不可忍想要把她辭退的時候,祥嫂忽然沉寂了下來。
不再走訪,不再吵鬧,還恢復了日常的清潔工作。
人們都以為她想通了,可過了不久卻發現,她其實已經瘋了。
她口口聲聲說又看到了兒子,說他還沒有死,說他還在警局。人們唏噓之餘,也就沒再辭退她。
畢竟她年歲大了又沒別的親人,現在唯一的兒子也不在了,讓她活在臆想的世界裏,就算殘忍,總算有個希望。
就這樣,祥嫂留了下來。
也許是兒子的去世對她打擊太多,雖然她恢復了正常的工作,可她的精神和體力都大不如前,不停犯錯,整日恍惚。
於是乎,就有一些人開始排斥她,責難她,甚至刁難她。
怪事就這樣出現了,凡是針對過祥嫂的人,莫名其妙都遇到一些怪事,不是崴了腳,就是莫名其妙的摔倒,或者出現各種各樣的小事故。
久而久之,她就被看成了不詳的人。
所以,邱玲玲才有些忌諱她,其實不止邱玲玲忌諱,整個警局的人都忌諱,都在躲着她。若不是毛裕興再三維護,說不定她早就被開除了。
得知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曾明明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終於肯定那隻血淋漓的斷手和那個穿着白襯衣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了。
就算他是個亡靈,也不過是一個眷戀塵世,擔心自己母親受人欺負的兒子。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着媽媽,他有錯嗎?
也許曾明明想明白了,當她再次看到男子的虛影徘徊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竟然一點都沒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