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碧海青天夜夜心

雖說分別了幾日心中思念得緊,但榮少謙仍不敢過分貪戀溫柔而嚇壞了連馨寧,只老老實實地抱了她片刻便戀戀不捨地鬆了手,又拉她到窗邊坐下,一面半開玩笑道:“來,讓我藉著日頭好好瞧瞧,我不在家她們有沒有把你給養瘦了?”

連馨寧聽他說得好笑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說什麼呢?雲書那丫頭總好像我吃不飽似的到了吃飯的時候就拚命給我夾菜,只怕又是得了你的意思吧?”

“小的不敢,奶奶的丫鬟小的哪裏敢指使了?不過是你之前昏迷了些日子當真損了不少元氣,雲書也是想你早些復原嘛。”

榮少謙耍寶地吸了吸鼻子,連馨寧見他又要撒嬌不由頭疼地瞪了他一眼,順着他的話又問起雲書來。

“一直想問你呢,雲書那丫頭的腿是怎麼回事?天生就是個跛子么?論理說殘缺之人是不會被選上做這種跟前伺候的活計呀。”

榮少謙聞言有些驚奇地看了她一眼,但轉念一想很快明白了過來,原來她雖失了些記憶,卻也並不是萬事懵懂,至少仍保留着與生俱來的玲瓏心性,這點事情只怕瞞不了她。

“原本是好好的,去年不小心出了點事故弄傷了腿才成了這樣。我說我好不容易回來了後天又要走了呢,你就不能集中精神只想着我,還要東拉西扯地說別人,真煞風景。”

連馨寧被他這麼一抱怨注意力果然被後天又要走了這幾個字給吸引了過去,不由心中怏怏,臉上也毫不掩飾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這趟又要去哪兒?去幾日?”

榮少謙被她眼中的依戀迷得恨不得說我不走了就在此地日日守着你,可一想起榮太太陰鬱的神色,想起榮安傳話時說的太太千叮萬囑務必請二爺回去一趟,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他們如今只不過是暫時的苟且偷安罷了,若當真想天長日久地在一處,只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母親那關雖明知難過,卻也不得不過。

“少謙?問你話呢,你怎麼了?可是連夜趕路太累了,我叫雲書弄些點心給你吃,你吃過了就去歇一覺吧。”

連馨寧擔憂地看着眼前神色恍惚的男人,雖然他一進屋就一直嬉皮笑臉地沒個正經,可討好的笑容中還是難掩眼角的一點疲憊。

“不走,我只想多看看你,你就讓我多待會兒嘛,才回來就趕人了。這趟出去也是跑進貨的事情,少則五日,多則七日必回,你只乖乖在家等着我就好。”

最後連馨寧還是沒能拗過榮少謙的軟磨硬泡,只得叫雲書將飯菜擺在了她自己房裏,榮少謙頭先還嘴硬說不餓,見了一桌子吃食卻毫不客氣地風捲殘雲一掃而空,吃得急了難免噎着,連馨寧見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忙仔細地裝了碗筍乾老鴨子湯,親手送到他嘴邊。

這人倒也不客氣,噙着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一雙眼睛卻只覷着她笑。

“看什麼?也不怕喝到鼻子裏去。”

站在一邊布菜的雲書聞言忍不住掩嘴偷笑,榮少謙卻全然不以為意,反而拉起連馨寧另一隻空着的手正色道:“等我這趟辦完了事兒咱們就不做這行總要東跑西顛的買賣了,把這幾處房產賣了置辦點房產,你我二人去尋一處山明水秀的好去處,只做點小生意,安靜度日可好?”

連馨寧聞言微微一怔,雖說她也很想能日日與夫君廝守,可若因為她而叫他荒了祖業,那自己豈不成了紅顏禍水?

心下難免惴惴,才要說話卻又被那人堵在了嘴邊:“你放心吧,咱們家的產業都在老大手裏跑不掉,我這個做弟弟的只要不做錯什麼就算是對得起祖宗了,其他莫想太多。還是你不願和我出去吃苦?”

雖明知眼前的人在用話激她,連馨寧卻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笑道:“你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我雖什麼都不記得了,但也不是個糊塗不知好歹的人,你對我怎樣,我只能說也用一樣的心對你便是了,你我既成夫妻,自然你到哪裏,我就跟着你到哪裏。”

榮少謙聽了這話才算放心,又抬了抬下巴示意連馨寧再喂他喝口湯,連馨寧笑着照辦了,又放下勺子給他夾了一塊子菜放入碗中。

雲書在一旁聽着卻實實在在地愣在了那裏。

主子失了記憶不知道,可她卻知道二爺輕輕巧巧說出的這些話有着怎樣的分量與不易。

京城一個榮府泱泱大戶富可敵國,雖說傳承之事長幼有序,但如今府里的形勢早就擺明了太太的意思就是想把家底留給二爺,大爺雖今年開始理事了但畢竟人脈根基不如二爺,再者他那身子也不曾好利索,想跟二爺爭家業也難得很,可如今聽二爺的意思竟是為了和奶奶在一起這些個都不要了,只兩個人離了他們躲出去不成?

辛辛苦苦了這麼些年掙得一切,卻拱手讓人說走就走,好一個有情有義的榮二爺。

雖說怪替他可惜的,但她一個不曾讀過書的下人也知道什麼叫祖宗規矩,叔嫂私通可是大罪,被人捉到了是要浸豬籠的!雖說事實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可當真給人拿住了可就麻煩大了!

一想起她家主子被人按着塞進豬籠,四周全是謾罵踢打,雲書就忍不住渾身發抖從腳底下一陣寒意直竄到頭頂,再看連馨寧仍一臉恬淡渾然不覺,又忍不住暗地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用過飯後雲書便收拾了桌子退下,榮少謙為了早點回來跟車夫輪流趕了一夜的車,也確實睏乏得緊,偏生又舍不下連馨寧不願離去,連馨寧見他上下眼皮都直打架了,只得半推半嗓地按着他在自己的炕上歪着,才一回身的GONG夫那人已經閉上眼睛睡了過去,與她相握的手卻十指交纏不肯鬆開,連馨寧一想抽回手,他便握得更緊,還皺着眉不滿地哼哼。

直到那人均勻細密的呼吸聲輕輕傳來,連馨寧這才敢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擺脫他的鉗制,可看着那人孩子般不設防的睡顏,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對自己幾近無賴一般的依戀痴纏,不由無奈地莞爾。

心裏卻越發疑惑起來,如此夫妻情深,如此疼愛她入骨的夫君,為何她竟一點也不記得了?反倒午夜夢回時常驚悸難安,那雙陌生男子冷冷的眼神總是夢魘般纏着她,趕也趕不走。那人又到底是誰?

榮少謙也沒想到自己這般貪睡,竟一覺睡到了夕陽西下。當然面對連馨寧和雲書的奚落他是死也不肯承認自己躲懶的,只說在夫人身邊自然能睡得香些。

雖是出口無心的一句閑話,卻有人聽者有意地紅了臉。

連馨寧想起自從自己醒來以後一直與榮少謙分房而卧,他好好地說起什麼在夫人身邊睡着,實在令人犯窘得很。

好在雲書大大咧咧地不會咬文嚼字,榮少謙話一出口也意識到自己唐突了,忙找着其他玩笑出來插科打諢地遮掩了過去,原怕連馨寧生氣給他甩臉子,但見她自己不自在了一會兒仍然照舊,不由心中又多了一層竊喜,起碼她已經打心底全盤接受了他這個丈夫的身份了不是?

晚飯不曾在家裏吃,榮少謙因又要同連馨寧離別在即,想着帶她出去逛逛夜市好好樂一樂,免得他走了之後她一個年輕女子不好出門,只得日日和雲書悶在家裏大眼瞪小眼。

此處農莊附近有一個小鎮名喚夜泉,正好處在連接着東西南北的大道之上,雖地方不大,卻各地來往的商賈雲集,十分繁花熱鬧。

夜泉最有名的便是夜市,天一黑各家酒肆門前亮亮的燈籠掛着,滿滿一條街恨不得都燈火通明,街面上擺着滿滿的各色小攤,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再者夜泉的秦樓楚館也十分出名,幾名金髮碧眼的外族女子出盡了風頭,附近各地包括京城都有一些紈絝子弟為了一嘗別種風LIU滋味而特特趕來。

街面上因兩邊都擺了攤販,中間可走的道就便窄了許多,再加上人來人往的十分擁擠,也給了榮少謙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一路攬着連馨寧的肩頭朝前走,假意不曾領會到她幾次投過來警告的目光。

連馨寧在家中待久了,一出來見四周全是各色好玩的玩意兒,賣藝的叫賣的說說笑笑的各種聲響不絕於耳,不免也被這種歡快的氣氛所感染,一路上嘴邊都帶着不自覺的笑意。

逛了一路也確實累了,榮少謙便選了一處相熟的酒樓帶着她走了進去,此時時間尚早,二樓的客人不多,他們便選了臨窗的位子坐下,小二很快便上齊了小菜,並體貼的為他們放下身邊的竹帘子,小小的座位也可鬧中取靜,只倚在窗邊朝下看去便是一幅熙熙攘攘五光十色的好景緻。

連馨寧的心思還留在外頭很是興奮,只匆匆動了幾筷子便不吃了,仍舊看着外頭滿眼裏閃着神往的光彩,榮少謙見她的樣子不由失笑,若不是親眼見着,誰能相信每走一步路每說一句話都要尋思許久字斟句酌的榮家大少奶奶,竟也有如此率真可愛的一面。

忽然心中閃過一念,便在桌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略等我一等,我去去就來。”

“恩。”

連馨寧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待回過神來要叫住他時眼前哪裏還有榮少謙的影子,只見竹帘子一晃一晃的,不由心中暗惱這廝太過毛躁,怎麼將她一人留在這酒肆之中。

正思慮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他,忽然聽得樓梯上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接着一陣風似的閃進一個人影,她原以為是榮少謙,抬頭一看卻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女子,生得亭亭裊裊漂亮極了,眉眼彎彎天生好似一副含笑帶俏的樣子,令人看着心裏就想對她如自家小妹一般疼惜。

“請問姑娘……”

“好姐姐,蘭兒被惡人追沒地方去了,求姐姐救救我吧!若叫他們找着我,肯定要將我賣給那個老頭子做小老婆的!”

那自稱蘭兒的女子見連馨寧獨自坐着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她跟前,拉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就哭了起來,一張小臉皺皺的帶着淚痕,叫連馨寧看着心裏好不難受,又聽她說什麼嫁給老頭子做小老婆,心中不由更加可憐她,好好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若真給個老頭子糟蹋了豈不造孽?

忙扶起她想要細問,卻見那姑娘指着街面上慌亂道:“不好,他們來了!”

連馨寧循聲望去,果然見一隊約莫五六個勁裝男子正朝着這裏走來,最前面的已經衝進了酒樓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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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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