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分歧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分歧

?曠野之上,大風呼嘯而過,攪動遠處湖面粼粼波光。在青天白日之下,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一層接一層浪花撲上湖岸,捲起片片飛沫。剛開始時,這些飛沫還晶瑩閃亮,但被人腳踩起的爛泥一和,就變成了濃黑的墨汁。

大野澤,河南第一大湖,扼守在湮城和通往泰山、徐州的要道之間。尤其是在大野澤和湮城之間的倉亭,更是其中最重要的戰略要點。只要扼守住這裏,呂布和郭貢軍就無法進攻湮城,端掉曹操的老巢穴,或者東進泰山,斷掉曹軍歸兗的後路。

因此,兗州爭霸戰的重點在此,勝負的關鍵點也在此。

不得不佩服曹操的戰略眼光,雖然這傢伙一直一進攻代替防守,但對自己的大本營的安全防禦還是很上心的。在倉亭,早在半年前他就派人構築了不少工事。雖然因為時間倉促,很多工程都沒完工。可長長一圈胸牆外加柵欄和壕溝,還是讓進攻一方望而生畏。

青州軍在擊潰白耳之後,狂奔一日一夜,終於在呂布軍和郭貢軍的包圍圈合龍之時退到倉亭。依託着這裏的工事和複雜的河岔湖泊水道,死死地將呂郭二人擋在大野澤以西。

曹性騎着一匹長着亂糟糟棕毛的瘦馬,飛快地在路上跑着。大風帶着湖面上水氣撲面而來,即便頭上陽光猛烈,他還是冷得一個哆嗦,不禁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地面已經幹得裂開兩指寬的縫隙,馬蹄一踩上去就騰起一片灰塵。據說,大野澤的水面也退下去了兩百多米,看樣子,今年的大旱是跑不掉的了。不過,如此也好,沒有了水澤的阻擋,看青州軍還能守倉亭多久。

灼烈的陽光已經變得如同實質,像燃燒的火炭重重地籠罩在人的頭頂,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湖邊的地面很平,往日茂盛的蘆葦也幹得倒伏在地上,變成雙方士兵生火做飯用的柴和。

正是午飯時間,成千上萬縷炊煙裊裊而起,把一片純藍的天空塗得亂七八糟。

到處都是人,有郭貢的豫州軍,有兗州的地方軍,也有本地豪強的部曲軍。成千上萬的人擠在大野澤附近這片狹長的區域,又一口氣打了三天,已經累得無以為繼了。

為了在將來的大決戰中保存實力,呂布麾下的雁北騎兵和陷陣營都沒有參加這次激烈的陣地戰。而是不斷驅使着友軍靠人命一點一點地啃着青州軍的陣地。

畢竟,當初在鄴城以南的城市攻防戰一提起來就讓呂布大覺頭疼,也見識到了這種戰鬥模式的殘酷,自然不肯拿自己的精銳主力在這種戰爭中消耗。

呂布這麼做,自然讓諸路軍士兵心懷怨言,可堂堂呂溫侯威震天下,又以嚴酷的軍法控制住各路豪強軍和地方守備軍,眾人攝於他的威勢,也只能忍氣吞聲。

倒是那郭貢因為和呂布沒有任何統屬關係,呂布也不好對他指手畫腳,只派了曹性從中斡旋協調。好在曹性是個八面玲瓏之輩,和郭貢相處得到也融洽。

這三天以來,也不知怎麼的,郭貢大軍像發瘋一樣,擔當起攻擊青州軍的急先鋒,在戰鬥中出力最多,也死傷最巨。這完全不是郭貢的性格。

意外之餘,呂布看在眼裏,雖然口上沒有說什麼,但對曹性所做的工作卻非常滿意。

不但呂布,連嚴夫人也親自召見曹性,對他諸多勉勵。

一想到夫人的鼓勵,曹性不禁有些得意揚揚了。

只不過,曹性還是有些不安。

他騎在馬上,在紛亂的人群中通過。眼前全是衣衫襤褸的士兵,到處都是濃重的汗臭味和血腥味,即便起這麼大的風,也無法將之吹散。這些豫州人大老遠從汝南跑到兗州,本打算撈一票就走。可到現在,不但沒撈到什麼好處,反被李克以四百騎兵來了一個下馬威,又陷在倉廳戰場,死傷甚重。想來,這些傢伙內心中必然無比沮喪。再看他們一個個頭髮鬍鬚蓬亂,目光獃滯無神,可見士氣低落到何等程度。

豫州軍的死活勝負同曹性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實際上,他對這群不請自來,想在河南撈好處的叫花子非常反感。

曹性伸手捂住鼻子,騎着戰馬在人群中穿行了三里地,總算到了一處不大不小的土丘前。

同豫州軍的散亂不同,這裏的營盤扎得極牢。幾圈柵欄錯落有致地拱衛中土丘垓心,一群群戰馬正被馬夫拉着,正有秩序地在草地上吃青。土丘上,旌旗獵獵,上書一個巨大的“陳”字。

沒錯,這就是豫州軍的軍魂,白耳陳到的中軍。

一看到飄揚的“陳”字大旗,曹性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安。

抬頭望去,陳到正光着上身坐在向陽的山坡上。他腰間纏着一圈血跡斑斑的紗布,渾身黝黑的肌肉隨着他的叫罵綳得如同鐵鑄一般:“郭貢這個蠢貨,仗着他是豫州刺使,真拿自己當盤菜,對我白耳軍指手畫腳起來了。想當初,皇甫將軍在的時候,哼一聲,就得讓這個蠢人渾身亂抖。什麼東西,老子看在皇甫將軍當初的面子上喊他一聲刺使大人,不高興了,喊他一聲郭貢。媽的,真惹惱了我,老子自帶這幾百弟兄投陶徐州去。”

一個傳令兵模樣的人跪在他的面前,將頭低低地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曹性心中咯噔一聲,陳到的跋扈他是早有耳聞。這鳥人正宗的大漢邊軍出身,來往的都是皇甫嵩、朱攜、袁紹、董卓這樣的大人物,什麼時候把郭貢放在眼裏過。他之所以留在汝南,那是因為當初皇甫嵩剿滅黃巾是派他駐守在那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耳軍不用聽郭貢的命令行事。只不過,後來天下大亂,朝廷亂成一團,也沒人想起在遙遠的豫州還留着這麼一支精銳部隊。

白耳軍都是騎兵,對後勤依賴極大。要想養活這麼一支騎兵,所耗費的錢糧足夠養活一支上萬人的步卒。一應所需,都得向郭貢伸手。迫於現實壓力,陳到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郭貢的統治。只不過,這個鬆散的軍事團體能夠維持多久,只有鬼才知道。

前一段時間,泰山臧霸又有情報傳來,說是徐州的陶謙有意請白耳軍去徐州協助他抵禦曹軍。白耳軍大多出自丹陽,同徐州有很深的淵源,而陳到在郭貢這裏混得也不如意,估計也有意去徐州。

若白耳軍離開兗州,聯軍損失這麼一支精銳部隊,對戰局影響可就大了。

曹性心中忐忑,思索着等下如何說服陳到留在兗州。

正在這個時候,罵了半天的陳到越說越怒,站起身來,一腳踢到那個傳令兵胳膊上。

“啊!”慘叫一聲,那個傳令兵的胳膊頓時塌了下去。

陳到怒吼道:“回去對郭貢說,他娘的給我傳這麼一道命令是什麼意思。叫我保存勢力,伺機待變。伺什麼機,待什麼變。不就是捨不得他手頭這點兵力嗎,打光了,他郭某就變成孤家寡人了?我白耳軍被李克暗算,死傷那麼多弟兄,此仇不報,我還有什麼臉面再去指揮他們,領導他們?我是豫州軍的軍事統帥,這次戰役由我指揮。叫郭貢在後面負責準備器械糧草,到時候我自然會將李克的腦袋送到他面前。什麼玩意,又想要湮城,又想不出力,世界上哪裏有這麼好的事情。小人,真正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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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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