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求葯
漫天飛雪呼嘯,大地銀裝素裹。
天元山。
一條一眼望不到頭,高聳入雲的天梯。
“哈……哈……哈……”
陡峭的天梯上,傲風一步一步的向上爬,周身都是汗水蒸發的白氣,氣喘如牛。
每一步抬起,傲風都會咬緊牙關,腳步繼而堅定地落下,用盡十二分精神與力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為,在他背後,背着一個人。
這是一個渾身包裹在棉被裏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約只有十四五歲,五官秀麗,精緻出塵,目似點漆。
只是,這樣一個鍾靈毓秀的小女孩,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嘴唇烏紫,眉宇間纏繞着一股死氣。
“傲風哥哥,小葵好冷……”
小女孩忽然低低的輕喚一聲,隨後便是幾聲咳嗽。
“小葵,你別說話,保持體力,馬上就要到了,等求到了丹藥,你的病就會好起來……”
傲風咬牙說道,同時緊了緊托着小女孩的手。
說著,他抬頭向上望了一眼。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天梯的盡頭,那裏是一座古樸大氣的宮殿,這座巍峨宮殿屹立於山巔之上,隱現於雲層之間,威嚴而肅穆。
天元宗,丹火宮!
這裏,是白羽國所有人夢寐以求的聖地!
傳聞裏面住着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他們手中有能夠救治一切疾病的靈丹妙藥!
只是,這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天梯,十分陡峭,不知道多少小星位圓滿的武者最終都鎩羽而歸,更別說天氣如此惡劣,他還背着一個人……
但是,為了救治小葵的“寒疾”,他必須登上這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天梯!
一想到這,哪怕是嘴唇乾裂,哪怕是頭暈眼花,傲風眼底的堅毅之色毫無動搖。
轟——
正在這時,丹火宮那扇千鈞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廢物!這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天梯,哪怕是星位圓滿的武者想登上來都要花費一些力氣,你這種空有一些蠻力,卻不能覺醒‘道靈’之人,豈不是自討苦吃?”
一個大約十五六歲,身着華服的少年走了出來,站在山巔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下面的傲風,語氣淡漠而嘲諷的說道。
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傲風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削瘦的身軀不禁一震!
這個少年他認識,名叫黃晨,跟傲風同是逐鹿鎮人。
曾經,這個黃晨還向他討教過武道。
在那之前,傲風是逐鹿鎮上少有的天才,十歲便開啟武道之門,在同輩人中鶴立雞群。
然而,在妹妹小葵患上這古怪的寒疾之後,他每日奔波,四處求葯,為此疏於修鍊,在十六歲的覺醒儀式上未能覺醒“道靈”。
甚至,直到現在十七歲,仍舊停留在小星位中期……
自此,天才之名再無人提起。
黃晨卻覺醒了少見的‘丹火’道靈,從而被天元宗收入門牆,成為丹火宮的一位煉丹童子。
二人的際遇,當真是造化弄人。
面對這刻薄的嘲弄,傲風不答,埋着頭,繼續攀登。
然而,傲風這種態度卻激怒了黃晨。
黃晨剛要發怒,卻忽然眼珠一轉,轉口說道:“傲風,我念你我曾經也是舊識,就給你一個機會,倘若你現在給我跪下來,我便給你丹藥,救你妹妹,如何?”
“我為什麼要跪你?”傲風昂首而立。
“因為你可是曾經整個逐鹿鎮上的人們口中的天才,曾經那麼多人圍着你轉,當時我心裏很不爽……”
黃晨冷笑,絲毫不掩飾:“別廢話,若是你不答應,你妹妹可就沒救了!”
傲風眼神閃爍着,眸中的怒火最終還是被無奈所湮滅。
“傲風哥哥,別……”小葵虛弱的說道。
咚!
七尺男兒,跪於雪地寒冰之中!
“求仙長賜葯,救我妹妹一命!”
“哈哈哈哈哈!!!!”黃晨發出囂張而暢快的大笑,得意到了極點。
“懇請仙長賜葯!”
傲風的聲音在綿延大山中傳出去很遠。
黃晨得意勁過去,忽然臉一變:“你以為你給我跪下就能得到丹藥?丹藥何等珍貴,豈能浪費在一個將死的凡人身上?簡直痴心妄想!”
傲風驚怒,雙眸冒火:“黃晨!你敢食言騙我,你不得好死!”
“竟敢咒我?很好,很好。”
黃晨獰笑,眼中殺機閃爍,忽然手一揮,“那便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力量!”
砰!
一股強大而無形的力量,隔着幾千層階梯,打在傲風的胸口。
瞬間!
傲風身體如同一個皮球被擊飛,半空中,傲風連忙借力保住小葵,將小葵護在懷抱中,順着天梯滾落下去……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傲風便感覺身體多處傳來碎裂之聲,五臟六腑彷彿都亂成一團,劇烈的痛楚席捲而來。
“我不能死!”
漫天風雪中,傲風的大喊被淹沒。
他拼了命掙扎,可惜,他的力量原本就所剩無幾……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呼喊。
撲哧!
劇烈的力道下,傲風身體忽然撞向了天梯旁,一根兒臂粗的冰棱透胸而過……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胸襟。
翻滾下落的勢頭也終於止住了。
“傲風哥哥!”小葵泣不成聲。
“咦?運氣還真是好。”
上方,黃晨驚疑一聲。
“有朝一日,定要將你丹火宮連根拔起!!!”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衝擊着他每一根神經,傲風發出瘋狂咆哮,彷彿是對天宣誓一般,悲憤的怒吼聲響徹群山。
“何人敢在天元宗口出狂言!”
“是誰?竟敢說要將我們丹火宮連根拔起!”
“這是活膩了!”
“找死!”
唰唰唰——
瞬間,丹火宮內飛出十數道身影,一個個虛空站立,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發生了什麼?”
為首的一個,身高八尺,面目威嚴的中年人看向黃晨,問道。
“回大師兄,此人來求葯,我客客氣氣請他回去,可他一意孤行,拚命掙扎,所以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黃晨虛假的說著,看傲風的眼神如同看着一隻螞蟻。
“原來如此。”大師兄點點頭。
傲風怨毒的盯着黃晨那張臉,並沒有做任何爭辯,因為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沒有實力,就沒有尊嚴,也沒有公道可言!
“不過是兩個凡人而已,竟敢說要將丹火宮連根拔起,真是可笑!我看,不如殺了這隻大放厥詞的螻蟻……”有人道。
大師兄搖了搖頭,看向滿身鮮血,一臉戾氣的傲風:“愚昧無知!如果你知道這天元宗是什麼地方,恐怕就不會說那麼可笑的話。”
果然,這十幾個人紛紛發笑。
天元宗乃仙道十門之一,掌管數十個帝國蒼生,一個連“道靈”都沒覺醒的凡人,也敢妄言覆滅他們丹火宮?
傲風一言不發,將這一張張冷漠的臉深深的印在心裏。
“滾吧!”大師兄沒了耐心,徒然喝道。
但是,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
天邊忽然有長虹飛來,這幾道長虹伴隨着片片霞光,神聖而莊嚴。
“恭迎聖女!!”
霎時間,這十幾個丹火宮弟子連忙收起臉上的冷笑,換上虔誠恭敬之色,對着這幾道霞光遙遙參拜,極為敬畏。
“嗯?”
霞光飛了過來,竟是一座鑾駕!
這尊鑾駕流光溢彩,霞光道道,瑞氣條條,貴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鑾駕之中,一雙威嚴的目光落到了下方的傲風身上,剎那,傲風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這壓力,宛如一座大山壓來。
他無法相信,一個人的目光竟然都能給人這麼大的壓力。
“竟然是罕見的冰魄寒脈。”
一個高貴而威嚴的女聲自鑾駕中傳出。
這話音一落,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傳來,將傲風懷中的小葵吸了過去,飛入鑾駕之中。
“小葵!”傲風嘶聲大喊。
“放心,我不會對她不利。”那個聲音淡淡說道,片刻后:“我可以救她一命,但……她必須留在天元宗。”
傲風震驚了一瞬,隨即不顧身上的疼痛,連忙答應,“多謝!!”
“您能不能把傲風哥哥也收入天元宗?”小葵繼續哀求:“小葵不願意跟傲風哥哥分開。”
聞言,丹火宗眾多弟子面色一變。
方才,他們還在奚落這個螞蟻,倘若聖女將他收入門牆,豈不是一樁麻煩事?
要知道聖女在天元宗的勢力極大,連他們丹火宮宮主都不敢得罪。
不過下一刻,他們就鬆了一口氣。
只聽聖女淡淡道:“收你,是因為你有天份。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凡人,‘道靈’都不能覺醒,成就終究有限。”
“可是……”小葵還想為傲風爭取最後的希望。
“小葵,你不用再說了,好好待在天元宗。”
傲風絲毫沒有被人說到短處的尷尬難堪,反而自有一種洒脫的味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堅韌不拔之輩。”
更何況,今日見到這些在凡人眼中與神仙無異的“仙道宗門弟子”的嘴臉后,傲風對所謂“仙門”的憧憬蕩然無存!
“說的倒是漂亮,可惜,這些世界上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不能覺醒‘道靈’,你這輩子也不過是個武夫罷了。”黃晨嗤笑不已。
“不錯,天份註定一切。”
“這螻蟻竟然還想逆天改命?”
丹火宮其他弟子也紛紛發笑。
“哦?”
見到這個少年竟然不卑不亢,也無失望,並且還說出這麼一番頗具傲骨的話來,聖女不由微微詫異,問道,“若是你有實力,你會如何?”
“若是我有實力?”
傲風望向天上那十幾個丹火宗弟子,望向他們身後那巍峨的丹火宮,眼神之中充滿了怒火,一字一頓的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放肆!”
“狂妄!”
丹火宮弟子紛紛大怒,這個螻蟻實在是太狂妄了,若非聖女在場,他們絕對會瞬間殺死這個螞蟻一般的廢物!
“師兄們何必動怒,螻蟻終歸是螻蟻,除了嘴上逞能,一無是處!”黃晨冷笑。
鑾帳內,也傳來聖女的一聲嘆息:“你戾氣太重,與我宗門教義相悖,要是你有實力,以你的心性,必入魔道。”
“不錯,你這種性格,有本事也不過是一個魔障。”黃晨趁機諷刺,“難道你還沒醒悟?你這天棄之體不能覺醒道靈,這恰恰是天意!”
魔道……
傲風握了握拳,眼神堅定,在心底暗道:“不論正魔,只求快意恩仇!”
“下山去吧。”聖女的聲音傳來。
“傲風哥哥!”
鑾帳內,傳來小葵那撕心哀慟的呼喊:“傲風哥哥,小葵在這裏等你!”
聞言,傲風心中一陣悸痛,這股痛楚,遠比他身上的傷,來得更痛!
然而,眷戀的目光卻穿不透那凡人無法企及的霞光紗幔,傲風朝着鑾帳深深躬下高傲的脊樑:“多謝!”
言畢,在眾多冷眼之下,少年轉身離去。
天梯上,那個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風雪中……
隱約,還能聽見聖女那高貴的聲音在安撫那顆受傷的心,“你們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忘了他吧。”
一個連“道靈”都不能覺醒的人,註定無緣這更高的世界。
……
滿腔落寞,行至山下。
一股昏沉的感覺襲來,傲風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的傷勢,自嘲一笑:“可笑我重活一世,還沒轟轟烈烈過,就要這樣死去么?”
強烈的不甘在心頭盤旋。
驀然——
九霄之上,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這聲怒吼聲威浩大,包含着滔天的戰意,令人失色的桀驁意志!
彷彿,這個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令這個聲音的主人臣服,哪怕是天威!
這一吼之下,漫天雲層被撕成碎絮,地面江河倒卷,天地色變!
一個龐大到不着邊際的黑影在九霄之上穿梭……
太古凶獸,也莫過於此。
天元宗上,無數弟子飛了出來,用一種震駭而惶然的眼神看着天際。
“仙人么?好像炸了鍋的螞蟻窩啊,哈哈……有朝一日,老子也要讓你們這樣看着我!!”
在被這聲怒吼震昏迷前,傲風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