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四家花店
莫老頭心裏的底氣,就在於蘇鏡帶來的鐵皮石斛。不用其他人說,莫老頭自己就是個愛花人,該有的眼力,他還是有的。自然知道,自己帶來的那盆蘭花,好是好,但就像那小崽子說的那樣,不夠珍貴。
這樣品相的蘭花,就算賣上千萬也有的是人搶着要。可和四葯門花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那是以往捧着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四葯門花本來就是瀕危植物,稀少不說,展廳里的這株大概還是第一例移植成功的野生四葯門花。就算以後苗旺圃有可能再移植成功第二株,第三株,乃至更多。但第一到底是特殊的,在意義和價值上就不一樣。
更何況,有沒有第二棵都還是兩說。至於人工種植,更是說笑,目前就還沒有人能做到過。
莫老頭早知道比不過,卻還敢說那樣的話,自然有他的原因在,絕不是單純地為了顯擺。四葯門花是珍貴,可這盆鐵皮石斛也不是什麼爛大街的雜草。奈何蘇鏡名聲不顯,即使他曾經越過苗氏園藝拿下莫氏研究所的訂單,還令許多公司退了苗氏的盆栽改買他家的也一樣。很多人得到的消息都是含糊其辭的小花店,消息靈通些的,或許能知道具體的店名,但店主叫什麼,他們卻不清楚。
因這這個,鐵皮石斛夾雜在一堆知名花商送來的盆栽里,人們先注意到的,往往是那些名氣大的花商送來的花。或許會有人被鐵皮石斛嬌美的花朵所吸引,但他們欣賞歸欣賞,卻不會覺得鐵皮石斛的價值有多高。
上面寫的送展人名字,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這樣的人拿出來的又怎麼可能是好東西。種花有一手,有本事的園藝家,早已經聲名遠揚。既然他們都沒聽說過,這蘇鏡,想必也就是個無名之輩。運氣好,這盆花才開得這樣好。
而懂行,明白鐵皮石斛珍貴性的人,展會這麼大,在短短几天的展覽過程里,卻不一定會注意到這邊。莫老頭想要做的,就是縮短鐵皮石斛蒙塵的時間,讓眾人早點發現它,順便滿足一下自己顯擺的小心思。
和莫老頭的心急不同,鐵皮石斛真正的主人反倒是無所謂。蘇鏡覺得有人誇鐵皮石斛花開得好,就已經足夠了,他這次來參加花展,又不是為了這個。於是在莫老頭焦心的時候,蘇鏡正和難得有空,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姜紹輝在展廳里四處閑逛。
蘇鏡看花的方式也特別,別人是哪裏的花好看,哪裏的花珍貴,就往哪裏去。他是哪盆花靈氣足,靈氣多,他就去看哪盆。
花展上別的不多,就是花和人格外地多。蘇鏡走馬觀花大致地看了一圈,發現靈氣最多的植物,反而不是圍觀的人最多的那幾盆。它們有的甚至還沒一些普通品種花卉身上靈氣多。原來並不是品種越好,靈氣就越多。蘇鏡想起自己才修鍊那會兒,還想着以後要找些名品來培育,以輔助修鍊,加快靈氣的吸收。現在看來,此路不通。好在他也早已沒了這個念頭。
但不管怎麼樣,能送來參加花展的花,都不是什麼凡品。蘇鏡左看右看,只覺得實在是賞心悅目,很快就又被一盆相對來說靈氣十足,也就比莫老頭養得那叢蘭稍少一些的植物吸引住了。
就在蘇鏡沉浸在別人家花的美貌和靈氣里的時候,莫老頭帶着一群人走到了鐵皮石斛的展台前,以馮老為首的一眾專家,全都圍在鐵皮石斛身邊,眼睛亮得嚇人。身後還有一批跟着過來看熱鬧的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那聲勢,嚇得原本在這邊賞花的人以為出了什麼事。
腦洞大點的,更是聯想到了剛剛的警報聲,警惕地看向身邊的人,別是有小偷混在他們中間,這些人該不會是衝過來抓賊的吧?
看樣子也不像啊!
就在他們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馮老幾人經過反覆地確認,辨認出眼前這盆植物是什麼以後,眼裏滿是震驚。甚至有個上了年紀的大師,顫巍巍地抖着手摘下眼鏡,從口袋裏掏出鏡布,極力地穩住不停顫動的手,把眼鏡擦乾淨后重新戴上,又仔細地看了一遍,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這真的是鐵皮石斛?!”
不是市面上常見,打開某寶一搜,就出來一堆價格不過百的那種。而是更為珍稀,目前已經瀕臨滅絕的那種。兩種鐵皮石斛對生存環境的要求儼然不同,前者普通人稍懂點相關知識就能進行種植,而後者,對環境的要求太過苛刻,自然繁衍困難不說,長勢還十分緩慢,往往好幾年過去,它才能勉強長成。
對環境的要求不同,兩者的藥效自然也是天差地別。後者之所以格外珍貴,除了太過稀少,也有藥效驚人的因素在。鐵皮石斛在道家,更是有九大仙草之首的說法,可見其藥效有多好。三兩重的人蔘,生長百年以上的靈芝,都只能屈居在它之下。
何況現在無論是人蔘,還是靈芝,都早已找到了人工種植,大量繁衍的辦法,鐵皮石斛卻依然無解,甚至連蹤跡都難尋。但現在,他們面前卻出現了一整盆鐵皮石斛,莖葉茂盛不說,上面甚至還開着花,由不得大師們不震驚。
鐵皮石斛的花,是一種比鐵皮石斛本身更珍貴的藥物。鐵皮石斛就已經很少見了,它的花更是稀有。平常鐵皮石斛開花,一大叢也就十來朵,這還算是多的。可這一盆鐵皮石斛上,花朵的數量,甚至比葉片都還多,也難怪大師們心生懷疑,覺得是自己眼花。
莫老頭笑眯眯地站在一邊,一副和藹老爺爺的模樣。苗旺圃的臉色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周圍其他的花商,臉上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養花的人,種的時間久了,對花的了解越深,或多或少都會有一定的鑒賞能力。他們這些以花為生的人,這樣有關於本職的技能點更是點到滿。莫老頭一個業餘愛好者都能看出來的,他們自然也能分辨出高低,甚至看得更清楚。
蘭花是比四葯門花稍遜一籌,可四葯門花和眼前的這盆鐵皮石斛一比,卻是鐵皮石斛完勝。論珍稀程度,鐵皮石斛也是瀕臨滅絕的保護植物,和四葯門花不相上下。論外表,說實話,普通植物都比那棵四葯門花好看,更別提眼前這盆,不知情的人看了都會誇一句長得好的鐵皮石斛。
和觀賞植物相比都是穩佔上風的鐵皮石斛,又怎麼可能會被四葯門花比下去。外表這一項,四葯門花想不輸都難。
論實用性,算了,這點不比也罷,四葯門花至今還沒研究出具體用途,而鐵皮石斛的藥效,卻是眾所周知。
三個方面對比下來,一平兩負,四葯門花輸得有點慘。莫老頭面上雲淡風輕,心裏別提多得意了。讓你小子說我的花徒有其表,你帶來的那棵小樹苗連表都沒有,也就只能仗着稀有性說事。遇到同樣珍稀的,沒了優勢就什麼也不是,丟人了吧!
以馮老為首的大師們還圍着鐵皮石斛看得專心致志,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氣氛已經變得不對。就好像他們那塊被單獨隔離了出去,不管外面有什麼風浪,都影響不到裏面。
即使大師們沒說話,結果尚未蓋棺定論,但他們不說,不代表苗旺圃自己看不出來。更何況大師們的表現差異太過明顯。
四周的人為了形象,並沒出聲落井下石,但光是他們臉上的嘲諷,就已經讓苗旺圃難以忍受。到手的魁首飛了,即使四葯門花到時候依舊能拍出高價,但上面有更好的植物壓着,人家說起來的時候,必然是先提魁首。對苗氏園藝來說,四葯門花帶來的好處已經沒原來那麼大。
一腔心血付東流。費盡心思,這屆花展成就的卻是別人的名聲。苗氏園藝被對方的光芒掩蓋在下面,說是老牌園藝商,可誰看不出它日薄西山?原本能憑藉著花魁的東風再爬起來,可這會兒,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種花也一樣,大家都去關注花魁是誰了,誰還會去在意不如花魁的第二名?
原本等花展結束后就會紛至沓來的訂單,想必現在也會像魁首這個頭銜一樣,飛到其他人手裏。想到這,苗旺圃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待下去。同行嘲笑的目光就像刀劍一樣,時刻凌遲着他,令他渾身難受。臨走前,苗旺圃看了眼插在花盆盆土裏,小牌子上刻的名字。
蘇鏡。
這個名字其他人不知道,作為被搶了訂單的苦主,苗旺圃一輩子也不會忘。被個小店搶走訂單,這是恥辱。
苗旺圃覺得自己什麼都想明白了,看這樣子,莫老頭和蘇鏡肯定是一夥的,對方這是搶了自己訂單,掃了苗氏的顏面不說,還想繼續往下作踐,好把苗氏踩下去,取而代之成為新的龍頭。
一家籍籍無名的小花店,想要最快地出頭,在所有人面前嶄露頭角,在業內打出名聲,有什麼是比直接幹掉行內老大,更快更便捷,更能震懾人的?
苗旺圃自覺看破了對方的陰謀,不願意再留下讓人看笑話,憤怒地甩手離開。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苗氏園藝屹立行業幾十年,什麼風浪沒經過,還能讓個小孩扳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