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家花店
十幾份口供擺在一起,除了蘇順茂的那一份,別的全都能對上。誰說真話誰說假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事到底怎麼回事,警察們心裏都有數了。蘇順茂原本還打着矇混過關的主意,這會兒也老實了,臉色灰敗地坐在一邊,看着其他村民在心裏暗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早知道當初就不找他們,忙沒幫上多少,盡拖後腿。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其他人不想坐牢,他自然也不想。蘇順茂心想,索性都說了算,原本就是拿錢做事,沒必要為對方保密。
村民們知道的都沒他多,只知道事成之後會有人給錢。但他不一樣,他是見過那人的。最開始那人找的,就只有他一個。後面是因為事情太難一個人辦不成,這才又多找了幾個。這幾個人都是蘇順茂在村裡找的,因而從頭到尾,事情都是他代替那人和其他村民談,所以見過那人的,就只有他一個。
想到這,蘇順茂的臉色又好了起來,其他人說得再多,加起來也沒他知道的清楚。只要拿捏准了這點,還怕警察不放自己走?蘇順茂老神在在,臉色越發地好。
蘇順茂的這番變化,自然也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按照其他村民的說法,事情的關鍵點就在於他身上。想找出背後的主使者,目前就只能從這下手。但老警察並不急,他倒了杯水,坐在位置上慢慢喝。警局配備了電腦,他一邊喝水,一邊瀏覽網頁,悠哉地就好像手頭並沒有事要做。
其他警察也都各干各的事,沒人再關注蘇順茂。
剛開始,蘇順茂還能勉強維持着鎮定,時間久了,他就有些受不了。這些警察都是怎麼回事,線索就在眼前,居然都不來問,難道不在乎這事?也是,直到目前為止,什麼都還沒發生,事情並不嚴重。雖然他們確實在花圃里種了罌/粟,但警察沒找到,這事就說不清,頂多算個犯罪未遂。這樣的小事,警察懶得深究也說得過去。
這麼一想,蘇順茂急了,警察可以不在乎背後主使的人是誰,但他不行。沒了這個籌碼,那他要怎麼脫身?難不成真去坐牢?
蘇順茂有些心焦,尤其是在發現,一直以來站在他背後老實聽話的村民們,這會兒看他的眼神都開始不對了,滿含埋怨,顯然是在怪他拉他們下水。拿錢的時候一個個的沒點謝意,一出事就全怪他。蘇順茂心裏冷笑,但面上,卻不能不管他們。
蘇家村是個小村子,小村子也就意味着人不多,七拐八彎的,村裡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親戚關係,真把這些人陷在這,回去后閑言碎語能淹了他。家裏女人潑辣點的,聯手打上門也不無可能。
蘇順茂光想想,就有些頭大。山不過來我去就山,這會兒他也顧不上拿架子了,主動湊到老警察身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企圖引起老警察的注意。
老警察不動如山,捏着鼠標刷新網頁,連眼角餘光都沒給蘇順茂留。蘇順茂沒轍,他不想坐牢,如果可以,還得把這些村民也拉拔出去,老警察不問,他卻不能不說。眼看着天色越晚,再拖下去說不定就得在警局過夜。一晚上沒回去,村裡人眼裏,哪怕不是坐牢卻也沒差,絕對是犯事了,不然大晚上的,人警察至於關着你不讓回來?
蘇順茂心裏着急,當下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說了,背後有什麼人都賣得一乾二淨。老警察在蘇順茂說第一句的時候,就已經關了網頁專心聽。原本他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只是為了迷惑蘇順茂,這會兒達到目的了,自然不再偽裝。警局裏的其他人,也都暗自豎起了耳朵。
等蘇順茂說完,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之前看他那副作態,還以為手裏掌握着什麼重要證據,這才有恃無恐,結果說到底,連人長什麼樣都沒看清。
“警察同志,這可真不怪我,我也睜大眼睛看了,可那人十分謹慎,來找我的時候,不僅戴了帽子,臉上還有墨鏡,根本看不清五官。不過他當天穿什麼衣服我都記着呢,對了,他還背了個包,喏,就這麼大。”蘇順茂伸出手,比劃了下:“裏面裝的現金,當時先給了我一打,說是定金,要不然我也不能答應他做這種缺德事。”
說完小心地觀察了下老警察的神色,看不出對方是否滿意,蘇順茂又再補充了句:“雖然他遮掩得好,但別的不說,老頭我這輩子見過那麼多的人,對看人也算是有點心得,他穿着打扮是像個小夥子,可老頭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個中年人。”說完,蘇順茂有些忐忑地問:“該說的我都說了,警察同志,我能走了嗎?”
原本在一旁無精打採的村民們聞言,也都精神了起來:“是啊警察同志,壞事我們也沒做成,該說的也都說了,以後一定改,好好做人,不如就讓我們回去?”
“你們也知道做的是壞事?!犯罪未遂那也是犯罪。老實點把罰款交了,看你們態度還行,就少拘留幾天。”老警察的話一說完,村民們就急眼,少拘留那也是拘留,還不是要坐牢?不僅要坐牢,還要交罰款。忙活了一通,只有定金,尾款是拿不到了。錢沒賺多少,還白白壞了名聲,真是賠大發。
小地方,警察的威懾力還是相當的強。眼見事情沒了迴旋的餘地,村民們也就只能咬牙認了。蘇順茂心有不甘,事情一點都不按他想的發展。沒道理就他們倒霉,臨被帶走前,蘇順茂回頭:“警察同志,這事你罰我們我們也認,但那蘇鏡也不是什麼好人,罌/粟是我們親手種的,現在沒了,誰知道是不是他偷偷挖出去賣了。那些罌/粟可值不少錢!”
這話老警察雖然不信,但還是給蘇鏡打了電話,罌/粟是毒品,去向總得問問。之前在花圃,他特意留了對方電話,就是怕萬一有事不能及時找到人,還得跑來跑去浪費時間。
電話一通,老警察把事一說,表示會根據這個線索繼續往下查,找出那個人是誰后,這才問了蘇鏡罌/粟的事。蘇鏡也沒隱瞞,原本他就是想報警,只是沒證據,怕被倒打一耙。這會兒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說出來也不妨礙。當時做事的時候他就留了一手,拿手機拍了焚燒罌/粟的過程,不怕人不信。反倒是老警察,得知罌/粟已經燒了之後,直到掛斷電話也沒要視頻,顯然對他十分相信。蘇鏡想了想,到底還是把視頻發了過去。
才發完視頻,手機就又響起來,這回來電的是姜紹輝。
姜紹輝打了半天電話一直沒通,語音一遍遍地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正想着乾脆開車過去,還能趁機見一面時,電話就通了。
姜紹輝握着手機,心裏也說不清是遺憾還是失落,直到聽到蘇鏡乾淨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心情這才好了點。
“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這會兒快十一點,年紀大點的都已經上/床休息,就算是年輕人,第二天有班的,也都開始洗漱。姜紹輝為人體貼,知道他開店早,平常聊天一過十點就掛斷,生怕影響到他休息。今天這麼晚,姜紹輝絕不會打電話過來閑聊,應該是有什麼事。果然沒說兩句,姜紹輝就進入正題。
要不是姜紹輝心裏清楚,比起等到第二天,少年會更想早知道,而且只要說快點就不會耽誤到他睡覺,這個電話他根本就不會打。
得到蘇鏡的允許以後,回去詳查了一下,姜紹輝這才知道,少年有多厲害。才堪堪成年的年紀,就已經擠下一堆比他大上一輪不止的競爭對手,和莫氏研究所簽下合同不說,還拿到了股份。雖然只有百分之五,但其中的利益卻也足以讓人眼紅。
“你和莫一恆有合作?”
雖然不明白姜紹輝為什麼這麼問,但這並沒什麼值得隱瞞的,蘇鏡老實回答:“有,技術入股了。定期給他們提供種子,培育足夠的植物做保健品和化妝品的原料。”
“那就沒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姜紹輝換了只手拿手機,捏了捏眉心:“聽沒聽說過苗氏園藝?”
“苗氏園藝?”本省的業內龍頭,問別的蘇鏡還有可能不知道,但同為種花的,苗氏園藝的名聲,蘇鏡還是有所耳聞。只是有些不明白,姜紹輝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聽出蘇鏡話里的迷惑,姜紹輝細心解釋:“莫一恆在遇到你之前,研究所原本打算在外直接尋找原料供應商。在所有的供應商里,苗氏園藝當時最有可能和莫氏合作。”
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