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孤星

31.孤星

然,慧覺這篤定的語氣,卻令不少人深信不疑。

只見趙氏緊繃著臉,急不可耐的出聲:“大師,這人是誰?可有化解的方法?”

對於謝襲不客氣的逼問,慧覺並未直接回應,只朝着趙氏雙手合十道:“施主,且稍安勿躁。這還得待貧僧合了八字,才能確認。”

“還不快去拿了筆墨紙硯來!”趙氏聞言,忙催促着。

當家夫人發話了,下面的人自是忙不迭的前去準備了。

趁着這個間隙,趙氏又狀作關切地追問着:“大師,這天煞孤星的命格,不知用何法可以化解?”

慧覺卻是搖了搖頭,“天煞孤星二柱臨,註定六親無緣,刑親克友,不止婚姻難就,還會孤獨終老。若說這徹底的化解之法,卻是世間難尋。”

“大師的意思,便是無解?!”卻是朱氏忍不住再度開口了。

“是也不是!真正的化解之法是沒有,只是……”

趙氏雙手緊握着,只竭力剋制着語氣中輕微的顫抖,“大師,儘管說便是。”

“若是那人願意自此遠離親友,常伴青燈古佛,我佛慈悲,定會保人一世安平。”

慧覺這話說得委婉,可話中意思卻已明了,其人若是出家,斬斷一切塵緣,自然就不會將厄難帶給身邊親近之人了。可人生在世,若不是真正勘破紅塵,想要遠離俗世紛擾,誰人又捨得放下塵緣?

更何況,慧覺剛剛話里話外,無不透漏着那天煞孤星,就是謝府三位小姐其中一位。

這謝府的三位小姐,且不提其他,自小怎麼說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又都是花骨朵一般鮮嫩的年紀,怎能熬得住寺中的清修歲月?豈不是要將人活活給逼瘋了。

謝襲聞言,卻是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桌子,他謝府的小姐,各個金貴,豈能任人如此污衊。

“你這和尚,給你幾分薄面,竟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將他給我叉出去!”謝襲也不想再聽其他了,儘是在扯淡!

說著,他又氣鼓鼓地瞪了眼趙氏,平時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這會兒卻是別人說什麼信什麼。

眼看離她心中所預想的結果,僅差那麼一點點,就能成功了,卻在關鍵時刻被謝襲阻止,趙氏怎能甘心,她情急之下竟是直直喝了一聲:“住手!”

本是要將慧覺帶下去的家丁,卻是面面相覷,這老爺和夫人的話,到底聽誰的?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趙氏連忙找了個借口圓場,遂情真意切的勸說:“老爺,妾身知道您此舉是為了孩子們着想,不願她們有人擔上孤星的名聲。

可是,您想過沒有,您今日就此草草將高僧趕了出去,孩子們以後就得日日頂着疑似孤星的名頭,豈不是害了她們!”

“這……”一時之間,謝襲竟也被趙氏的花言巧語迷惑了。

家丁一見謝襲態度有所鬆動,自認聰明的忙將慧覺放開。

趙氏知道謝襲向來將謝府的三位姑娘看得重,只是一時被她繞了進去,待回過神定然還是會將人趕走。

遂親自動手,將寫好的生辰八字遞給了慧覺,“大師,請過目。”

慧覺打開一看,狀似一臉認真地看着,隨即皺了皺眉,“不知這是哪位小姐的生辰?”他明知故問的指着書寫在頭一個的生辰八字。

趙氏配合的接過一看,心中恨不得放聲大笑,臉上卻還裝着一副震驚的樣子,“安娘,怎麼會?”

屏風之後的謝安娘,自是聽到了趙氏那大聲的驚呼,她心裏咯噔一下。

儘管在慧覺先頭說著六親無緣,婚姻難就之時,她心中就隱隱升起了猜想,可現在被當眾證實了,她整個人卻是如墜冰窖,只覺身上散發著透骨的寒意。

爹娘早逝,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結,輕易就破開了她的心防。

她止不住的悲涼,是不是因為自己命中帶煞,所以疼愛她的爹娘才早早逝去,這樣的她,又有什麼資格渴求娘親的留下。是她,連累了自己的爹娘!

此刻,她正深深陷入在自己編織的自責之網中,外界的一切於她來說,都已不重要。

“現在總算是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礙眼了。怪不得爹娘早死呢,原來是自己給克的!”趁人病,要人命,王家小姐很是明白這個道理,遂落井下石的嘲諷着。

“你嘴巴放乾淨點!才不是這樣呢!”卻是謝宛娘挺身而出維護着。

“外間的高僧都說了,難道還會有假?真是晦氣,竟然和個掃把星坐一起了。”王家小姐一臉嫌棄的撇撇嘴。

可算是解氣了,在這謝安娘手上吃得虧,今天可算是討回了一點利息。孤星的名聲一傳出去,看她謝安娘今後如何自處。就等着被送庵里去吧!

她心下還沒得意多久,就被一盆迎面而來的湯水潑了個正着。

謝宛娘站起身,將手中拿着的青瓷碗往桌上一放,“幫你洗洗嘴,不用謝!”

一身狼狽的王家小姐,先是一聲尖叫,接着不可置信的瞪着謝宛娘,隨即一副拚命的架勢沖了過來。

幸而被聞訊趕來的趙氏止住了,最終以謝宛娘的口頭道歉,王家小姐的外出換衣,結束了這場鬧劇。

而這鬧哄哄的一幕,謝安娘就仿若未聞,只是低垂着頭,一動不動的坐着。

她身邊的謝萱娘倒是有心安慰,可謝萱娘並不是一個話多之人,遇上這等情形,明顯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幹坐着焦急。

趙氏自是注意到了謝安娘的異常,對此是再滿意不過了,很快,她就可以不用看到那張相似度極高的臉了。

有句話叫做,將欲去之,必固舉之;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將欲滅之,必先學之。

趙氏若是知道了以後發生的事兒,不知可會後悔現今的舉動。

計劃之所以是計劃,就是因為時常趕不上變化。

這不,變數很快就在謝府大門口候着了。

“老爺,門外又來了一個和尚。”這回是門房直接回稟的。

謝襲正頭痛着裏面這個和尚怎麼處理,外面倒是又來了一個,他這兒又不是寺院,至於都往這兒扎堆么!

“不見!”

門房戰戰兢兢地的正要退下之時,卻聽謝襲又改變主意了。

“讓人進來吧!”

他倒要看看,都是些哪兒來的野和尚,反正他們說的話,他是統統不信。事情演變成這樣,少不得他要往福佑寺跑一趟,求見慧遠大師,讓他幫忙合一合安娘的生辰八字,也好洗去今日這個孤星之嫌。

稍傾,便有一位身着紅衣袈裟的僧人,徐徐走了進來。待來人走近了,其眉心一點觀音痣,分外引人注目。

謝襲激動的站起身來,忙上前幾步,拱了拱手,“慧遠大師,您怎麼來了?”

這是剛打瞌睡,便有人遞枕頭呀,來得太是時候了。

慧遠有禮地回著:“原是尋故人而來,倒是叨擾了。阿彌陀佛。”

說罷,他便朝着那努力往人群中湊的慧覺溫和笑道:“師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眼見是躲不過了,慧覺這才訕笑一聲:“師弟,真巧。”

這明顯是久別重逢的師兄弟會面,難道這法號慧覺的和尚,真是出自護國寺?那他所言的安娘為孤星一事,豈不是也並非胡謅?

若真是這樣,安娘的一生豈不是就此毀了!

不行,他謝襲偏就不信這個邪。

安娘可是二弟留下的獨苗,他這做大伯的,豈能眼睜睜看着她就此遁入佛門,就算是帶髮修行也不可!

思及此,謝襲不禁開口相求:“大師,不知您可否幫忙算一人的生辰八字?”

慧遠卻是專程為此事而來,想不到那看起來如鐵石般冷硬之人,竟也有這等柔腸百轉,特意將他從寺中拉了出來,只為了幫一個女子解圍。

他遂也順水推舟的接下,“可是為了府上謝二小姐一事?”

“正是,還煩請大師過目。”

雖訝異于慧遠的好說話,可這等好事難得一遇,謝襲自然是求之不得,也就爽快的將謝安娘的八字遞了過去。

慧遠接過手,打開一看,眼中卻是閃過一絲驚訝,咦,這生辰八字,可是貴不可言吶!

不過,天機不可泄露,這等事他心裏清楚便可,倒也沒必要公之於眾。

“從八字來看,謝二小姐一生順遂,命里或有小災小痛,但也很快都會過去,謝施主還請放心。”

嘴裏雖是這麼說著,可慧遠心中卻是默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他這話也確實沒說錯,這謝二小姐的後半生可不就是一生順遂。

只這前半生或有大風大浪,但只要避過了,從此便是海闊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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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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