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滄海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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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疲憊,閉上了眼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了,一瞬間竟是有心灰意冷之感。
因為沈逸風是正對着她,他面上的表情令她心中一縮,“你沒事吧,沈公子,你是不是累了?”
沈逸風睜開了眼,“我沒事。”
“要不然我替你把把脈。”李薇竹上前一步,就想要握住沈逸風的手腕。
“不必。”沈逸風收回了手,他的病只給府中熟悉的大夫看,他不想在其他外人的眼中,看到憐憫,“隨行的大夫在廂房裏候着。”
李薇竹的指尖堪堪碰觸到了沈逸風的手背,他就抗拒似的縮回了手,一時愣在了原處,尷尬笑了笑,“今天天氣很熱,要不然你也休息一下。別累着了。”雖然沒有摸着他的脈,李薇竹想到沈逸風想要接住自己時候無力的雙手,心中猜想他或許是累了。
沈逸風聽到了李薇竹的話,一怔,想到了自己身後還站在許許多多的書生,還有立正書院的教長,他們都還在等着自己切磋與指點,今天下午還特地準備了辨談,他怎能離開?“我沒事。”
“你別勉強啊。”兩人此時挨得很近,李薇竹湊近了同沈逸風說道。李薇竹當然看得出其他人對沈逸風的重視,她若是高聲喊着讓沈逸風去休息,只怕所有人都得怨上了自己,此時就湊近了給沈逸風出主意,“要不然,你就說你有點累了,先回去小憩半個時辰?我針灸很好的,我可以替你針灸。”李薇竹想到了沈逸風有自己的大夫,想了想又說道:“如果你的大夫,不擅長針灸,我可以幫你。”
口中呼出的溫熱氣息噴在了他的臉頰上,她距離自己很近,沈逸風可以在她澄澈的瞳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的眼眸里是對自己的關心,不含一丁點的雜質,沈逸風見狀,嘴角微微翹起。
李薇竹原本就距離沈逸風很近,此時見着他嘴角微微翹起,那雙淡漠到沒有人氣的眼裏忽然就有了煙火的氣息,他原本就生的俊朗,像是一副山水畫,現在笑了起來,有了生動的氣息,更是俊秀如風。
白芨看着李薇竹和沈逸風挨得太近,連忙把李薇竹往後一扯,“少爺。”
李薇竹被拉得往後一推,此時的沈逸風那抹淡到似繚繚青煙的笑容也飄散開來,“羅公子的話,是不是要讓人安置到廂房裏。”
“我沒事。”羅鳴自覺今天是丟了大臉,既然身上舒坦了,這會兒只想要離開,“我現在回去的。”
“那可不成。”李薇竹搖搖頭,“你還得休息。”
因為李薇竹的說辭,羅鳴最終還是跟着侍童去了立正書院的廂房裏,羅鳴一回到了廂房裏,就哀嚎出聲,“天啊,今天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見着羅鳴如此,李薇竹忍不住輕笑出聲,但是很快她的笑容就掛不住了,因為羅鳴竟是開始解衣服。
“你在幹什麼?”白芨連忙止住了羅鳴。
“這衣服太糙了,我身上要起疹子了。”
李薇竹湊近了,果然見到他脖領□□在外的肌膚上有凸起的細小紅色疙瘩。因為剛剛羅鳴的動作,她的臉還有些發紅,“你用溫水擦擦身子,然後再換衣裳。”
“我讓古道去山下的馬車裏拿了。”
羅鳴的話讓李薇竹想到了剛剛羅鳴低聲同古道吩咐了什麼,看來就是下山去拿衣裳了。
“我在外面等你。”李薇竹轉過身子,極力忽視身後悉悉索索脫衣服的聲音。
“外面多熱啊,屋裏頭還有冰盆,都是男人怕什麼,你剛剛也看到我身子了啊。”
“那不一樣。”李薇竹在離開房見之前輕輕地說。
她身為女子,同時也是一個大夫,在要治病救人的時候,她先是一個大夫,而後才是一個女子,此時羅鳴的身子好了,那些世俗要求的禮義廉恥,她便須得牢牢記在心中。寨中的風氣大方,這些禮儀之類的,都是祖父教給她的。
“有什麼不一樣。”回應羅鳴的話的,是李薇竹帶着兩個丫鬟出去的關門聲。
合攏了房門,李薇竹也鬆了一口氣,好奇地打量起了立正書院的廂房長廊了,如果說前院是風景秀美,而後院則是古樸自然,並沒有嶙峋的假山,院子裏曲折的小道,有着各式各樣的雕塑,還有大塊的被磨得光滑的青石,若是沒有太陽的時候,可以供人坐着。大青石邊多有枝葉繁茂的樹木,遮住日頭。
“我們去那裏坐。”白芨手一指,就指向了葡萄藤繞着的石柱長廊,旁邊還栽種的高大的喬木。
穿堂風吹在人的身上,那點暖意攏着人也不覺得難受,蓋因一陣風吹過,便又有一陣風襲來。李薇竹被風吹得有些昏昏欲睡,古道已經拿着衣服上來,走到了李薇竹的面前,對着主僕三人作揖,“李公子,外頭熱不熱,我們少爺已經換好了衣裳,要不在屋子裏坐一坐?”
李薇竹想了想就說道,“那我進去給你家少爺施針。”
“還要扎針?”
“最好讓他睡一覺,收斂了氣息。”李薇竹一邊走一邊說,“睡一覺之後,再下山。”
“那什麼時候可以喊醒少爺?”古道有些愁眉苦臉,“我家少爺不愛午休,只要午休就睡得是天昏地暗,誰要是喊他了,他還要發作呢。”
李薇竹溫聲道:“我也在書院裏再留一留,等會一塊兒下山。”
兩人一邊說著就一邊到了門口,羅鳴也聽到了李薇竹的話,把門拉開之後,就抓住了李薇竹的手,“一塊兒下山好啊,李兄,今個兒無論如何你都得跟我走一趟。”
李薇竹被羅鳴抓個正着,漲紅了臉,茜草已經上前一步,拉開了羅鳴。
羅鳴一愣,喃喃道:“至於嘛……又不是女子,拉一下手就這樣。”想到剛剛碰觸李薇竹的手時候,雖然只是一瞬,也察覺到了她的手的纖細柔軟,“你要是女子,一雙手也可以稱得上是柔荑了。”
李薇竹尷尬的不知道如何開口,低頭伸手攪着壓住袍角的小魚玉佩,“別渾說啦。”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
彷彿身上被涼風吹過,一瞬間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她的聲音太過於柔美,他好似有些接受不了一個男子有這般的聲音,又覺得原本就應當如此的。
“好好好。”羅鳴清了清嗓子,“說真的,你救了我一命,我們一家都是最知恩圖報的,要是讓我老爹知道不邀你去我家,回去一定要打斷我的狗腿。”
哪有人說自己的腿是狗腿的,李薇竹抿唇而笑,“不用了。”
“沒關係啊,不管你那家是什麼親戚,我們家都可以幫你說得上話,要是富貴親戚,好生裝扮一番,也不像是打秋風的,要是窮親戚不好收留你也好辦,就留到我們家啊。”羅鳴說道,拍了拍胸口,“就算是趙家,我家與他也能夠說得上話。”
李薇竹仍是想要搖頭,就被白芨抓住了手,“少爺,我有話同你說。”
羅鳴見着白芨的動作,一拍大腿,“你看,我就剛看的時候,就猜測你身邊的這個丫頭是個機靈的,好好勸勸你家主子。”
白芨把李薇竹拉出了門外,“怎麼了?”李薇竹看着白芨,眸色里有些困惑不解。
“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羅家。”
“怎麼了?”
“這裏和寨子裏不一樣。”白芨說道,“羅公子生病,還被趙公子說是衣冠不整,趙公子要是知道剛剛你在立正書院裏和羅公子獨處一室,如何是好。”
李薇竹的心中一堵,想到了聽到的趙韶辰和周蔚悅的話,“你說的對,趙家沒什麼好去的,這婚事就作罷。”她在城門口也說過這樣的話,只是彼一時此一時,那時候可以說是風輕雲淡,這會兒眼眶都有些發紅。
白芨看着李薇竹,小姐自小在寨子中長大,不似她曾經在大戶人家做過掃地丫頭,而後又淪落到街頭給人做綉活,最為落魄的時候還做過一段時間的乞兒,她雖然算起年齡比李薇竹只是長一歲,所經歷的事情可要比她多得多了。也正是因為白芨這一段的經歷,在最狼狽的時候是李薇竹不顧臟臭把她帶了回去,她才一顆心都放在李薇竹的身上,認定了這輩子她的主子就是李薇竹了。
“小姐,別賭氣了,你身上的那塊兒玉還在趙家。”甚至李薇竹的身上也有一塊兒上好的翡翠,那是趙家留下的定親信物。
“那怎麼辦。”李薇竹的眼眶更是紅,這會兒身邊沒有外人,淚珠兒都要滾落下來,“他喜歡他的表妹,也討厭不守規矩的,我是個大夫啊,總是要行醫治病的,羅公子這樣的狀況,我肯定要出手的啊。”
白芨看着李薇竹欲哭不哭的樣子,有些心疼,“小姐,你生得美,讀書也讀得多,一起想法子,對趙家老爺還有救命之恩,總是有辦法把趙大公子拽在手心裏的。我不是說了,以前我曾經在大戶人家給人做丫鬟嘛,我知道這些手段,不怕的。”
“我拽他做什麼?”淚珠兒終於滾落了下來,她的聲音更是委屈,“祖父救他弟弟根本沒有想過要有這門親事,他趙家有錢,多給些銀子就好了,為什麼那時候要扯了我脖頸上的金玉環,定下這一門的婚事。”
“我在這裏也幫不上忙。”李薇竹說道,“其實我從寨中出來,寨中是什麼光景,趙家人心中也是有數,穿上華服反而還會惹得人奇怪,徒叫人說一聲是東施效顰。”
若是做了乾親,結締了羅趙兩姓之好,便是最大的幫忙了,昨個兒丈夫甚至提了出來,李薇竹左右祖父也去了,最好能夠讓她改了戶牒,入了他家的戶牒,才是真正的兩姓之好。羅夫人試探性開口,“小丫頭想得怪多的,若是你做了我羅家的女兒,怎會被人說是東施效顰?”
李薇竹本就猜測羅夫人不會讓自己輕易離開,她只堅定自己的信念,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