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是女子
?白芨知道李薇竹的心裏難受,拽着她到了花架下,雙手環住了李薇竹,輕撫着她的背部,“好啦。”
原本只是啜泣,這會兒當真是哭了起來,抽抽搭搭哭得是天昏地暗,不去管自己身上還穿着男裝,等會紅着眼眶妥當不妥當。
白芨抱着李薇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對李薇竹說道:“有些人狼心狗肺,救了還不如不救了好。”
李薇竹哭了一會兒,心間的沉也被淚沖刷乾淨,這會兒抬起眼,聲音沙啞,“也不是這樣說的,趙家老爺欺騙了我和祖父,趙家大公子不像是他說的那麼好,趙家二公子沒什麼錯處啊。”心裏也有些茫然,“定親也是之前的事情了,或許趙家大公子先前並沒有心悅他的表妹。”
“無論如何,治病救人這件事情,不存在什麼錯處。”李薇竹的聲音軟軟的,“祖父是個大夫,我也是個大夫。”
白芨只是順着李薇竹的話,加上心裏有所感,才會說出那樣的話,這會兒見着李薇竹恢復了精神頭,用手帕替她擦着淚水,“小姐說的是。”
“你哄着我呢。”李薇竹反而翻了一個白眼,啐了一口,“一路上我給人看病,好幾次你都攔着勸着。”
李薇竹心善,寨中的環境有單純,所以見着有人病了,不收診金也去給人治病,故而原本兜里頗有些銀子,一路上散去了一些,其實這些不打緊,錢財還是不少的。最關鍵的是在到漳陽城之前那一次,李薇竹給人治病,反而惹了一樁人命官司,因為是外地人,荷包里的錢大半都賠了出去,所以主僕三人才落魄的進了漳陽。
白芨沒有說完,李薇竹也想到了這一樁事故,忍不住嘆一口氣,“或許你說的對,有一些我本事不到位,就不要勉力出手了。現在想來,你先前阻止的也是對的,我也救不下來的。”
“小姐心裏明白就好。”白芨聽到李薇竹這樣說,反而覺得欣慰,
“不過一樁事歸一樁事。”李薇竹的聲音已經由哭泣過後的沙啞逐漸轉為了清亮,“趙家二公子還是一個小孩子,祖父怎麼會不給他治病?”只是後來趙家老爺口口聲聲說起了趙家大少爺的好處,最後半是搶奪取了她的金玉圈,藏了起來,加上祖父默許,才有了這樣一樁婚事。
“你說,我去趙家解開這一樁婚約可好?”李薇竹說著,“我剛剛在路上都聽人說了,還是京都好,京都里有四院,還有專門的醫術院,招收女學生呢。”她的眼神里有些憧憬,這會兒想到嫁不成趙家大少爺,也是有好處的。
“小姐,你怎麼又這樣說。”呸呸呸了三聲,白芨說道:“福氣都被說薄了。”
“我在城門口只是胡思亂想,這回我是認真想過的。”
白芨有些無奈,感慨於小姐的天真,小姐看上去沉穩淡然,實則性子太過於稚氣只因事情經歷的少,而她自己相反,“在城門口只是隨意說說,攤鋪上也是讚譽趙家大公子的,也就是到了書院裏,才知道了趙大公子有心上人。”白芨問道,“從那時候到現在統共也就一個時辰,你哪裏有時間認真想?”
李薇竹的臉一紅,“我剛剛哭得時候想過了。”尾音揚起,帶着一些不好意思的嬌羞之意。
“老太爺在世的時候也教過小姐,不要在情緒激動的時候下決定,對嗎?”白芨的聲音柔和,看着李薇竹,直到把她看的不好意思垂下了頭,“雖然我大雍是比前朝待女子寬厚了許多,退婚到底是有印象的,現在只是知道趙大公子曾經心儀他表妹。但是兩人也不曾做出什麼,等到時候趙大公子知道自己有婚約也就會約束和表妹的情感了。夫妻之間原本就是,那詞怎麼說的?”
“相敬如賓。”李薇竹輕輕吐出了這個詞,她是有些不情願的,她想要找的夫婿,一心只有她才好,旁的女子都入不得他的眼。若只是為了責任感與她在一起,像是站在黑暗的懸崖邊,頭暈目眩帶着膽顫。
白芨像是看出了李薇竹的不情願,“都是這樣過來的,小姐我先前也同你說過,我在大戶人家看到不少人家的夫人都是這樣過來的,話本是話本,現實是現實,這年頭論的都是門當戶對,認得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李薇竹還沒有說完,抬眼的時候就噤了聲,只因為她看到了推着輪椅過來的沈逸風。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已經是見到了第三回,李薇竹走了過去,“沈公子。”
沈逸風見着了李薇竹雙眼紅紅的,卻是有些意外的,不知道李薇竹因為什麼事情難過,只當做沒有看到,回答李薇竹的話,“裏面有些悶,我這會兒出來透透氣。”
白芨倒是注意到了李薇竹的樣子,只是還沒有攔住,小姐已經走到了沈逸風的身邊。
“你要回房嗎?”李薇竹開口,“要不要我推你回去?”
有的人同他說話的時候會覺得如沐春風,更何況沈逸風的樣貌着實是好,就算是坐在輪椅上,也是賞心悅目的殘疾人。李薇竹挺喜歡沈逸風,就主動開口。
沈逸風在聽到了李薇竹的話時候,垂下了眼,“不用。”他的手收緊,握住了輪椅的外圈。
李薇竹自覺自己失言,竟是直接推起了沈逸風的輪椅,“我力氣很大,這會兒也沒事,我把沈公子你送回去吧。”
說完之後虎虎生風地竟是把沈逸風推了一起來。軲轆碾在木質的長廊上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響,李薇竹推了三五步之後,才意識到她根本不知道沈逸風要去哪裏,尷尬地停下了,對上了沈逸風暗沉沉的眼,“你要去哪裏啊。”
她的聲音小小的,沈逸風原本的那點惱怒此時就煙消雲散,她才多大啊,“不用了,推輪椅的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你也早點休息,等會要和羅公子一塊兒下山?”
李薇竹點點頭,忽然想到了屋內羅鳴還等着自己的回話,“那我就先走了。”
沈逸風本來就只是透透氣,過了一會兒就自己轉着輪椅離開,李薇竹對白芨說道:“當真要去羅家嗎?那要告訴羅公子我的身份嗎?”
“我覺得說吧。”白芨想了想,“要是他能夠幫上忙是最好的了。”小姐若是不坦誠了女子身份,怎好去羅家做客。
羅鳴一覺起來之後,在馬車上知道了李薇竹的身份,瞪大了眼,結結巴巴說道:“你是女的?”
李薇竹見着羅鳴不信,扯下了頭上的竹簪,如瀑的長發披散下來,柔和了她面部的線條,柔和了她上揚的眉所造成的凌厲氣質,“你說呢?”
挽起長發的時候,她的聲音清朗,此時放下了長發,彷彿聲音也是江南的女子,有了溫柔繾綣的味道。
羅鳴見着這樣的李薇竹刷的一下臉上一紅,撩起了馬車裏的帷幕,猛地扇了扇臉,才說道:“那剛剛,那剛剛……”他剛剛還在李薇竹的面前脫了褲子!
李薇竹見着羅鳴這樣,也有了些尷尬的意味,“你生病了,那些事不要放在心上。”
“你怎麼能夠穿着男裝。”羅鳴說道,“既然你是女子,幹嘛要救我……”
“我是女子,但是我也是大夫啊。”李薇竹輕輕柔柔地開口。
她的聲音讓羅鳴忍不住看了過去,她的眸色里有勇往直前的堅定,無論風霜雨雪,她都會選擇一路前行。
“我是一個大夫,既然是我當出手的時候,我就會出手醫治人。剛剛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就什麼事都沒有。”
羅鳴看着李薇竹的眼,忽然就心裏一松,既然對方都不覺得有什麼,他有何必執拗於這些,放了之後,語氣也自然了不少,“如果你要是不說你是女子,我說看不出來的,幸好你早早告訴了我,你來漳陽城是找什麼親戚?”
“我不是找親戚。”
“你之前不是說投奔人嗎?”
“我就是你口中那個,和趙韶辰定親的女子。”
“我剛剛說的話?”羅鳴口中重複了李薇竹的話之後,車廂里就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你就是,你就是那個醫女?”
“恩。”李薇竹說道。
羅鳴神色尷尬,搓着手,“我之前不知道,都是我胡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對,就是我胡亂說的,我爹和我說了這些,我自己瞎胡想,瞎說的,你也看到了,我和趙韶辰這個人不對付,我在抹黑他呢。”
李薇竹見着羅鳴說話如此,反而輕輕笑了,笑容里有些憂鬱,“那些不是真的。”
“我知道。”羅鳴因為和李薇竹投緣,加上李薇竹救了自己,忙不迭點頭。
羅鳴之前說的事情確實讓李薇竹如鯁在喉,此時見着羅鳴的樣子,李薇竹也生不起責怪的心思,且不論漳陽城是怎麼傳的,最重要的還是趙韶辰的心意,她和趙家的這門親事究竟如何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