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情緣盡有始有終，兩相忘方是自在
紅袖自府外回來，就發現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往常見了她，恨不能躲得遠遠的，今日裏，倒是都湊了上來，一會兒恭喜，一會兒說待來日還請她提攜的話，當真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紅袖被擾的煩不勝煩，隨手逮了個小廝，可憐那小廝顫顫巍巍，差點沒被嚇到“今兒……今兒……聖上下了旨，免……免了姑娘的奴籍，說是連莊主求的。”
“連城璧？”紅袖心中驀然一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鬆開那個小廝，一頭就扎進了黛玉屋子。
“夫人。”黛玉正在屋裏烹茶，淡淡的水汽裊裊騰騰，空氣里都暖了起來，黛玉見她進來，便招呼她過來坐。
紅袖有些彆扭的坐在一側，看着黛玉將滾滾的水衝去茶湯中，茶芽起起伏伏，本來的幾分躁動，竟然這麼平息了下來。
“來，嘗嘗吧。”細白的瓷器透着青色，襯着茶湯都綠了幾分，紅袖接過去，一口便灌了下去。
“好燙！”她只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黛玉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麼心急做什麼？莫不是有什麼人在追着你？”
“沒，沒有！”紅袖被鬧了個大紅臉，低着頭不敢瞧她。黛玉不意，紅袖的臉皮竟是這般薄，也一時止了話頭。
“連莊主和聖上請了旨，消了你的奴籍。”黛玉指向屋內的香案之上，明黃的聖旨晃的人眼睛都刺啦啦的疼“我本瞧着他和你……如今看來”黛玉不想把她的猜想說出來，生怕紅袖生了心思，拐了性子，到時才是害了她，她嘴上伶俐，這一次，也忍不住打了磕絆……紅袖坐在一邊，卻也聽的分明，只覺得心裏涼了個底透，低的脖子都酸了，似乎根本受不得頭的重量……才聽見茶碗清脆的磕在桌子上，如若重重敲在她的心裏“既然如此……該忘的，便忘了吧……對你，也是好事……”
“我知道……”紅袖扯着嘴角，想笑，可怎麼看都像哭……
“不是知道，是要做到……”花滿樓自外間回來，便聽了此事，聽聞是連城璧求來的，他倒不覺得如那些下人所想，是連城璧替迎娶紅袖做的準備，而是，他要徹底撇清與紅袖的關係“連莊主的心太大，情愛於他，終究是太薄了。”花滿樓想起今日遇上的連家大管家“我今日見連家大管家帶了厚禮，前往薛家，聽說，連莊主有意求娶薛家姑娘。”
“琴妹妹？”黛玉不由驚呼，又不由住了嘴，眼見這旁邊的紅袖，竟是面無表情，也不知是自己庸人自擾，還是她當真掩飾的好。不意黛玉在這裏發獃，紅袖竟是悄悄退了出去，也不知去了何處。
“玉兒？”花滿樓扶額，這跑神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呀“人都走了，發什麼呆呢。”
“我……”黛玉懶得與他分辨，關注點都在這樁莫名的婚事上了，她倒是不知道，連莊主打的什麼主意了“四大家族都可算是倒了，他怎麼，忽的要和薛家聯姻。”
“連莊主的本意，怕是四妹妹。”花滿樓話未說完，就見黛玉跳了起來，一副要找他拚命的模樣“不可能！”
“你且慢些……”花滿樓被她嚇得心驚膽顫“他也沒真來找咱們說四妹妹的事呀……”
“他要是敢，我便把他打出去！”小姑娘發起脾氣來，連陸小鳳都犯怵，何況這薛家妹妹一向是學黛玉的，花滿樓心中暗笑，怕是這連莊主，要吃個不大不小的虧了“他知道你會打他出去。”
“憑心而論，連莊主也不是不好，只是慾望太重，若是寶姐姐那樣的，倒是登對……”單看他處理紅袖的事，知分寸，懂進退，當真謙謙君子，就是可惜，心機太重了……
“可是薛家公子，不會反對。”花滿樓回答的頗有些意味深長，黛玉自知，寶琴樣樣都好，只是被人平白退了親，這一輩子都難說個好親事，連莊主，倒真是上上之選“所以他知道我肯定不會反對！”黛玉忽的想起她和花滿樓，當年不也是這般，沒什麼選頭，才湊做一對兒的么……她越想越氣悶，乾脆站了起來，扭身便往外跑。
“你要去哪裏？”
“找陸小鳳，揍他！”花滿樓覺得腦袋更疼了，不過還知道不能找西門吹雪，那是要出人命的，這小姑娘，其實也是有理智的吧……那自己……還是別去追了……
“原來你在這裏。”惜春聞訊過來的時候，就見紅袖臨水而立，紅裙如火，竟然更寂寥了。惜春自詡冷情，這一刻都有點鼻子酸酸的。
“你聽說了？”惜春初到江南，黛玉請了紅袖開解她，花府上下，紅袖對惜春是除了花滿樓夫婦外最熟悉的人了“是不是很像個笑話。”
“聽說了。”惜春無所謂的聳聳肩“我才更像個笑話。”也不管紅袖詫異的眼神，自顧自的說著“賈府闔族獲罪，就我一個厚着臉皮賴在花家，不過是仗着有個好姐姐，還有花家人厚道，落了毛的雞，偏偏還要充鳳凰，難道不是笑話嗎？”
“你好歹有個替你做盡了打算的姐姐。”紅袖淡淡的看着水裏的自己，形單影隻，說得大約就是自己了“聽說，連莊主要聘薛家的姑娘，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你說的是真心的？”惜春投了顆石子在湖裏，一圈一圈的，彷彿敲在心上“你的心思，林姐姐他們早就知道了，只是，這種事，他們不好插手。”
“我知道。”黛玉和花滿樓品行如何，紅袖當然清楚，要不然，也不會甘心保護她這麼久“我和連莊主，一開始就不可能，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紅袖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只是凡事，都該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他說撒了手，我也就放下了。”
“真的放下了？”紅袖清冷，可也豁達，惜春相信，她說放下，便會真心誠意的放下，只是忍不住，就是想多問一句。
“放下了，也自在了。”紅袖看着惜春，竟是難得的輕鬆“倒是你，放下了嗎？”
“我好心安慰你，你倒來編排我！”惜春知道，自己其實是沒放下的“我又不在那裏長大，有什麼放下放不下的，我呀，就等着朝廷判他們個十年八年，再也不能煩我，我就去闖蕩江湖！”
“闖蕩江湖？”紅袖笑了起來“到時候，算我一個。”
“好！”惜春忍不住捅了捅紅袖，說的十分真心“以後連城璧就會知道，他錯過了多好的一個人。”
“陸小鳳，幫我揍一個人！”要找陸小鳳實在容易，哪裏有好酒，哪裏就有他，花家地窖里珍藏的美酒，比知皇宮都不遑多讓，光聞聞味兒，都能讓他興奮好半天。黛玉人未到酒窖，就聽見了叮鈴哐當的聲音，只見陸小鳳捧着一個落滿灰塵的粗陶瓶，也不嫌臟，滿臉光華，小心翼翼如同最珍貴的寶藏。
“呦，哪個人敢惹七夫人生氣。”陸小鳳連浮灰都沒去就把蠟封起了，濃郁的酒香片刻就充盈在鼻尖，馥郁濃厚，酒香淳淳“好說，好說，不就揍個人嘛，誰，說來聽聽。”
“連城璧！”黛玉說的很有氣勢，彷彿這不是名滿天下的無垢山莊莊主，而是街邊最尋常的無賴。
“姑奶奶，你說誰？”陸小鳳湊過鼻子小心的聞了聞，才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就被黛玉嚇了一跳，嘴裏的酒生生把自己嗆住了，咳的臉紅脖子粗，差點眼淚沒下來，我的姑奶奶呦，他究竟招惹了哪路神仙呀，是不是得找點柚子葉洗洗晦氣，還是跨個火盆什麼的“連莊主？你還是把我燉了做白斬雞好了！”
“我燉了你有用嗎？”黛玉納悶的看了陸小鳳一眼“而且白斬雞是用嫩雞做的。”
這是在說自己老嗎？陸小鳳莫名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鬍子，還好，鬍子已經長出來了，自己應該依然很英俊倜儻的嘛，他沾沾自喜的想“瞎說什麼，我又不是……”他忽然停了下來，好像怎麼說，都會被噎死，陸小鳳很識時務的變了話題“連莊主怎麼招惹你了？”
黛玉簡單的說了來龍去脈，聽得陸小鳳嘆為觀止“乖乖，這連莊主夠絕的。”陸小鳳不禁感慨，如此理智果決，難怪無垢山莊蒸蒸日上，連城璧的心智，絕不容小覷“經此一事，連莊主的名望要更上一層樓了。”
“你說什麼？”黛玉眼睛極大，此刻更是和貓兒一樣，一閃一閃，看着陸小鳳。
“我是說，這肯定得收拾，絕對不能放過他!”陸小鳳立馬板正了臉“居然敢打四妹妹的主意，肯定要揍他！”可我哪裏打得過他呀，陸小鳳忍不住吐槽“只是懿寧，你覺得我打得過他么？”眼見着黛玉的眼刀子就飛了過來，陸小鳳只能硬着頭皮看她“要不然，你把小白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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