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第228章

228 第228章

大明在失去了敦厚善良的皇太子之後,又失去了它雄才偉略的洪武帝。【全文字閱讀.】

應天府中,朱樉閉在王府之中未見蹤影,而其餘王爺都在各自的封地之上,唯有朱允炆伴在洪武帝的身側。雖然此時想這些有些不合時宜,但是……陸長亭忍不住往下思索。如此一來,歷史還是不會更改,依舊是朱允炆登基為帝?

此時多想無用。

陸長亭強忍下滿腹的煩躁與難安,強迫自己躺了下去。還不等他睡着,便有人來請他了。不僅是陸長亭,還有其他的同僚,紛紛被請進了宮。而此時滿城都已經撤下了鮮艷的事物,轉而換上了白色。

洪武二十三年十月,建文帝即位,詔改明年為建文元年。

陸長亭便眼看着那個不過十三的少年,身着沉重的衣袍,五官冷然,面容緊緊繃住,站在眾臣的跟前,代替了他的祖父,接受了眾臣的朝拜。

朱允炆還是即位了……

帝崩。新帝即位。不管哪一樁,都是大事,要耗費極大的精力。

滿朝上下都忙碌了起來。

而陸長亭終於從中抽出了一點空,上了秦王府的門。

待站在秦王府外,陸長亭才注意到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他看見了一個熟面孔……那是張行瑜。張行瑜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瞧上去可不像是單純路過的模樣。而張行瑜會出現的地方,陸長亭覺得一般都不大可能會是什麼好事。

或許跟朱樉與洪武帝說了不該說的話有關。

陸長亭收回目光,裝作看不見張行瑜一般,然後敲響了門。

過了很久才有人來開門,開門的是個小太監,那小太監也是一臉衰色,見着陸長亭以後,還愣了愣:“……這,這不是陸公,不,陸侍郎嗎?”

“你們王爺呢?”

“在、在裏頭……”

“我求見王爺。”

那人剛想將陸長亭迎進去,但不知道為什麼,手上動作突然頓了頓。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將陸長亭迎了進去。這下陸長亭更加可以肯定,外面一定圍了人,他們奉了洪武帝的命令守住了朱樉。不然的話,這樣的時刻,朱樉怎麼樣也該出來的。

陸長亭往裏走去。

院子裏有個人影,看動作像是在餵食湖裏的魚。

“二哥。”陸長亭走了上前。走上前的那一瞬間,陸長亭看清了朱樉臉上的陰霾之色。

朱樉轉過頭來,在目光觸及到陸長亭那一刻,臉上的陰霾之色立刻便退去了:“長亭怎麼來了?”說著,朱樉還往他身後看了一眼。

待確定陸長亭身後沒有別的人之後,朱樉臉上的神色才更為放鬆了。陸長亭見狀,不由走得更近一些,低聲問:“二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朱樉苦笑一聲:“到底是長亭聰慧……”說完,朱樉的臉色就拉了下來:“我不曾想到父皇竟然當真讓一個小孩兒即了位!”

朱樉封王以後便常年在封地了,對朱允炆這個侄子情感淡薄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歷史上也早有記載:“時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遜。”

可以說,朱允炆的叔叔裏頭,沒有幾個瞧得上他的。

朱樉甚為不快,想來也憋得狠了,現在見了陸長亭,便都一口氣吐了出來:“父皇還欲將你留給朱允炆,是否?”

不等陸長亭回答,朱樉又自己冷笑了起來:“着實昏招!還不知道老四到時候如何慪呢!”

陸長亭不得不輕咳一聲,打斷了朱樉。

朱樉這才中斷了一下,轉而嘆道:“我只是並非嫡長而已,為何朱允炆這小子都能做得了皇帝?我卻做不得?我也曾立下軍功,也為父皇排憂解難過……我高高興興地剿了白蓮教回來,卻要面臨將來尊侄子為帝,在他跟前卑躬屈膝的局面。大哥沒了,我行二,我乃是這小子的叔叔!為何我就不能做!我不過提了一句,便遭了叱罵。父皇一心要我扶持朱允炆……”

朱樉冷了臉色:“這怎麼可能?要我日後見了這小子都要行禮嗎?”

陸長亭心說,就算人家做了皇帝,歷史上你們見了他,也沒見如何客氣啊。

還是到朱允炆下了狠手,銳意削藩,方才叫他的叔叔們慌亂了起來。到那時,手握重兵又如何?誰叫朱允炆是承了大統的民心所向呢?

皇儲這樁事上,還實在難以說清楚誰對誰錯。

“罷了,不說此事。木已成舟,說再多也無益了。過不了幾日,我便也要回封地上了。”朱樉將不快收斂了個乾淨,面上這才流露出了幾分難掩的哀色。雖說洪武帝的身體本就不如從前,但到底是在他走後才吐了血的。朱樉受了洪武帝這麼多年的疼愛,又如何會不難過?只是再一想到,洪武帝身死時,他卻只能留在王府中,朱樉心中定然更覺意難平。

陸長亭想了想,還是提醒了朱樉一句:“二哥回了封地,萬事小心。”

如今洪武帝早早駕崩,自然的歷史上派朱樉征洮州也就不存在了,而同年病死的可能性應該也很小了。歷史上不知道多少人物都是在征戰中受了傷、丟了命。不過陸長亭依舊提醒了朱樉。

“好好,我知道了。”朱樉此次應答得比上次要上心多了。

陸長亭並未和他說削藩之事,畢竟誰也不知道,如今年僅十三的朱允炆,身邊黃子澄、齊泰等人還未成長起來,而方孝孺更是還未來到,他是否還會如歷史上那樣,決心削藩。陸長亭不想做那個無端挑撥的人,所以最終沒有說出來,只是又低低地問了朱樉一句:“二哥忘了我當年嗎?”

“什麼?”

朱樉微微一怔:“你當年?在中都的時候?”朱樉雖然頓了頓,不過他也並非蠢笨的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陸長亭想與他說什麼。當年他遇見陸長亭的時候,陸長亭年紀更小,當時他也是未將陸長亭瞧在眼中,沒想到這小少年卻是個有真本事的。就因為那時得罪了陸長亭,事後他百般討好總是不如老四好使。

所以,長亭這是想要告訴他,莫要小瞧了如今的朱允炆?如今長亭常常出入東宮,莫非是知道些什麼?

朱樉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問的。他掩住了心底的疑惑,笑道:“長亭的用心,二哥都知曉。”

陸長亭深深地看了朱樉一眼:“那便拜別二哥了。”

這一別,又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方才能見面了。

朱樉也知道這一點,但他也知道他不能將陸長亭留得太久,畢竟陸長亭身上已經被釘上了東宮的印記。這樣的情況之下,怎麼還能容得長亭與他親近呢?

陸長亭說拜別,便真的離開了秦王府。前後半炷香都不曾超過。

其實只要看見張行瑜就能知道,錦衣衛雖然已經被裁撤,但這個機構未必真正就此消失。朱允炆父子厭惡錦衣衛這樣的結構,但朱允炆的身邊保不準依舊留有這樣的人,那或許是洪武帝留下來作他耳目的。陸長亭可不希望今日他來見朱樉的行為,被說成是居心叵測。

……

沒幾日,秦王朱樉便帶着之前洪武帝給予的賞賜回了封地。回封地之前,朱樉還去見了一面朱允炆。畢竟朱允炆才是如今的皇帝了,朱樉再有不快也得前往拜見。

陸長亭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不過差不多也能推斷出來了的。

因為此時朱允炆便坐在他的身側,輕嘆了一口氣,稚嫩與成熟交織的臉龐上眉頭微微皺攏:“侍郎也覺得我做不成好皇帝嗎?”

朱允炆突發這樣的話,陸長亭還驚了一跳,陸長亭微微頓了頓道:“沒有誰天生便會做的。”但也的確有後天怎麼也學不好的。陸長亭這話說了便與沒說是一樣的,因為他直接略去了後半句。

朱允炆似乎並不大在意陸長亭的回答,他像是一個只急於傾訴的孩子。他的目光都帶上了點點愁緒:“想來幾位叔叔都是瞧不上我的……侍郎也覺如此嗎?”

陸長亭差點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話,叫他如何應答?

“罷了,不說此事了。”朱允炆自己大概也覺得這樣的問題着實無趣,於是笑了笑,便將此揭過了。

正當這時候,黃子澄前來拜見了,朱允炆也並不避諱陸長亭,直接令人將黃子澄請了進來。黃子澄面上神情有些刻板,陸長亭甚至能看見他眉間隱隱跳動的怒火。

“陛下。”黃子澄拜了拜,隨後落座。

“黃先生。”朱允炆的姿態分外禮遇。

按理說,如今還未升任太常寺卿的黃子澄,在朱允炆跟前應當不至於受如此看重的,除非是黃子澄依舊與歷史上一樣,同朱允炆說了什麼話,引得朱允炆願意尊他為先生。

黃子澄擺了擺手,道:“不敢不敢……”

黃子澄頓了一下,眉間的怒氣漸漸蔓延開來,他厲聲道:“前日秦王前來辭別,姿態着實沒有為叔父者,為臣者的模樣。”

……還是說到這一點上來了。陸長亭掩去眼底的目光,也就這樣靜靜地聽着。

“二叔……”朱允炆開口說了兩個字卻又頓住了,大概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的這位叔叔了。

黃子澄低聲道:“如今各藩王擁兵自重,若非他們手中兵權,又如何敢這樣輕視陛下?”

朱允炆微微皺眉,並不說話,像是在沉思什麼。

黃子澄卻正當激憤的時候,根本停不下來。這倒也正常,朱允炆身邊的黃子澄、齊泰、方孝孺都是讀書人,極為重禮教大統,如今陛下的叔父竟敢如此輕視於陛下,這如何忍得?

藉著那股激憤,黃子澄立刻便道:“眾藩王如有變端,那時又當如何?”

朱允炆這才看向黃子澄,道:“先生以為該何解?”

“諸王護衛兵,才足自守。倘有變,臨以六師,其誰能支?漢七國非不強,卒底亡滅。大小強弱勢不同,而順逆之理異也。”黃子澄更為激動地道。

來了!

與歷史上一模一樣的話。

朱允炆並未再開口,他低下了頭,只單手轉動着跟前的茶杯,看上去像是在把玩茶杯,實際上卻是在思量黃子澄的話。

朱允炆雖只有十三,不過陸長亭相信他並不是個蠢人。何況洪武帝臨死前,帶他入朝堂,又日日教授他處理政務等種種為君之道。朱允炆當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歷史上削藩之事,其實差不多便是朱允炆自己提出來的。是他當先想到了藩王擁兵自重,而後詢問了黃子澄,黃子澄才對答了這樣一番話。

“……先生說得有理。”朱允炆終於開口了。

當朱允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長亭就知道,最後的結果差不多已經決定下來了。

而這時候黃子澄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了陸長亭,眉頭微皺,目光有些複雜為難。

陸長亭知道他在想什麼,無非便是想他與朱棣、朱樉二人的關係。畢竟誰都知道,他與這兩位王爺關係深厚。之前洪武帝也沒想到,自己的孫子會去對付自己的兒子,他還當自己一力培養出來的兒子,定然會全心輔佐自己的孫子,甘願為他守住邊塞,維護大明的安穩。所以洪武帝覺得將陸長亭放在東宮無什麼不妥。

但現在叔侄之間的矛盾已然漸漸爆發出來,黃子澄這個最先反應過來的,自然看陸長亭就覺得不是滋味兒了。

朱允炆也緊跟着看向了陸長亭,但朱允炆卻是皺了皺眉,道:“黃先生這是做什麼?”

朱允炆都如此說了,黃子澄自然不好再言,何況如今他在陸長亭的跟前還要矮上一頭,哪裏又好說什麼?

陸長亭從黃子澄開口的那一瞬,就想到了這一刻,所以倒也並不覺得尷尬。不過朱允炆的反應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總不至說,他在朱允炆的身邊,比起黃子澄還要更令他的親近吧?可黃子澄乃是東宮伴讀,才是陪在朱允炆身邊更久些的人啊。

不過朱允炆雖然斥責了黃子澄,但當天黃子澄到底沒再說什麼話了。

陸長亭發覺到了尷尬的氣氛,便很是主動地起身告了辭。

朱允炆抬頭看他:“侍郎莫要往心裏去。”

陸長亭點了點頭。

他知道,在他走後,黃子澄肯定會同朱允炆說不少的話。但自古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他如何防得住黃子澄等人與朱允炆議論削藩的問題呢。畢竟只要朱允炆不蠢,就肯定會想到削藩一事上。這與胸懷大度與否無關。古來做了皇帝的人,都是希望權力盡握於手的,若不能如此,便要受制於人。

明成祖登基后,也照樣為了杜絕藩王之禍而做了些手段。

所以這個局是無解的。

只是恰好他站在了朱棣這一邊。

……

之後陸長亭便很少見到黃子澄了,大約是黃子澄與朱允炆說話的時候,有意避開了他。而陸長亭也隱隱發覺到,同在兵部供職的齊泰瞧他有些不大對勁了。只是此時齊泰尚未做上兵部尚書,倒也不能拿陸長亭如何。陸長亭頗有些無奈,怎麼倒是像小孩子做派一般?

陸長亭自兵部出來,往宅子行去。

待走到陸宅門外的時候,陸長亭突然回了頭。

跟在他身後的人見他已經發現,便也不作掩飾了,還衝陸長亭笑了笑。

“張行瑜。”陸長亭掃了他一眼,就進了門。

從這一刻開始,陸長亭幾乎可以確定——朱允炆已經打定主意要削藩了。

果不其然……

洪武二十三年,周王朱橚的次子、汝南王朱有爋向朝廷舉發了父親圖謀不軌。

第一個被開刀的就是朱橚。

削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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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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