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傅錦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狠心才能說出那樣的話,只是看到蘇柒然眼淚的一瞬間,他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手指想要拭去她的淚水,卻只是僵在那裏不敢靠近,他後悔了,後悔自己說出那番話。
「然然……」
蘇柒然哽咽着,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眼睛裏的痛苦怎麼都掩飾不去。在傅錦延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死了得好,此時此刻,什麼都不重要了,什麼面子,什麼退路,她統統不要,既然已經走到這裏,那就徹底地撕開傷口痛個痛快。
「然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錦延慌了,他想要去擁抱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卻不敢走近一步,他瘋了,一切都瘋了。
眼淚流進嘴裏,苦澀的味道,她的目光透着哀傷,低聲說道:「我不該這樣質問你的,因為我不是你的對手,兩個人的遊戲,誰先淪陷,就已經註定是個失敗者。」
「然然……」他無措,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剛才的怒火已經完全消散,無論蘇柒然愛的是誰,他都不能忍受自己傷害她。
「傅錦延,你真厲害,你總能知道說什麼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蘇柒然拿出錄音筆,以一種自嘲地表情看他,「其實我也挺笨的,直到現在,我還是看不出你任何的虛假,不知道是你的演技太好還是我笨得太徹底。」
看着她手裏那個東西,傅錦延深深地皺眉,不知所以,他虛假嗎?不,對於蘇柒然,他永遠都是在以自己最真實的一面來面對。
如果你看不出我的虛假,何不相信這就是最真實的我呢。
傅錦延想要這樣告訴蘇柒然,可是蘇柒然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只是按下了手中錄音筆的播放鍵。
傅錦延沉默着,聽著錄音筆里傳來的他的聲音,和易舫的對話,以及……
是的,我不愛她,蘇柒然只是有利用的價值……
錄音筆里的聲音終於停住,傅錦延的眉頭卻緊緊皺起來,這段話,聽起來有點熟悉,尤其是最前面,顯然是那時候對易舫說過的話,讓他離開蘇柒然,可是到後面,傅錦延可以拿性命保證,他絕沒說過那段不愛蘇柒然的話,事實上,在那次的交談中,他沒有一絲保留的剖白了自己的心。
這個東西顯然是易舫在他們交談時錄了音,雖然後面那段話是他的聲音,但他卻沒說過,那麼,這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傅錦延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陷阱里。
此時此刻,他在蘇柒然面前已經亂成了一團,往日的敏銳一丁點都不剩,無論怎麼想都不知道該如何洗脫自己的嫌疑。
「然然。」他的聲音有些暗啞,凝視蘇柒然的目光有深深的歉疚,「然然,那些話我沒說過。」
「還不肯承認嗎?」眼淚讓她變得狼狽,哽咽着質問說道:「事實都擺在眼前了,聲音確實是你的聲音,難道還能有假?」
「然然,我會弄明白的,你給我一天時間。」他幾乎是在祈求。
可惜,被傷透了的蘇柒然哪裏還有這樣的心情,即便來的時候是有些期待他會辯解,但現在也都無關緊要了。
蘇柒然搖搖頭,苦笑着看他,眼淚還在臉頰上掛着,「算了,無所謂了,我也不想問你到底為什麼說出那番話。」
隱約感到她的傷心,傅錦延疑惑起來,「然然,你氣的是這些話,那為什麼非要質問我當初的事情?」
如果傅錦延早些想清楚的話,如果蘇柒然不是那麼驕傲的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如果有一個人冷靜一些,那麼剛才的一幕或許就不會發生。
可惜他們都錯了一步,就這樣一錯再錯,終於覆水難收。
「還重要嗎?」蘇柒然笑,目光凄涼,「其實我很想問你,你愛過我嗎?或者想問問自己,我這樣做對不對?可現在一切都不需要了,你如果愛過我,怎麼可能任由我還在思念另一個男人的時候嫁給你,只有不在乎才能這麼豁達吧。」
「然然,你是說愛?」傅錦延小心翼翼的問,心裏隱約找到了答案,她如果是因為自己的背叛而傷心,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然然也愛上他了呢?
這個答案讓傅錦延喜悅,凝視她的目光變得那麼深沉,「然然,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但你必須聽着,我娶你是因為喜歡你,之所以不想逼迫你忘記易舫,是因為我相信只要給你足夠的時間,你一定能夠忘記所有,只記住我,就像是現在,我們在一起不是很快樂嗎?」
想到了易舫,傅錦延的目光又透出一絲鄙夷,「相信我,易舫絕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拿出這個虛假的錄音讓你難過,更何況,當初那筆錢,確實是他主動找我要的,那時候你家裏出了事,他感覺到無利可圖才決定拿我的錢走人,你不要被他蒙蔽,他愛的也只是你的地位和金錢。」
傅錦延幾乎很冷靜地解釋了一切,可突然面對這麼多的錯亂,蘇柒然只想立刻跑掉,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傅錦延冷靜了下來,「你以為是我在騙你?」
看着他堅定的表情,蘇柒然搖搖頭,「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他有證據,而你說得斬釘截鐵,看來看去,只有我什麼都沒有就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那算是什麼證據,我從來沒說過那番話。」傅錦延不解,因為她的不相信又有些氣悶,「蘇柒然,我們在一起一年,如果你連這點相信都沒給我過,那我該怎麼對你解釋,你才能相信呢?」
他的表情很憤怒,這讓蘇柒然更加迷惑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最後看他一眼,蘇柒然轉身,「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現在心裏很亂,也許……我們都該冷靜一下,我會回爸爸那裏,不,我不能去那裏,他們會懷疑,我去別的地方住幾天,我們……我們暫時別見面了。」
蘇柒然幾句話說得緩慢而痛苦,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路可走了,爸爸和家人一直都希望她和傅錦延在一起,如果回去讓他們看出端倪只會擔心不安,她不能回家,又不想去現在兩人共同的住處,她能去哪裏呢?
說完最後一句話,蘇柒然臉色蒼白地離開了。
傅錦延沒有開口阻攔,只是在她離開后默念她的名字,頹然地坐在了沙發上。
然然,我們到底怎麼了,明明前一天還心懷喜悅,怎麼一下子就變了,他到底該怎麼辦?
走進酒吧,龍躍對着吧枱的調酒師打個響指,「whisky。」說著轉身往酒吧的昏暗處瞧,好像在找什麼人。
等調酒師把酒遞給他的時候,龍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對着角落的一個男人露出笑容,邁着優雅的步伐,他緩慢地走到那個最昏暗的角落裏,看着沙發上那個臉色鐵青,想要灌醉自己的狼狽男人,輕聲一笑,「你果然在這裏。」
傅錦延正喝着悶酒,沒什麼心情搭理他,眼皮一抬,又沒精打採的低下頭,「你來做什麼?」
對他的冷淡不以為然,龍躍聳聳肩坐到他旁邊,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落井下石說道:「來看你的笑話,你曾經看過我的,所以我來報仇。」
傅錦延眸光一暗,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你都知道了?」
「當然。」龍躍臉上掛滿了欠扁的笑容,「然然在大馬路上邊走邊哭,被天晴和我正巧碰到,她當時哭得很慘,所以天晴熱心地追問發生什麼事情,結果她什麼都說了,我就在旁邊,就知道一切了。」
「什麼感想?」傅錦延知道他這個損友絕不會是來安慰自己的,自嘲說道:「是不是覺得我太混蛋了?」
「誰的感想,如果是我老婆的,她說了,你是世界上最賤的男人,要廢掉你,還要讓你有多遠滾多遠。」
「你的呢?」
「一般般,如果我是然然的幾個大哥,我也許會打斷你幾根肋骨或者一條大腿解氣。」龍躍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可一停頓,又變得正經起來,「不過,雖然我覺得你這個人比較討厭,但對你人品的了解還是足夠的,你絕不會說出不愛她這句話,是不是被陷害了?」
沒想到還能在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傅錦延苦笑,「你都知道我是被設計了,然然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因為她是女人。」龍躍嘆氣,「我沒什麼鄙視的意思,別這麼看我,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女人這種生物是感性的,她們不安起來別說思考,就是連最後一絲理智都沒了,你知道的,我和天晴那時候,差點就被她當垃圾丟掉。」
聽到兄弟拿自己的悲慘事情來安慰自己,傅錦延很感動,拍拍他的肩膀,「謝啦,兄弟。」
「謝什麼。」龍躍痞痞一笑,「就當我看完你笑話打賞你的。」
沒什麼精神與他鬥嘴,傅錦延繼續倒滿酒,「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我知道,疼痛、難受,比死好不到哪裏去。」龍躍突然正色,「可是,你真的要在這時候頹廢下去,不打算解釋和弄清楚真相嗎?」
提到這個傅錦延突然有些激動,他的眼睛因為熬夜而泛着血絲,「我怎麼解釋?她不肯見我,只說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要好好想想,手機完全關機,我能怎麼辦?」
「果然,男人在這個時候也沒什麼理智。」龍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身為兄弟,我必須拉你一把,不然那兩個女人天天在一起罵男人都不是東西,我也跟替遭殃啊。」
「你怎麼幫我?」
「幫你的方法很簡單,我已經想好了,現在重要的是……」龍躍看着他,有些嚴肅地說道:「傅大少,你想過沒,你想要什麼結果,你想要的結果不同,我幫你的方法自然不同。」
傅錦延目光一凜,「我不會放開她,絕不會!」
龍躍拍拍手掌,又嬉笑起來,「那就好啦,這也是我想要的結果,畢竟我希望你們在一起,現在告訴我,你喜歡,不,你愛然然嗎?」
他這句話問出口時,傅錦延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抬起頭再看龍躍的時候,眼神已經因為想到什麼而變得溫柔,「我愛她,很愛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早很早以前,或者我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愛上她。」傅錦延溫柔的笑,嘴角因為甜蜜的回憶揚起一個弧度,「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兩家關係很好,自然我們見面的機會也多了很多,然然性格頑皮,像個男孩子,所以爸爸……是然然的爸爸囑咐我多照顧她一些,一開始我很不耐煩,覺得那個丫頭沒禮貌就像個野丫頭。」
「後來呢?」
「雖然很不耐煩,可畢竟還是把她當作妹妹,照顧也是理所應當的,這幾年裏,我見識了她的任性,可也感受到她的善良,每次都嘴硬,卻偏偏心最軟。她喜歡撒嬌,總能把家裏人哄得開開心心的,還喜歡笑,笑起來比誰都燦爛。」
「你知道的,傅家的孩子都被教育必須早早的承擔起責任,他們都說我嚴肅,其實我心底里很羨慕她能活得隨性自在。她愛冒險,總是不甘於做畏畏縮縮的大小姐,而是想要做一個自由的人,這樣的人在我們之中像是一個另類,也許一開始會不習慣她的想法,可真正跟着冒險幾次后,你就會迷戀上那樣的生活,甚至有種臣服在她腳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