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從天而降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從天而降

這樣的情形想必昭容已經司空見慣,她手中拿着一個大紅的帖子,笑着走過來,“不要吵了,廚房剛做了炸糕,誰想第一個吃到得跑快點……”

話音未落,兩個孩子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隨風十分佩服,“昭容,還是你有辦法……咦,手裏拿的什麼?”

“是江州王府送來的請柬,原來三天之後他家的公子要迎娶唐尚書的女兒錦心。”

“唐錦心?呵呵,這丫頭終於嫁進了江州王府,算不算心愿得償呢?”雲隨風將喜帖翻來覆去地看,笑了起來。

“你別光顧着笑,江州王府不比尋常人家,我們好好備一份禮才行……”昭容嬌嗔了一聲,伸出手指點了點雲隨風的腦袋,忽然一抬眼看到了靈越,頓時收回了手指,不好意思地點頭致意,“小哥,你說完話出來了?”

呆愣住的靈越半天回過神來點點頭,昭容“呀”了一聲,忙對隨風說道,“婆婆跟前想來沒人照看,我去看看……”

劉大夫見靈越出來,忙起身拿起醫箱,向雲隨風告辭。

“老夫人都跟你說什麼了?”他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

“沒有說什麼,不過是問我哪裏人,可曾婚配之類的話吧。”靈越心不在焉地回答。

劉大夫笑道:“莫非看你長得俊秀,竟想給你做媒不成?”

靈越沒有答話,她的心被一個可怕的猜疑佔據着,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她神情恍惚地走出大門,街上熙熙攘攘的馬車恍若無物,沿街叫賣的人群倏然不見,她直愣愣地走上街道,像一縷飄忽的亡魂。

臘月下旬,天黑得早,轉瞬的功夫,墨藍的天空上已經繁星如鑽,一彎淡月照着城中的積雪,屋頂上露出紅紅黑黑的瓦片。

靈越一身青黑色的衣衫,似要融於裸露的屋脊之中。她望着底下漸漸燈火通明的江州王府,忽然縱身一跳,輕飄飄地落在一片梅林之中,如花瓣,如流雲。

梅林之側是一排房屋,開有許多雕花窗格,在在最右側的窗格內有燭光映着,窗格下有一個小小花圃,窗內燭光映着花圃四周的雕花木欄,和花圃之內的殘雪點點。

靈越正欲離開,忽聽得屋內傳出一聲輕笑,一個女子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方才公子嫌晚飯怪油膩的沒有胃口,吩咐下來煮碗雞絲湯麵,我現在煮好了卻有事走不開,你們兩個小妮子誰去送一下?”

“我去,我去!”兩個嬌軟的聲音同時爭道。

那女子沉吟片刻,笑道:“阿嬌去吧!只怕過了幾日,阿嬌想服侍公子,都要看唐大小姐的臉色了!”

“柳姐又取笑我!”一個嬌糯的聲音半是羞澀,半是竊喜。

靈越縮在梅樹之側,屏住氣息,望門口張望。一會,一個穿着水紅襖兒,梳着雙環髻的小丫頭含着笑,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出門來。

靈越跟着她身後,順着曲曲折折的畫廊進了一處宅院。那院中並無人值守,翠竹森森,映着殘雪,月光疏淡,頗有幾分詩意。

阿嬌提着食盒輕叩房門,卻無人應答,只聽到落子之聲不絕。她躊躇片刻,只得再次叩門。半晌,靈越方聽到一個清冽的聲音淡淡地道:“進來!”

門開了,阿嬌站在門口福了一禮,“公子要的湯麵做好了。”

“嗯,放在桌子上退下吧。”

靈越微微一怔,這聲音並不像路小山的聲音。她心中的希望如肥皂泡一般,嘭嘭嘭瞬間破滅,說不出是絕望還是悲傷。

門又關上,那叫阿嬌的姑娘低着頭,走出了宅院。

靈越繞過花圃,藏在了窗格之下,手指在窗紙上輕戳一洞,貼眼看去,只看一眼,便似冰封了一般。

屋內燭光影映,一個青年男子端坐案前,雖然側向而坐,只看到半邊側顏,身形卻極是挺拔,頭戴白玉冠,漆黑的頭髮如瀑,說不出的俊逸瀟洒。

可這渾身散發著貴氣的男子,並不是路小山……

靈越失意地伏在窗上,卻不料那窗格並不牢固,咔嚓一聲脆響,頓時驚動了屋中人。

“什麼人?”一聲輕叱傳來,靈越忙飛身而起,躍到屋頂之上,使出全身之力,飛奔起來。誰知她身形雖快,身後的身影也不慢,如影如形,越來越近,就在咫尺之間。

底下的江州王府一陣嘈雜聲響,有人高呼,“抓刺客!”接着整個王府便似蘇醒的蜂巢一般,各屋人馬如蜂子般涌了出來,火把映得整個王府宛如白晝。

靈越並不理會,一意狂奔,很快逃出江州王府,落在一片柳林之中。

月光黯淡,柳林殘雪將盡,只有點點微光。她剛在一棵樹上落定,那條黑色的身影也如飛鳥一般棲在枝頭。

那人輕笑,“咦,怎麼不逃了?好久沒有舒展筋骨,今日真是暢快……”

那聲音低沉之中,帶着一絲嘲諷,曾令靈越魂牽夢縈。

她渾身顫抖起來,心中千萬個聲音恨不得齊聲向他呼喚:路小山,你真的沒死,你真的沒死!是我呀,是我!

路小山見她不說話,又躍到近前的枝頭,“喂,你怎麼不說話?你到江州王府有何企圖?”

疏淡的月光,映照出他蒼白的面容,那眼睛之中閃動的光芒,像此刻頭上的寒星。

熱潮洶湧,滾過靈越的心胸,幾乎將她淹沒,她好想不顧一切撲進他的懷裏,訴說對他的思念,對他的愧疚,對他的情意。

然而柳枝如畫,落在路小山的胸口,縱橫交錯,暗重的黑影忽然變得一片鮮紅。她在踏出腳步的那一剎那之間猶疑了,膽怯了,退縮了。

是她,曾將鋒利的刀鋒,毫不猶豫地刺進他的胸膛。

那一刻,他是震驚,是絕望,是憐憫,還是悲傷?

縱然那胸膛此刻已經結疤,那心頭的傷呢?

若非已對她死心,怎會待在王府之中,安然去娶唐錦心?

“若是你娶了別人,我必定要將你搶回來……”那夜,她凝視着篝火之畔安睡的路小山,情意蕩漾,心裏悄悄地發誓。然後今時今日,她卻失去了理直氣壯的底氣。

她還搶得回來嗎?

縱然搶回來,那被她重創的心,是否還有她的位置?

她一時彷徨起來,腳下的枝椏顫抖不已,恍若她此刻翻騰不定的心。

唐錦心痴情的眼眸忽然出現在她眼前,那火一樣熱情的女子,必定能慰藉他冰冷受傷的心吧?

滾燙的眼淚瀰漫開來,她緩緩展露笑顏,凝望着黑暗中的路小山。

再見,路小山。

只願你從此安好,做江湖浪子也罷,做富貴公子也罷,隨心所欲,暢意平生。

“不說話,難道是個啞巴?”他欺身上來,手中指爪如電,襲向靈越的面目。

他的武功本就比靈越高出許多,一抓之下,靈越急忙躲閃,頭上的髮釵卻被他猛然抽出,一時烏髮如篷,青絲隨風飄蕩。

路小山萬萬沒想到偷入江州王府的竟是一個女子,不覺微微一怔。等回過神來,只見柳林寂寂,雪色清冷,天邊新月朦朧,哪裏還有那女子的芳蹤?

三日之後的京城,融雪早已消失無痕,艷陽高照,一片喜氣洋洋。

江州王府外喜樂聲聲,霹靂啪啦的鞭炮震天響,連綿數里,皆是紅妝。從臨近的回雁塔上望去,大紅的迎親隊伍已到了幾條街外,這邊還有人尚未出王府呢。街道兩旁站滿了圍觀的百姓,真是熱鬧非凡。

行在隊伍前面的一匹駿馬上,新郎倌一身大紅喜服身姿綽約俊朗不凡,不停地向人群拱手致意,縱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也能感受到那洋溢的幸福。隊伍如赤蛇一般,蜿蜒着朝尚書府而去。

靈越站在塔樓之上,緩緩收回了悵然的目光,無力放下了斗笠上的面紗。

明明心痛如絞,為什麼還要親眼看着他娶了別人呢?

是對自己的懲罰,還是對他的祝福呢?

靈越也說不清,道不明。

她垂下眼帘,一滴眼淚在睫間滾落下來,順着臉頰流到嘴角,苦咸而酸澀。

她聽憑自己的身軀緩慢沿着層層旋梯而下。冬日的陽光從濃抹彩繪的飛檐之間透過來,她不知道身在幾層,心中痛苦難以抑制,茫然在窗邊停下來,抬頭望向天空。

長天遼闊,竟連一絲雲彩都沒有。

她展開雙臂,身形如蝶,飄出窗外。

那塔下分明只是青磚鋪的地面,古樸整潔,忽然一道頎長的身影沖了過來,張開雙臂。

靈越從天而降,落入那人的懷抱之中。

太陽在他的身後,將他的面目勾勒出暗淡的剪影,卻依舊能看到濃黑的雙眉,黑亮的眸子,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他!

靈越的眼前一陣暈眩,這一定是夢吧,他明明去娶親了。

她痴痴地看着路小山,“路小山,在夢裏見到你真好……你縱然娶了別人,我……不怪你。”

“咦,真叫人失望啊!”他的笑聲那麼分明,“我還希望你能當街搶親呢!”

這不是夢!

靈越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臉,那觸感是如此真實,怎會是夢?

她從他懷中跳了下來,“路小山?怎麼是你?你剛剛不是當了新郎倌,去迎親了嗎?”

他微笑,“你親眼看見了?”

“我……”靈越細想,剛才她也沒看見新郎的面目,身形跟路小山倒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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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千金俏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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