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茫

一大早，孫浩就被公雞的打鳴聲吵醒，孫浩有些煩惱的拿被子捂住頭。這挨刀得的劉大膽，買來的公雞不殺了吃肉，還留着禍害人，回頭叫劉向給抓起來，孝敬自己這個師傅。

又翻騰了一會，孫浩再也睡不着了。宿醉醒來，口乾的厲害，嘴裏還有些噁心。翻身坐起來，抱住個茶壺猛灌一氣，才緩解了一下。他有些無聊的望着屋外升起的朝陽，不禁有些想家。

嶺北的天氣還是冷冽了一些，要是在自己家鄉，那裏用受這樣的酷寒。放在這樣的天氣里，孫浩必定是早早爬起床，迎着朝陽做早課。父親會背起獵弓，去檢查昨日裏挖的陷阱，要是運氣好，不一定還能扛回來一頭野豬或是山鹿，改善一下生活。母親也是早早的起床，準備着一家人飯食，一邊還要催着賴床的妹妹起床。這才是孫浩喜歡的生活，那裏像現在一樣，一個人孤零零的守着一壺隔夜涼茶發獃。孫浩暗自下決心，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不然家中的父母還不知道會急成什麼樣。

在劉大膽家中吃了過年的餃子，美美的喝了一碗餃子湯，心中的噁心才慢慢退去。他掏出懷中的《三字經》，檢查起劉向的學習，小劉向一板一眼的讀着‘人之初，性本善……’可是翻過來覆過去就這兩句，把他教的十二個字忘了一半。這可惹惱了暴躁的劉大膽，滿屋子的追着劉向跑，被姍笑着的媳婦拖回裏屋。孫浩早上有些鬱悶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這才是生活啊，每日裏和龍在天那老狐狸勾心鬥角算是什麼事。他又教劉向背了幾遍，便抓着他的小手一筆一劃地在地上比劃，直到劉向記住為止。剩下的就讓他自己練習，孫浩約定下午過來檢查。

等到從劉家出來時，太陽已升到半天空，冬日裏的陽光並不刺眼，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孫浩眯着眼睛向家中走去，盤算着自己的將來。他昨日裏也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他打算和龍在天探討一下自己的自由問題。自己忠心也表了，投名狀也納了，要是龍在天再把自己關在寨子裏不放出去，恐怕有些說不過去。等自己找個借口和龍在天討一份出寨的手令，出了寨子后直奔附近的縣衙，到時可就是海闊憑魚越了，龍在天後悔也沒地方尋自己去。

做着打算，孫浩邁着輕快的步子跨進自己的小院。一進院子就發現龍在天正笑眯眯的坐在院子的磨盤上，等着自己回來。孫浩眉頭皺了一下，這老頭不知又做什麼打算，自己正打算去找他，他卻找到了自己。

龍在天見到孫浩回來，笑着迎了上來：“哈哈哈，孫浩，你回來了，老夫可是等你多時了啊。”

孫浩不知明裡，只得陪着笑道：“當家的早啊，不知當家的來我這小院有什麼事啊，小子可是受寵若驚啊。”

龍在天哈哈一笑道：“這是哪裏話，我可是來給你送喜來了。”

“哦？何喜之有啊！”

“孫浩啊孫浩，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啊，幸好我及時和你達成了共識，才壓了秦雙江這老匹夫一頭，你說，我該如何感謝你啊。”

孫浩暗自欣喜，肉戲終於來了，龍在天這老頭竟讓孫浩自己說賞賜，正合了孫浩的心思，他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求龍在天放自己離開。但是他望着龍在天似乎有些期待的眼神，不禁有些警惕。他轉念一想，龍在天怎麼會這麼好心，幾乎是故意放自己離開，這恐怕是龍在天的試探，是看自己到底有沒有真心歸順。自己要是暴露了意圖，恐怕這輩子都不要想離開雪龍寨了。

想到這裏，他才放下心來，這老頭和自己玩陰的，還好自己機警，才沒上當。他趕忙低下頭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一臉欣喜的道：“孫浩微末之功，那裏敢居功，全聽當家的吩咐就是。”

龍在天花白的眉毛不由得跳了一下，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牢牢的握住了這小子的命門，他想怎麼戲耍就怎麼戲耍。等磨光孫浩的性子后，就作為興海的班底送給興海。給沒想到今天孫浩竟然做出了這樣一個在他意料之外的決定，這讓他一下覺得有些摸不透孫浩的心思，不由得有些意外，半天沒回過神來。

“當家的，當家的!”孫浩半天沒聽到龍在天的回復，不由得有些奇怪，便抬起頭叫了兩聲。龍在天這才回過神來，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孫浩，半響才有些意興闌珊的說:“跟我來，我到寶庫里給你挑幾件寶貝。”說完就背着手冷着臉離開了。

孫浩自然知道龍在天為什麼這麼大反應，要不是自己反應快，幾乎就上了這老狐狸的當。如今違了這老狐狸的意，他能給自己好臉色就怪了。但是他還是急忙跟上了龍在天的腳步，反正也是自己賺下的功勞，賞賜不要白不要。

雪龍寨的寶庫就位於龍在天大屋下邊的地窖里，這幾乎每個寨子裏的人都知道，龍在天也沒有隱瞞的必要。這是寨子的公共財產，不是龍在天的私產，每一項支出都有賬可查。每有新晉頭領或是掌柜，當家的都會在寶庫里挑幾件寶貝壓箱底，這是寨子裏的規矩，並非特殊賞賜。可是龍在天允許孫浩自己去挑，那這賞賜可就不低了，畢竟寶貝也有高低之分。孫浩心中自然清楚，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隨着龍在天避開幾道機關，從地窖里鑽進去。

孫浩原以為地窖里的地方有限，存不了多少財寶，下去后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雪龍寨的富有。一箱箱的白銀黃金隨意的擺在地上，瑪瑙、珍珠、寶石隨處可見，一些也不知是珠寶還是古董的雜物胡亂的堆在角落，蒙了一層灰，讓孫浩看的心疼。

孫浩畢竟是窮人家的孩子出生，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眼睛都不夠用，不知挑那件好。這時龍在天低沉的聲音適時的出現在身後，“孫浩，你說我這寶庫能否比得上一個縣的庫房呢？”

“比得上，當然比得上，綽綽有餘啊。”孫浩有些失神的道。

“呵呵，那老夫問你，你可想擁有這樣一座寶庫？”

“嗯？當家的，你的意思是……”孫浩有些疑惑。

“哈哈哈哈，你可不要想歪啊。”龍在天隨手抓起一把珠寶，塞到孫浩的手中，大聲道：“這寶庫是老夫半生的心血，可不能送給你，不過你要是好好跟着老夫干，老夫自能保你榮華一生。”

“你想想，你回去繼續科考有什麼好的！”龍在天繼續蠱惑，“先不說你什麼時候能考的中舉人，就算你真的鴻運當頭，讓你一次就金榜題名，可是你以為考上就能當官嗎？”

“老夫年輕時行走江湖，也對朝廷的規矩略知一二。先不說你須在太學院中學習三年所浪費的時間，光在你前面排隊等着出仕的舉子就有上百人，什麼時候能輪得到你。等你好不容易出任了一地地方官，恐怕早就到中年了吧。要是運氣不好，再加上上官剝削，百姓找麻煩，你什麼時候才能安心斂財，賺到這麼多財寶？”

“胡說，我心中自有宏圖志，那裏會做腐敗的貪官！”孫浩漲紅了臉反駁道。

“哈哈哈哈，老夫活了一輩子，還沒見過不貪的官。你想知道為什麼嗎，想知道像你這樣存着拯救社稷百姓的好官都去了哪裏了嗎？”

“老夫告訴你，他們現今不是迫害就是被流放，好點還能落個七八品的閑職，一輩子混吃等死！這世道，好官都死絕了！”龍在天的聲音震得孫浩有些頭暈，一屁股坐在錢箱上，久久不能言語。

“孫浩，你是個什麼人老夫心底清楚，心智有餘卻天真了些。現在的朝堂早已腐敗的不成樣子，要你這樣的人是進了官場恐怕連個全屍都留不下，白白浪費自己的性命，有意義嗎？”龍在天拍了拍損耗的肩膀繼續說道:“老夫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就是想把你留在雪龍寨，在我死後輔佐我兒子統治雪龍寨。興海雖說頑劣了些，本質還是好的，做這樣的人手下，吃不了虧。老夫向你保證，要是你真心歸順我龍家，我龍家自是不會虧待你，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你好好想想吧，是留在這裏做一個土皇帝，還是回去做一個一輩子窮困潦倒的小官，老夫等你回答!”

回到自己的小院時，孫浩還有些迷茫，連劉向得意的炫耀自己已經能完整的寫下《三字經》的前十二個字，孫浩也沒注意，只是疲憊的回到屋裏，連炭盆也不點，一頭扎倒在床上，一個指頭也不想動彈。

小劉向有些委屈，自己這個老師今天是怎麼了，早上還好好的，下午卻有些奇怪。他趕忙回家去告訴父母，老師恐怕是病了。

等劉大膽趕過來是，孫浩正像個痴獃病人一樣的傻笑，面對劉大膽的詢問，他一臉凄然地問道：“劉大哥，你說我這十幾年的書是不是白讀了，我明知道那龍在天在誆我，為什麼我還是相信了他的話，是不是我天生就是個做賊得料？”

這可難住了劉大膽這個粗人，他本就不會說話，現在一急更不會說了，只是着急的搓着手，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孫浩本就沒指望他能給自己指條明路，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我孫浩六歲識字，八歲就能通讀《史記》、《論語》，十二歲就能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及至十六歲，一舉中的，考下秀才。可是今日細細想來，我讀這麼多的聖賢書有什麼用，至今為止不能給家裏帶來半點好處，反而累的父母日夜操勞，為我心憂。何況那龍在天說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我性子太過直，看不慣官場暗地裏的門道。若是為官，恐怕也落不得一個好下場。大哥，你說，我這十幾年是不是走錯了路了？”

劉大膽搓的手掌都有些紅，急得說不出話來。半響，終於憋出幾句話：“大兄弟，我老劉是個粗人，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了，也不會說漂亮話。我只知道，人不管怎麼樣，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當初和我一起的一幫兄弟，死的死，殘的殘，至今為止，只有我一個人還能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活着，那幫子哥們骨頭估計都化了。所以啊，我老劉就一個想法，人不管怎麼樣，就算是要飯，也比死了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兄弟啊，你可不要想不開啊。”

“哎，大兄弟，大兄弟！來人啊，快來人啊！我大兄弟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