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野遇險
清風,古道,白馬;老樹,歸雁,鳴蛙。
‘踢踏踢踏’的馬蹄聲迴響在古道上,一個書生孤寂的騎着白馬,垂頭喪氣的趕着路。書生名曰孫浩,乃是宋國青州三河縣的書生,時值酷暑七月,正是宋國三年一度的科考日,但是書生卻一個人孤獨的行走在遠離京城三百里地的官道上,分外奇怪。
孫浩自己也頗感無奈,他本是三河縣今年唯一的一個趕考秀才,按理來說會有縣學官衙早早通知,但是那糊塗縣令竟搞錯了科考開始時間,通知時間整整遲了一個月,等他知道實情后,已經來不及了,即便不惜馬力,十日裏也只是趕了一半的路程,科考如今已然開始,孫浩是必然趕不到了。無奈,他只好慢慢驅馬,只求去京城見見世面,也算不虛此行。
今日已是黃昏,孫浩畢竟只是一個少年,沒有出門經驗,不知道及早的打尖住店,錯過了驛站,如今落得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尷尬境地。幸好在剛過來的路上,見到路旁有一間破廟,應該沒人居住。眼看日頭漸低,他趕忙驅馬轉身,向破廟趕去。
廟是一座荒廟,年久失修早就沒了模樣,只有一群老烏鴉還棲在廟門口的老樹上,被孫浩這個突兀的外來者驚的哇哇直叫。孫浩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他雖說只是一個書生,但是年幼時,沒少隨着當獵人的父親爬荒山,早已見怪不怪。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廟裏一片黑暗,陰森森的有些恐怖。孫浩趕走頭上幾隻盤旋的老烏鴉,收攏了一些柴草,在廟門口升起一堆篝火。在野外,沒有火是萬萬不行的,萬一遇到下山覓食的餓虎狼群,恐怕連骨頭都不會有剩餘。
火苗徐徐的跳動着,散發著橘黃色的光芒,孫浩就着火光,默默得啃了兩個生硬的冷饅頭,就坐在火堆旁發起了楞。俗話說‘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名’,這恐怕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孫浩也算是三河縣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才十六歲就考中秀才,有了功名,正打算參加京城大考,一展宏圖,就被這個糊塗縣令給了當頭一棒。想到這,孫浩不由得有些憤慨,這些食素其位的昏官,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執政朝堂,必定要讓他們好看,孫浩有些出神的想着。
正愣神間,老樹上拴着的白馬突然有些焦躁不安,嘶叫了兩聲。這讓孫浩有些警覺,畢竟身處荒山中,山中多野獸,萬一真要是碰到虎狼,恐怕真會凶多吉少。他趕忙起身,拎起行李架,藏身進廟中。
半響,屋外也沒有什麼動靜,孫浩以為是自己太過敏感,自嘲的一笑,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漸漸向破廟靠過來。聽聲音,應該是一支馬隊,孫浩腳下的土地都被震得發顫。
這讓孫浩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一般的商隊是不會連夜趕路的,連夜趕路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有急事,另一種則是馬賊。這是孫浩的二叔對他說的,他二叔年輕時曾闖蕩過江湖,對道上的一些事很熟悉,半夜裏過路的馬隊大多都是馬賊。一般馬賊連夜趕路都是準備夜襲一些小鎮或村落,碰到的人一般都會被害。孫浩有些不知所措,畢竟是一個沒出過門的小菜鳥,若是老江湖,這會早已經向躲進山中了。可孫浩卻傻乎乎的把身子縮到神像后,祈求這支馬隊不會在破廟停下。
但是事與願違,馬蹄聲越傳越近,竟在破廟前停了下來。孫浩小心的躲在神像后,求佛祖保佑。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隱隱的有對話聲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大哥,這片剛才有人,火還着着,還有一匹馬,看腳印應該是一個人,要不要去追。”
“追什麼追,咋們十幾匹馬,跑起來一里地外都能聽得到,一般敢半夜一個人住在這荒郊野外的,大多都是一些亡命徒,這會早鑽山裡去了,去哪追,把馬解下來帶着,辦正事要緊。”
“是,大哥英明。不過,咋們這回究竟要去哪,當家的也沒個說法。這光跑就跑了近一千里地了,再走就是京城了,要是碰到官府,怕不好說啊。”
“噤聲!你是什麼東西,當家的自然有分寸,好好乾好你的事就行了,要是再問東問西,小心我打斷你的腿,還不趕緊叫兄弟們下馬休息,後邊的路關卡多,不好走,招子放亮點。”
“是,這就辦。”
屋外頓時沒了動靜,只有一群人下馬休整的嘈雜聲,和白馬無助的嘶叫。孫浩有些無奈的坐了下來,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就趕不上科考,現在更糟,連馬都丟了,更不知何時才能到得了京城。正想間,突然傳來一聲哀嚎聲和白馬的嘶鳴聲,嚇了他一跳,他鼓了鼓勇氣,小心的伸出半個腦袋,向外看去。
原來是一個大漢準備解下白馬的韁繩,結果被白馬給踢了一下,正中小腹,把個六七尺高的大漢疼的半天爬不起來。剩下的一群人圍住白馬,怒氣沖沖的要制服這馬。孫浩不由得笑出聲來,這白馬是二叔的心愛之物,性子烈的很,平日裏只讓幾個小輩騎一騎,要不是孫浩去考科舉,還借不來這馬。
正偷笑間,那個一直坐在火堆前烤土豆的頭領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喝到:“一群廢物,連匹馬都制不住,要是帶不走,一刀殺了就是,別誤了正事。”
有了老大的放話,幾個大漢那還有剛才的無助,從腰間抽出鋼刀,幾刀下去就在白馬鮮亮的皮毛上劃出幾道血口子。孫浩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這馬是二叔的心愛之物,要是死了,二叔不知會有多傷心。一激動,腳下邁出一步,踢翻了腳下的行李架,一堆雜物打翻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一群大漢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幾個呼吸間就圍住了破廟。他們不是沒有看過廟裏邊,只是屋裏太暗,竟沒有發現孫浩。這要是被旁人看見了自己的面像,再給官府一報,自己一群人都沒有好果子吃,一時間,整個破廟裏殺氣重重。
月亮已經升到了當天空,印的整個大地都鍍上了一層銀白色,幾隻老烏鴉都不知飛到那裏去過夜了,只留下一個空巢。孫浩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他面前就是那個先前在烤土豆的頭領,這回他正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孫浩,不知道想着什麼。孫浩低下頭不敢言語,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個看起來不像壞人的漢子能把自己像土豆一樣架在火上烤了。半響,頭領低下頭,用低沉的聲音問道:“你是個書生?”
孫浩哪裏敢撒謊,趕忙點頭稱是。頭領咧着嘴,露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搔了搔濃密的大鬍子,突然一把抽出腰間的鋼刀,抵在孫浩的脖子上,大聲道:“你敢撒謊!”
孫浩那裏敢反抗,只能硬着頭皮,大聲道:“我本就是一個書生,沒看見我行李里都是書嗎。”頭領的鋼刀抵的更緊,一臉殺氣的道:“好一個書生,而今正是夏考,你不去參加科舉,卻孤身一人在京城三百裡外幹什麼?哼!現在的官府真是沒腦子,連這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都能出來做密探嗎?快叫你的同黨出來,興許本大爺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好!罵的好!”孫浩被鋼刀架在脖子上,竟然爆發出了一股莫名的勇氣喝彩道。頭領目瞪口呆,這小子明明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竟然還敢教訓他,一時間不由得臉上顯出幾分玩味。只聽孫浩繼續道,“就像你說的一樣,現在的官府確實都是一群沒腦子的笨蛋,我孫浩本是乾元三年秀才,正逢三年大考,本該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無奈那縣令可恨,竟通知錯了大考時間,害的我白白耽擱了一個月,而今被困在這破廟中,被你們這**人所害,若有來生,我必要找這縣令算賬。”
“哼,理由到找的不錯,但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別以為你今日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孫浩不語,頭領也收回鋼刀。其實他對孫浩已信了七分,這樣一個年弱書生,確實不像是官府的密探,而且從孫浩的行李里也沒能找到官府的手令,這是每一個密探的必備物品。但是他還是在心裏宣判的孫浩的死刑,這小子看到了他的臉,必然不能讓他逃走。
頭領正準備讓手下把孫浩拖到角落裏解決掉,旁邊的二頭領卻湊到他耳邊小聲道:“老大,何必要殺了這小子,髒了您的手呢。你忘了當家的對你的交代了嗎。馮掌柜的死了,當家的讓你找個會算賬的書生替寨子裏理賬,這小子不就是個好人選嗎。”
“嗯?這倒也是,只是這小子來路不明,算了,再找一個就是了,沒必要冒這風險。”
“大哥啊,那裏去找啊,現在全天下的讀書人都在京城,就咋們這幾個人,哪能從京城裏擄人。若是回到寨子裏沒能找到人,恐怕會惹得當家的不高興,這小子雖說不知底細,但也只是一個文弱書生罷了,到時候刀架在他脖子上,諒他也翻不起什麼浪。”
大頭領有些猶豫,這確實是一個好機會,若是當家的高興了,他自然能升職加薪,若是當家的不高興,大頭領不禁縮了一下脖子,那自己的腦袋可就有危險了。想到這,他看着孫浩的眼睛就像在看着一個寶貝一樣,那裏還會動刀子。
又過了一會,眾人都歇息的差不多了,馬也喂好了草料。頭領便一聲令下,一伙人就收拾好東西翻身上馬,一個大漢把瘦弱的孫浩架在他的白馬上,又把韁繩幫到自己的馬鞍上,根本不去管孫浩的掙扎咒罵。一群人一拍馬背,就驅着馬離開了破廟,在黑暗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