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扮演好“江淼”
“梁導，鍾小姐。”宋澤越微笑着迎了上去，那兩位也衝著這位名聲在外的經紀人客氣地點點頭。
梁國棟回頭看了一眼剛剛和他們擦肩而過的窈窕身影，他原本並沒有注意到她，只是剛剛那個女孩子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停下來沖他微微一躬身，他眼角的餘光才掃了一眼，不過乍看卻是面生的很，倒是另一邊的鐘素蓉有了反應：“是她？”
梁國棟有些不解：“誰啊？你認識？”
鍾素蓉收回自己的視線，淡淡地笑了一下：“就是撞到江淼的那個人。”
江淼昏迷的事情梁國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不然他也此刻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不過對於這個事件里的另外一位當事人他的了解就很有限了，因為他實在太忙，分不出多餘的時間去看新聞。他只聽助理大概說了下情況，那是個小姑娘，好像是個模特還什麼的，在這部戲裏演個小配角，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畢竟人也不是他選的，名字和臉都沒有記住。
後來出了這個事情，他對選角的副導演頗有些微詞，叫他選演員，怎麼選了個業餘的進來？
聽到鍾素蓉這麼說，他倒是想再看一眼，結果人已經走了，只留了個背影給他。
不過也就是一晃而過的念頭，見到宋澤越之後他便把那姑娘放到腦後去，寒暄起來：“小宋啊，小江他怎麼樣？還好吧？”
“哦，已經醒了，之前做過全面檢查，沒什麼大礙。”宋澤越告訴他，梁國棟連連點頭：“人沒事就好。”
一直沒出聲的鐘素蓉聞言瞧了一眼宋澤越，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那能見人了不？”
宋澤越暗暗地苦笑了一下，但面上仍是一副妥帖的笑容：“當然可以，二位請跟我來。”
岳舞正躺在床上緊張的輾轉反側，忽然聽到了敲門聲，她嚇得差點彈起來，來、來了嗎？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該擺出什麼樣的動作？什麼樣的表情？江淼是怎麼笑怎麼說話的？
完全不了解啊！
在衣櫃裏躲起來假裝不存在？還是跑到廁所里謊稱肚子痛？感覺這兩個方案都不好啊……岳舞你一定要冷靜點才行啊！對了，這邊是幾樓來着？能不能直接從陽台跳下去跑路？
啊啊啊啊啊啊！！！岳舞掩着面無聲地吶喊之後，終於哀嘆一聲，在敲門聲結束的那一刻，聲音顫抖地開口：“請進。”
門被推開，幾個不同的腳步聲依次邁了進來。
“阿淼，梁導和鍾小姐來看你了。”宋澤越走到病床邊上的時候，“江淼”正靠在床頭，闔着雙目在假寐，聽聞動靜之後，便睜開了眼睛，隨即露出了笑容：“兩位。”
梁國棟見他除了有些憔悴之外確實還算安好，便走過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真是虛驚一場啊！”
“江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讓您擔心了。”
“瞧你說的，我本來應該早點過來的，但是雞毛蒜皮的瑣事太多了，拖到現在才過來。”梁國棟的語氣明顯比平時在片場的時候要溫和得多，看來私交好是真的。
“江淼”又笑了笑，接着低了一下頭，餘光迅速地滑過一直靜靜站在梁國棟身側，卻至今未發一言只是盯着窗外看的女人。
這就是鍾素蓉，真人看起來要比電視裏的嬌小一些，但面容很是秀麗，氣質端莊沉靜，不愧是現如今最被業內看好的大青衣。
當了這麼多年導演，梁國棟的洞察力不是蓋的，江淼假裝不經意的窺視，鍾素蓉刻意的冷淡迴避，他又怎麼能注意不到？
看來他倆還真有點問題啊……梁國棟心裏犯着嘀咕，平時在片場倒是不太看得出來，但這也是兩個演員敬業的表現，作為導演他還是感到很滿意的。
“咳咳。”他輕咳一聲，然後開始打破這略顯微妙的氣氛，“對了，小江啊，之前我看到那個撞到你的女孩子……”
“哦哦哦，不是她撞到我，是我不小心踩到人家的裙子！都怪我啊！”“江淼”趕忙解釋道，宋澤越和鍾素蓉聽到他那急切的語氣都看了過來，而梁國棟則是呵呵笑道：“你倒是大度，這話的意思是這一頁輕輕揭過了是吧？”
江淼皮下的岳舞聽了這話只想翻白眼：本意是想為自己澄清一下，沒想到這梁導真是年紀大了耳背了是吧？明明始作俑者是那貨，現在倒成了他大度了？我勒個去！不愧是一朵盛開的白蓮花啊！
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是“江淼”，而將此事輕輕帶過對“岳舞”顯然也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心下憤憤不平，但她也只能點點頭：“畢竟……她還是個新人嘛，這也是個意外，沒必要鬧大。”
梁國棟對於江淼這個決定顯然也是滿意的，事實上他今天來這一趟除了探病之外，也存了一部分探一下他口風的心思。雖然他對江淼這個人行為處事的作風是有信心的，但因為這個意外事故的發生對於劇組的影響不可謂不大——除了片方的電話被差點被各家打聽消息的媒體打爆之外，網上粉絲的輿論也不可小覷。主要是在江淼還沒醒來的時候，最離譜的時候是傳他腦震蕩了，於是他家的粉絲就坐不住了，他本人以及一眾電影主創的微博下都被罵了至少上萬條。
而這些突發的情況是已經影響到了劇組的正常運轉的，梁國棟是一個視時間如生命的人，絕對不能接受這種事，他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壓下這個風波，現在江淼的做法也正合他意。
他滿意地點點頭：“那感情好，我去讓宣傳寫個稿子，就等着時間一到就發出去，免得那些記者又在外頭亂放謠言。這事情越快過去越好，免得耽誤進度。”
岳舞聽到這裏，對這導演的敬畏之心又來了：果然“進度”才是這老爺子的本體啊……
“那，岳舞她……”她試探着開口，想知道一下自己的命運如何，只見梁國棟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就擰起了眉頭：“本來就不是個專業演員，也不知道是找了什麼關係鑽進來的……又惹出這檔子麻煩了，換人演就算了。”
“這怎麼行？！”一聽他這話，岳舞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幾度，原先對梁國棟的敬畏之心即刻煙消雲散，這老頭兒的處理方式也太簡單粗暴了吧？完全不問青紅皂白啊！合著她什麼都沒做錯還要被解僱？
只是下一秒她才發現病房裏的三個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看過來，而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激動的太不正常了，而江淼這個人，印象里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除了拍戲的時候，大概是不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的……
“我……”她有些訕訕的，“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太妥，畢竟那……姑娘也沒什麼錯，而且她自己也受了傷，這樣商量都不打就直接換人，要是傳出去了……怕是要落人口舌。”
她說著差點咬了自己舌頭，卻沒想到不只是梁國棟，連宋澤越的臉上都露出了贊同的神情，見狀，她不由得精神一振：看來自己這麼說沒錯？
梁國棟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說的有道理，之前倒是我考慮不周了。既然那丫頭的戲份也拍了不少了，再找人來代替也不方便，那就先湊合著用吧，不過她經紀公司那邊還是要打個招呼，到時候出院了可不能亂說話。”
聽這老爺子終於鬆口說不換人了，岳舞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要虛脫了，這種神經極度緊繃的狀態真是太折磨人了。不過即使是這樣，她的內心仍然是憤憤不平的，不是因為對方說要“警告”自己，也不是因為自己差點失去角色，而是因為梁國棟說的那句“湊合用”，還有之前的“不是專業的”。
但憤懣的同時，她又覺得自己的確是無力反駁的……她確實是個業餘的，從各方面來說，尤其是和江淼那種有金手指的傢伙比起來。
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鬱悶了。
“對了小江啊……”梁國棟看着“江淼”忽然欲言又止的樣子，岳舞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梁國棟見平時激靈的不行的傢伙此刻居然沒能領悟自己的暗示，不禁有些捉急——說好的忘年交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設定呢？！
雖然很着急但他一張老臉還是沒好意思直接在人病後初癒就問出你啥時候能回片場拍戲啊？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天氣就挺好的你覺得呢？
不過雖然岳舞自己沒get到老頭子那充滿期盼的眼神，但是人精宋澤越卻看出來了，雖然他也不太明白為啥這貨居然沒轉過彎來，但他作為自家人肯定不能給他拆台。
於是只得笑眯眯地開口：“是這樣的，梁導，阿淼他剛剛醒過來沒多久……”
“我看他精神狀態不太好，還是再躺個半天比較好吧。”進門后就一直悠閑地看風景以至於岳舞要忘了她存在的鐘素蓉忽然開口了，聽起來是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出的話卻讓岳舞欣喜若狂。
她終於後知後覺明白了梁國棟迫不及待想讓“江淼”回片場的意思，但是她畢竟不是他啊！雖然之前在他面前嘴硬，但其實一想到自己要代替他去拍攝男主角的戲份，腿都要軟了好嗎？而且她對於劇本也是一無所知，到時候到了鏡頭前怎麼辦？一閉眼裝昏嗎？
所以鍾素蓉這話接的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啊！如果不是這麼多人看着，她都要眼含熱淚抱着大腿喊天使降臨了。
大概是被“江淼”過於炙熱的目光盯着，鍾素蓉的臉上不自然的神情一閃而過，她側過身避開他的視線，然後才淡淡說道：“這樣的狀態去了估計也是達不到您要的效果，不如先拍別人的戲份好了。”
梁國棟又看了一眼“江淼”那蒼白的臉，也嘆了口氣：“那好，小江你先休息吧，拍戲的事情明天再說。”
岳舞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答應，不管怎麼樣，多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也很奢侈了！
不過在接收到梁國棟不明所以的眼神之後，她忽然又想到這個點頭的動作應該也是不符合江淼一貫以來的人設的。
啊……對現在的我來說，要成為優秀演員的第一步，大概就是先扮演好“江淼”這個角色吧？岳舞頗為無奈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