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三星
“聽着。”霍德希汶將涅耐的照片展示給所有人,“他是遊離軍的首領,要活捉,切記。”
森爵跟在霍德希汶身後,穿着一身整齊的作戰服,聽聞霍德希汶的命令,他微微挑了挑眉,並沒有說什麼。涅耐發生的事只有少數高層知道,這也是一種保護性手段。不過,站在不遠處的希伯來神色堅定,森爵簡直有些怕他不由分說的宰人,畢竟他是帝國的天秤不是么。
出發前一刻,森爵突然說到:“希伯來少將,你跟我一隊,掩護我。”
希伯來明明是來帶領先鋒部隊的,他頓時不滿的問:“你以什麼身份要求我。”
森爵頓時氣的笑了,他得理不饒人的說:“皇后的身份可以嗎,或者,我讓霍德希汶來命令你?”希伯來面色冷凝,雙拳緊握,森爵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想弄死自己,然而並沒有,希伯來竟忍氣吞聲的站在了森爵身邊。
霍德希汶看着這一幕,並沒有發話。三星軍已經整裝待發,遊離軍的飛船依舊詭異的沉寂着,他們吃不住准對方的戰略,依舊打算偷襲。主芒星上風雪交加,光線暗淡,地面上鋪着厚厚的雪層。森爵一腳踏上去,整個人有一股落空感,積雪幾乎淹沒了小腿。作戰服隔絕了外界的溫度,細雪飄在臉頰上,森爵還是感到了一絲涼意。
遊離軍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從城中補充着燃料,大部分人絲毫沒感受到山雨欲來的形勢,他們用着原始的小推車,在蜿蜒的山谷中留下一片蜿蜒的印記,悄聲作戰的三星軍很快從地面八方趕來,黑壓壓的一片迅速制服了他們。
涅耐乾脆坐在艙門口迎接,他穿着普通的襯衣,風雪將他的臉頰吹得有些發紅,涅耐翹着腿,最後一批採集的遊離軍一直未歸,他心頭有數。
“首領,防身武器。”一起守門的遊離軍將激光炮拿給他,涅耐啼笑皆非:“這武器一旦發射,眼前的山石都會被挫平吧。”
遊離軍帶着恨意說:“逃不掉,我們就和他們同歸於盡。”
涅耐晃了晃腿,直截了當的說:“我可不想死。”
“可三星軍已經到了啊!”
涅耐彷彿才理解這個事實似的啊了一聲,“來了啊,那迎接他們吧。”
很快,三星軍團從山腳一路往上,越過了阻擋視線的山谷,黑壓壓的軍隊瞬間和停靠在平地上的遊離軍正面剛上了。遊離軍不久前才損失了一大批人,面對完全準備的三星軍,他們零星的人數實在有些可笑,何況還一批補充燃料的同夥被三星軍擒獲了。
森爵走過山坡,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飛船艙門外的涅耐,他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霍德希汶一把抓住了他:“等會再去。”
“好,好的,我知道……”森爵連話也無法說清楚,他站在原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一看,才發覺涅耐和從前有些不一樣,外貌變了,雖然還能看得出他原本的五官,身材變了,最重要的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氣質,森爵看他一直在笑,若不是聽霍德希汶說他接管了整個遊離軍,他幾乎要以為涅耐是要和他們裏應外合的剷平遊離軍了。
森爵留心看了一眼身旁的希伯來,冷風灌着他的碎發,刀鋒一般瘦削的臉頰透露着一股冷酷的味道,森爵注意到他的手正緊緊握住槍桿。
“聽着,你不能動他。”森爵站在希伯來身邊小聲的說,他和希伯來在涅耐的事情上出乎意料的共通,希伯來立刻就明白森爵的意思,不過他並沒有搭腔,事實上,他已經很少和別人交流了。
霍德希汶揮了揮手,三星軍團繼續前進。守在艙門外的遊離軍慌了,大軍壓境,他們的新任首領依然這幅有條不紊的模樣,是否他只是維持着表象上的平靜,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打一場戰事?
“首領!”一個遊離軍急迫的提醒涅耐。
涅耐伸手制止他說下去。
“可是——”
涅耐將激光炮扔在一邊,起身從身旁的遊離軍腰上解下一把小手|槍,他將□□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兒才說,“太小了,竟然沒有合適的武器。”說完,他又將手|槍扔了,遊離軍頓時懷疑,他真的知道該怎麼做嗎?
三星軍隊已經近在咫尺,涅耐驀地快步走下去,他的步伐之大速度快幾乎完全衝進了三星軍團的包圍圈,因為指示,前面幾排的軍人都後退了幾步為他騰出空間,不過他們仍然舉着武器對準他。霍德希汶站在一旁,眼神危險的眯起,另一批三星軍從後方包抄,遊離軍成為瓮中之鱉,整個被包裹住了。
“我舅舅呢?”涅耐停住腳步,突然神色不適的扭了扭脖子,好像非常難受似的。
森爵站在後方,聽見了涅耐的詢問,頓時上前幾步,說到:“我在。”霍德希汶將森爵的一舉一動牢牢掌控在眼中,眼前這個涅耐太詭異,他吃不透這是什麼局,萬萬不能讓森爵完全暴露在涅耐面前。
“舅舅,你們要殺掉我嗎?”涅耐委屈的問,森爵還沒回答,只感覺身邊站着的希伯來渾身一緊,肌肉完全緊繃起來。森爵想嘲笑他,可又笑不出來。
“不會的,我向你保證。”森爵高聲說到。
“哦,那剩下的遊離軍我也一起帶走了。”說完,涅耐天真一笑,悠然自得的轉過身,他踏着雪朝艙門走過。在場眾人都被這變化無常的事態唬住了,幾乎沒人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包括那些遊離軍,他們心中想着,就這麼簡單,難道涅耐的身份這麼管用,連談判都不需要?
還好霍德希汶是清醒的,他立刻說到:“不行!你可以走,他們必須留下。”
涅耐身形一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幾個衝動的遊離軍便朝着霍德希汶瘋狂開火:“該死的三星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而第一排的士兵早有準備,他們豎起無形的空氣盾,擋住了胡亂掃射的炮火。不過空氣盾的面積不廣,維持時間也不長,三星軍躲在盾牌後面瞄準敵人。
只聽三聲槍響,那幾個人便倒在血泊中。
涅耐暗罵一句:“送死的蠢貨。”
“陛下,你不讓我帶走他們?”涅耐順着大風轉過身,狂卷的風吹起他的衣角,他的長袍發出噗噗響聲。
霍德希汶冷漠的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認為我可能為自己留下後患嗎?”
涅耐一臉為難的抬起手,他扳了扳指關節,有些苦惱的說:“那這樣吧,拿希伯來換所有遊離軍,你們不虧。”
遊離軍一聽首領要那他們做買賣,頓時慌了神,他們圍成一圈想要自保,被隨意拋棄的恨意讓他們怒視着涅耐,然而普通的攻擊對他並沒有用處。被點名的希伯來身形一僵,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會再次從涅耐嘴裏聽見他的名字,他神情恍惚的動了動身子。
“不行,你只能一個人走。”霍德希汶再次說。
“陛下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還是那麼讓人討厭,那也沒辦法了。”涅耐邊走邊說,霍德希汶正想他要幹什麼,涅耐突然撿起地上的激光炮,朝着霍德希汶的方向開火,激光炮強烈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片灰暗的山谷——
“躲開!”森爵看着這一幕肝膽俱裂!
千鈞一髮之際,空氣盾再次發揮了作用,雖然它們在強大的激光束下顯得單薄可笑,不過它們依然阻擋了大部分攻擊,這期間足夠霍德希汶躲開,他們所站之地留下一個黑色大坑,涅耐說到:“這只是熱身運動,如果陛下你繼續拒絕,我想你不會再有打開盾牆的機會。”
霍德希汶一臉狼狽,該死的激光束將他的作戰服灼燒壞了,森爵奔跑到霍德希汶身前,驚慌的摸着他的身體:“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別急。”霍德希汶親了一下森爵的額頭,然後說,“你現在還覺得他是你那可憐的侄兒嗎?”
森爵說不出話。
“我知道你還是捨不得。”霍德希汶瞭然的說,森爵輕輕哼了一聲。
他再次揚起音調問:“你可以提別的要求,除了帶走遊離軍或者希伯來。”
“我沒有別的要求。”涅耐放下手臂,他的舉動讓三星軍稍微鬆了一口氣,要知道空氣盾再也無法抵擋第二次攻擊。就在此時,希伯來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陛下,我願意交換,讓我跟他走。”
涅耐看着他,突然高興的拍起手來,“很好,很棒,希伯來將軍,快來我身邊。”與此同時,常年跟在希伯來身邊的一個小隊上前,或是繳械沒有反抗的遊離軍,或是擊斃那些還想垂死掙扎的遊離軍,白茫茫的雪地上再次綻開數朵血花,涅耐似笑非笑的說;“好快,人已經給你們殺光了,陛下可要說話算數哦。”
霍德希汶盯着希伯來並沒說話。
“我跟你走,不管去那裏。”希伯來看着涅耐堅定的說,他甚至摘掉了呼吸面罩,強烈的冷空氣讓他的幾乎喘不過氣,不過並不是完全無法呼吸,他只想用完沒有遮掩的表情面對涅耐,表示自己堅定的決心。
“哦。”涅耐並不感興趣的說了一句,又問:“舅舅呀,你開心嗎?”森爵茫然的抬起頭,他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不了解涅耐在想什麼,他甚至懷疑,這還是那個涅耐嗎?
“總之我很開心。”涅耐面無表情的表達着歡喜,他看着地上的血花,突然神色興奮起來。他將激光炮扔在一邊,像個興奮的小孩蹲在地上,用手堆着雪玩。
三星軍團還是不敢推開,森爵拍了拍霍德希汶的肩膀:“我過去看看他。”
“別去。”霍德希汶抓住他的手。
“沒事,他應該不會動我。”森爵有些遲疑的說。
“那我陪你。”霍德希汶仍是不放心。
“不,你不能去。”森爵說完,踩着雪,慢慢走到涅耐面前蹲下,眼前的人一點也不像他的侄子,涅耐沒有這麼精巧的五官,沒有碧波一般清澈的雙眸,可是他就是確信,這是涅耐無疑,雖然他是被改造的。
“涅耐。”森爵脫下手套,伸出手陪涅耐將眼前的雪聚在一起。
“任務完成了,怎麼還不走呢?”涅耐笑嘻嘻的說。
森爵想問你的心底到底還保留了幾分自我,最後他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說:“以前從沒陪過你,我想和你一起堆雪人。”
涅耐搖了搖指頭:“不是堆雪人,這是我的墳墓。”
“……”森爵頓時無話可說。
“涅耐早就死了。”涅耐隨口說到。
森爵問到:“那你是誰。”
“遊離軍,首領,先生的兒子,隨便什麼都好。”涅耐說到。
森爵問:“只是不是涅耐?”
“當然了,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涅耐拍了拍手,“做好了,我要走了。”森爵低頭一看,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雪堆擺在面前,涅耐果然做了自己的墳墓。
“你還會回帝國嗎?”森爵看着他的背影問到。
“不。”涅耐一把扯住緊跟在身邊的希伯來的衣領,語氣怪異的說:“我的少將,你的太空戰艦呢?”希伯來緊緊盯着他的雙眼,發現裏面並沒有自己期待的東西后,有些失望的說,“不遠。”
“走吧。”涅耐說到。
希伯來走在前頭,涅耐跟在後頭,他們所到之處三星軍自發留出一條通道,沒有人尾隨而去。森爵看着他不同以往的走路姿勢,其實涅耐早就死在小行星帶上,他怎麼會痴人說夢,以為涅耐還活着呢?這人個……不過是一個偽劣品,那就讓他走吧。
“爵爺。”霍德希汶走到森爵身邊說到,“你就讓他這麼走了?”
森爵說到:“沒損失一兵一將消滅遊離軍,這不是挺好的?我看他也是這個意思,至於他本人跟遊離軍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們就不要強留別人了。”
“你不會傷心嗎?”霍德希汶又問。
森爵挑眉:“為什麼要傷心,他又不是涅耐。”
希伯來將涅耐帶到自己的戰艦面前,為涅耐打開艙門。涅耐熟門熟路的坐在控制台前點火,看見燃料還是滿格的時候滿意的笑了笑。
希伯來坐在副駕駛問:“我們去哪兒?”
涅耐將飛船升空,距地面大約有七八米的距離,他突然說到:“你去看看艙門。”
“什麼?”希伯來沒聽懂。
“艙門有東西。”涅耐說到。
希伯來滿心狐疑,他還是走了過去,就在這時艙門突然打開,強風暴雪阻攔了希伯來的視線,他雙耳嗡鳴,奇怪的吼到:“你做什麼?”
涅耐出現在希伯來身後,一腳將毫無防備的希伯來踹了下去,“沒有我們,只有我。”
希伯來從高空跌落,他難以置信的看着離他越來越遠的戰艦,轟隆一聲,他整個人墜落在積雪中,涅耐……涅耐居然沒有再伸頭看他一眼。
他就這樣被拋棄在茫茫雪原中。
戰艦漸行漸遠——
從主芒星回來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霍德希汶突然覺得生活並不是只有快樂的啪啪啪,和幸福的帶兒子。他以為恢復了記憶的爵爺會變得成熟,誰知他比寶寶還讓自己操|心,無憂無慮的大寶寶森爵過上了每天沒羞沒臊支使小谷做事的生活,並為此樂此不疲,好像很有成就感似的。
然而另一位家長就悲劇了,家中時常傳出操|心爸爸霍德希汶一陣又一陣咆哮——
爵爺,不要搶小谷的棒棒糖。”
“小谷褲子弄髒了,我給他換。”
“爵爺,你手裏拿着什麼?我看看。”
“不要咬着小谷的奶嘴看電視!”
“不要讓小谷擦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