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六月底,顧辛夷從巴黎美術學院畢業,學校每年會舉辦畢業畫展,邀請校友以及相關人士品鑒欣賞。
顧辛夷是當年的優秀畢業生,她的導師專研色彩視覺,作圖構畫跳躍鮮明,帶有很強的後現代風格,瑰麗濃重;顧辛夷在導師手下學習光影角度對色彩的影響,儘管同處一脈,但她的風格偏向於溫暖清新,畫面里充滿陽光照耀的燦爛。
和她的人一樣。
美術學院學生都說,顧辛夷是個太陽花一樣的女孩,看見她的笑,一天的心情都會變美好。
在膚色匯聚的大熔爐里,顧辛夷的黑色頭髮並不打眼,但她很美,不分國界的美。
追求者特意學習中國的精髓,委婉地同她說:“我想和你一起生個混血的寶寶,相信我們的基因,他/她一定會很可愛。”
這一位追求者是個金髮碧眼的大帥哥,一雙湖綠色的眼睛水汪汪的,抱了一個洋娃娃堵在校門口,態度十分誠懇。但他的運氣委實算不上好,因為秦湛是帶着老顧一起來的。
秦湛在校門口看了小一會,心下很滿意顧辛夷把求婚戒指帶在手上。他思忖了一會,決定——關門,放老顧。
他對付情敵並不怎麼順手,但老顧對付女兒的追求者很有一手。
秦湛不止一次地感謝,他的老丈人替他解決了很多威脅,從幼兒園到大學,讓他最後乘虛而入,不,是水滴石穿,贏得了美人心。
老顧見了這個穿着西裝的金髮小哥,都不用招呼,自個兒就怒氣沖沖地上去了。
他不會法語,和小帥哥說話費勁,於是他找了秦湛做翻譯。
老顧是這樣說的:“不行不行,我們家不招外國女婿。”
秦湛是這樣翻譯的:“異地基因雜交的風險很大,還是純血的比較靠譜。”
金髮小哥的心碎了一地。
小哥是學藝術的,生物遺傳學沒有怎麼好好學,他聽了一會,沒怎麼聽懂秦湛的意思。但他看見顧辛夷踮起腳親了一口這位比他高的中國人。
秦湛掃了一眼小哥。
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在基因上,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小哥抱着一顆破碎的心,林黛玉一樣懊喪地離開了。
當然,這也啟發了秦湛。
秦湛當晚也委婉地和顧辛夷說:“我有一條祖傳的染色體想送給你,你可以收下嗎?”
他說地很認真,但身下動作不停,握着顧辛夷的腿往腰上盤。他力氣大,她又很累了,細白的一雙長腿總是不一會兒就掉了下去,掉下去了,秦湛就伸手撈起來,如此反反覆復,還非逼着顧辛夷給他一個回應。
顧辛夷被他頂的氣都喘不上來,眼前白光閃爍,好半天才暈乎乎地撓他:“肚子裏都裝滿了,今晚收不下了。”
“……”秦湛動作倏然頓住,好半晌才明白過來,不等她反駁,就低下頭吻她,“別老和豆豆玩,你變得越來越壞了。”
誰壞?
說誰呢!
顧辛夷抬腳想去踢他,卻偏偏被他剛好握住,又環在了腰際。
男女之間本來就力量懸殊,秦湛又注重鍛煉,顧辛夷扭了一下,便放棄了。
“那你也別老看豆豆給的資源,你也變壞了。”顧辛夷懟他。
秦湛摩挲着她的腳背,笑了笑,湊近她,挺身而入。
“要壞就壞到底。”秦湛把“底”字念得很清晰,還在她耳邊吹氣,“染色體還能收下嗎?”
顧辛夷迷迷糊糊地搖頭,她一搖頭,他就用力,顧辛夷只能點頭。
秦湛低低地笑,捏了捏她的大白兔:“乖寶寶。”
雖然有老丈人把關,但法國人天生有浪漫的細胞,會說好聽的情話,會唱纏綿的情歌,會用結他彈出追求的曲調。
悶着頭搞研究的秦教授實在比不了,在唱情歌這一點上,他輸在了起跑線上——有那麼一點喜歡跑調。
秦湛很重視程度的表達,尤其強調地告訴顧辛夷:“真的只有一點,只有一點點。”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凝重,彷彿如臨大敵。
顧辛夷知道了他這個缺點,捂着嘴笑得格外歡暢。
“那我們的婚禮上,你要給我唱一首完整的情歌,都要在調上才算的。”顧辛夷說。
秦湛爽快答應,還提了個要求:“那你晚上要叫出來給我聽。”
顧辛夷:“……”
卧槽!真·老の司機!
顧辛夷沒能答應,秦湛也不再戲弄她,抱着她挑選婚紗款式。
顧辛夷今年會從巴黎美術學院畢業,按照當初說好的那樣,她要穿上婚紗,嫁給秦湛。
秦湛很興奮,除了工作,剩餘的時間忙着籌辦婚禮,不亦樂乎。
顧辛夷則忙於畢業繪畫,她的任務就是選擇一款喜歡的婚紗,清閑自在。
*
畢業畫展這一天,老顧和岑芮女士都來了巴黎,他們沒有佔用顧辛夷的名額,是作為嘉賓前來。
顧辛夷把邀請函繫上絲帶,寄給了秦湛。
秦湛當天很用心地打扮了一番,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裝,帶了一支紅色的玫瑰花去赴約。
當他們在參觀畫展的時候,顧辛夷忙於和同學拍畢業照。
她在國內讀了一年大學,又在國外重新讀了四年,收穫頗多。
比起在國內的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她的美術進修之旅顯然更加充實,每一天都變得很有意義。
她又重新走回了夢想這條道路上。
生活被賦予了新的色彩。
在拍完合照后,導師前來勸說她:“畢業了不準備繼續深造嗎?巴黎是一座漂亮的城市,你的夢想在這裏會得到更多機會。”
顧辛夷聳聳肩膀,用浪漫的法語一本正經地告訴導師:“可是這裏沒有我的愛情。”
導師莞爾一笑,擺擺手,讓顧辛夷去畫廊。
學院的畫廊設立在城堡里,中世紀的繪畫雕刻復原地很好。
畢業生的作品交錯排列,每幅畫旁邊標註創作者的信息,綿延伸展好似油墨的濃麗在古堡里跳躍。
畫廊里不僅僅有受邀前來的嘉賓,也有低年級的學生,這是交流促進,互相學習的好機會。
秦湛沒有太多的藝術細胞,所以他的目的很明確,循着畫作旁邊的標識,尋找着顧辛夷的作品。
老顧同樣也沒有藝術細胞,但他有一個渾身都寫滿了藝術的夫人。岑芮默默欣賞畫的時候,老顧就欣賞一下岑芮。講真,比起那些線條和圈圈點點,他還是覺得他媳婦好看。
顧辛夷的作品在靠里的位置,迴廊轉角,陽光在彩繪玻璃外頭閃耀。
秦湛沒有依靠畫作作者信息,也認出了顧辛夷的作品。
她畫了她的父母。
顧辛夷用了寫實的筆觸描繪了人物的面容,年輕的岑芮在閣樓里,燈火昏黃,長長的頭髮從肩頭滑下,她欣喜地推開窗,窗外站着一個衣着簡樸的年輕人,皮膚黝黑,身材高大,伸出手臂似乎在等待着閣樓里的姑娘下來。
年輕時候的岑芮和老顧。
顧辛夷從家人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他們的過去,繪成了這幅畫。
秦湛湊近看,畫作的名字是《遲到的婚紗照》。
秦湛驀地想起,顧辛夷說,要給父母畫一幅婚紗照。
從很早很早起,這就已經是她的目標了。
秦湛不懂得畫,但他卻能感受到從紙張里噴薄而出的情感,比畫裏的月光更明媚。
“誒呀,誒呀,我說媳婦兒你別哭啊。”
秦湛聽到老顧壓低的聲音,粗嘎裏帶着點溫柔。
老顧正手忙腳亂地拿着紙巾給岑芮擦臉,他一番心意,岑芮卻不領情,埋怨他粗手粗腳把她的妝弄花了,可她的眼淚還是一直掉,弄得老顧委屈地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秦湛輕輕地從邊上踱開,畫廊中心,有不少人圍在一起。
中央玻璃下方,亞麻布上繪製了漫天星斗,男人站在星空下,眼睛透出局促和緊張,他就這麼望着前方,手裏拿着一朵紅色的玫瑰,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多一步怕唐突,退一步怕怠慢。
標題放大,掛在牆上——《最浪漫的事》。
人群見秦湛走來,都不約而同地分散開來。
他同畫裏的人物,一般無二,就連玫瑰都是一般的色彩。
人群中許多人在討論,為何這樣一幅畫取名為《最浪漫的事》,各有見解,各有依據。
秦湛立在前頭,愣了好一陣,耳朵慢慢地紅透。
這無疑是一幅非常優秀的作品,大膽地運用了從黑色到藍色再到紅色,這樣鮮明的色彩,又用了漫天星河做背景,卻偏偏沒有生澀,透露出柔情,有收藏家當場表明了收藏的意願。
秦湛也向展方提出收藏的要求。
他曾經收藏過顧辛夷的畫作,以高價買下,畫裏是大片的黑白。
而如今,這一幅畫裏,是鮮明的瑰麗的色彩。
顧辛夷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拍拍他的肩膀:“秦叫獸,你見多識廣,什麼是最浪漫的事?”
她脫下了學士服,換了一條純白色的小禮服,長發打了幾個卷,眼波瀲灧。
秦湛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回答:“是我愛你。”言罷,他把玫瑰送到她手裏,“畢業快樂。”
油畫裏有滿天星河,長長短短匯聚在一起,是摩爾斯電碼的“ILOVEU”。
湊近了看不明白,站遠一些,這些符號就很分明了。
顧辛夷嗅了嗅玫瑰的香氣,親了他一口:“是不是很驚喜啊?”
“驚喜到了。”秦湛笑得開懷。
“還有更驚喜的事情。”顧辛夷從包里拿出兩張機票,“今天下午的機票,回國剛好周三,民政局工作,叫獸,九塊九,約嗎?”
卧槽!
秦教授魂都要飛了,半抱着顧辛夷往外跑:“媽的!約!”
管他多少錢,都約!
*
秦湛很少這麼長時間地搗鼓自己的臉,他一直很自信他有一張很有水準的臉。
但要領證這一天,他就不這麼自信了。
顧辛夷化了妝,在沙發上等了他足足半個小時,秦湛才扭扭捏捏地拿着兩套衣服出來:“左邊的好看?還是右邊好看?”
顧辛夷實在看不出這兩件白襯衫有什麼不一樣,一樣的長度,一樣的領口設計,幾乎一樣的……沒有花紋,但她還是認真地看了一會,斟酌着回答他:“你穿什麼都好看。”
秦湛臉有些紅,但依舊應下這一句誇獎:“你也是。”
秦湛最後還是穿了左邊一件,還給自己抹了點面霜,這才抱着戶口本羞答答地跟在顧辛夷後頭出門。
路上,秦湛還買了一袋子巧克力,都挑喜慶的買。
交錢拍照領證,不過一會的事情。
秦湛給每個工作人員都送上了喜糖,頗有自得地對顧辛夷說:“當初幸好沒有換國籍,要不然,領證的程序就麻煩了。”
顧辛夷:“……”
【表白日記】:
今天寫日記的原因是——
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夢裏。
(如果明天這句話還在,就說明,我是真的和她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