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寂寞易燃(十五)
楊柚抬腳踹他,周霽燃側着臉閃過去。
楊柚是驕傲的,寧可隱忍得表情痛苦,也不肯開口求饒。
她掌心在床上不自覺地摸索,觸到一物,想也沒想就擲出去。
那東西砸到周霽燃的額角,“啪嗒”一聲,摔到床上。
氣氛驟然僵住,空氣里那些曖昧黏膩淡了許多。楊柚表情微妙,盯了那物好一會兒才抬眼去瞧周霽燃。
“你把避孕套塞枕頭底下幹嘛?”
周霽燃也在看那盒楊柚之前買的岡本,卻是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
“大小不對。”
楊柚眨了眨眼睛,氣笑了:“敢情您是打算當那老母雞,孵上個十天半個月後,變出一盒大小正好的來?”
周霽燃瞪她:“你才是雞腦子。”
楊柚挑眉,似笑非笑:“我是期望你呀,精、蟲、上、腦。”
周霽燃不想理她,便不再看她,視線一轉,卻瞧見她仍然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
“……你不冷么?”周霽燃皺着眉問。
楊柚呵地一聲,手指順着身體虛劃一圈,答道:“托某人的福,我熱得很。”
周霽燃眯起眼,警告道:“你還嫌不夠熱是吧?”
楊柚撩起眼皮,哼道:“一會兒冷,一會兒又熱,你發燒啊。”
她咬字不清,含含糊糊的,翹舌讀成平舌。
周霽燃覺得她就是故意的。
“你喜歡裸睡的話,隨便你。”周霽燃扯了扯嘴角,一把拉起毛毯蓋住兩人的身體,落在胸膛處。
剛才的一番糾纏,楊柚早就從枕頭上滑了下來,撐着頭側躺在床上,被周霽燃拿毯子糊了一臉。
楊柚撐着周霽燃緊繃的大腿,從毛毯里鑽了出來,怒視着他。
周霽燃抬腿踢踢她:“靠裏面點,熱。”
“你身上都是汗,不熱才怪。”
毛毯又被掀開了,楊柚爬到周霽燃身上,肌膚貼合。
“睡覺。”周霽燃撥她,沒撥動。
楊柚沒回答,行動卻已說明一切,手指在周霽燃精實的肌理上來回遊走,手法霸道,一路向下,往內側滑進去。
周霽燃隨之一顫,楊柚唇間溢出一絲輕笑,紅唇微啟,牙齒磕在他喉結上,像是對待獵物,慢條斯理地啃咬碾磨,時不時伸出舌頭舔一舔,嘖嘖有聲。
周霽燃忍到額角冒汗,楊柚就像沒看見一樣,依舊唇手並用,在他身上作亂。
周霽燃把人掀下去,不耐煩道:“你睡不睡,不睡就滾。”
“悶騷。”楊柚指尖逐個點過他脊背上的汗珠,“我覺得你現在整個人都在發綠。”
這句話充滿歧義,周霽燃翻了個身,面對着楊柚,剛想警告她,卻被她打斷。
楊柚嫣然一笑,道:“你想什麼呢,我是指你這麼能忍,絕對是屬忍者神龜的。”
十二生肖屬龜的周霽燃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指甲印,低聲笑了笑。
周霽燃反唇相譏:“小野貓,你也不遑多讓。”
“小野貓”想了想,收起了爪子,轉到另一邊閉上了眼睛。
留下周霽燃一個人,對着毯子上微微凸起的一塊咬牙切齒。
燥熱的夜晚,楊柚睡得不安穩,翻個身的功夫,毯子就滑到了腰下。
她的皮膚像泡了牛奶一樣白皙,周霽燃移開視線,想了想,又轉回來給她提了上去。
楊柚睡覺不老實,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每隔一會兒就蹭一蹭。
要不是確定她是睡着的,周霽燃真要懷疑她是故意的。
***
周霽燃剛從外面回來,就看到楊柚一條腿搭在被子上,整個人慵懶地躺在床上。
楊柚撩起眼皮,唇角漫起笑意,對他勾勾手指,道:“幫個忙。”
周霽燃盯着她皓白的牙齒,挑了挑眉,道:“做什麼?”
“我手機死機了。”楊柚說完,見周霽燃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強調說,“真的。”
楊柚舉起手來,周霽燃走近了,看到屏幕確實卡住了,楊柚按了幾下,也沒什麼反應。
手機是最新款的智能機,周霽燃搖搖頭,道:“我不會修這個。”
楊柚也想到周霽燃那個老古董一樣的翻蓋機,撇撇嘴,發出一聲:“嘖。”
楊柚翻了個身,面朝裏面。周霽燃拿過她隨手扔在枕頭邊的手機,擺弄了一會兒。
盛夏時節,空氣燥熱,楊柚昏昏欲睡,忽然聽見一道聲音說——
“修好了。”
楊柚坐起來,周霽燃長指夾着手機遞給她,拿起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
不知道周霽燃怎麼弄的,手機恢復了它原本的流暢。楊柚視線掃過水聲嘩嘩的浴室,自言自語了一句:“還真好了。”
周霽燃沖完澡,喊了一聲捧着手機玩的楊柚:“喂,你看見我放在這的本子了嗎?”
楊柚打遊戲打到關鍵處,他一出聲,手抖了一下,光榮地掛了。她煩躁地抓抓頭髮,往茶几下面的抽屜指了指,頭也沒抬說道:“我收起來了。”
周霽燃嗯了一聲,他既沒有責怪楊柚隨便動他東西,也沒質問她有沒有偷看,只是拿着自己的記賬本和筆,在茶几邊鼓搗了半天,最後抿起唇,拿着煙盒打火機到陽台上抽煙去了。
楊柚這才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抽煙的背影,嘖了一聲,重新啟動了遊戲。
周霽燃抽完兩支煙進來的時候,楊柚正躺在床上,舉着手機,懶懶散散地看電視劇。
周霽燃在她身旁躺下來,身上有淡淡的煙味。
楊柚摸了摸他的手臂,冰涼的,她蹭過去貼着他,低溫讓她很舒服。
周霽燃從胸膛里發出聲悶笑:“你倒是會享受。”
“當然。”楊柚按了暫停,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給他看,笑着問,“知道這個詞什麼意思嗎?”
周霽燃不懂這些玩意,隱約知道在畫面上方的東西叫做彈幕。至於這“周指活”三個字,他更是不知所謂。
“這是一部每周播一集的偶像劇。”楊柚解釋給他聽,“她們的意思是——每周指着它而活。”
周霽燃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她們活得真輕鬆。”
楊柚不可置否,抓起他的手指把玩,撩起眼皮看他,眼裏透着一絲狡黠。
“我倒是覺得,周指活啊……挺好的。”
“……”
這女人一刻不撩他都活不下去。
周霽燃繃緊臉頰,眼含警告地瞪了楊柚一眼:“你往裏邊去點,很熱。”
聽到後半句,楊柚露出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笑了笑沒說話,還真聽話地動了動身體。
約摸過了十來分鐘,楊柚看完了“周指活”的一集,把手機擱在枕邊,周霽燃拿起來,放到茶几上。
楊柚翻了個身,就看着他,等他轉過身才才抱怨道:“我夠不着了。”
“有輻射。”
“你關心我啊?”
周霽燃扯着唇角笑:“我怕你在我床上變成傻子。”
聞言,楊柚眼神一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這點輻射才不會讓人變傻。”她攬下周霽燃的脖子,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氣音說,“你可以在這張床上把我干傻——”
熱氣拂過耳際,引起了一股熱流,在體內毫無章法地亂竄。
周霽燃眉眼隱忍,楊柚卻故作不知,反而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周霽燃暗暗罵了句髒話,深呼一口氣,爬起來走到陽台上。
夜空黑漆漆的,看不見月亮,星星也是隱約得見。周霽燃靠在半身高的圍欄上,再次點了煙。
夏夜悶熱,他打着赤膊也不覺得冷,吸一口煙,吐出些許煙氣。
一支煙很快燃盡,周霽燃熄滅了火光,進屋前抬頭看了一眼,烏雲壓月,風雨欲來。
他帶着一身煙味進去,床上沒了動靜,楊柚蜷成一團,呼吸均勻,已經睡著了。
周霽燃輕聲嗤笑,枕着雙臂躺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他的動作很輕,楊柚咕噥一聲,翻了個身。
周霽燃又掀起眼皮看她,看了半晌,不免回憶起一些往事。
楊柚是個麻煩,卻又恰到好處地,讓他放不下。
***
楊柚醒來的時候,日頭高照,被角掖得整齊,悶出她一身熱汗。她暗自腹誹幾句,四下看了一圈,沒看見周霽燃的人影。
她一向淺眠,周霽燃過來幫她蓋毯子,她迷迷糊糊之中有一點印象,依稀是碰到了他溫度偏高的手臂。
周霽燃在茶几上留了紙條,字不好看也不難看,很尋常的男性字體,有些草,框架比較大,轉折剛硬。
他說在鍋里給她留了早飯。
楊柚慢吞吞吃了早飯,端着碗筷放到水池裏,打算走的時候,腳步忽然頓住了。
周霽燃平時是挺勤快的一個人,不拖延,吃完飯一般就順手把碗洗了,不會留到第二天。也許是走得急,他早上用過的碗筷還擺在水池裏。
楊柚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動手洗了起來。
楊柚在自己家裏也沒幹過洗碗這活,倒是有點新奇,只不過洗完了周霽燃那份,她便沒了耐性,沖乾淨雙手,回到卧室換了一身衣服。
楊柚去了商場,按照方景鈺的尺碼,買了一套最新款的西裝,心情大好。
下樓的時候她看到了孫家瑜,穿了一身跟她剛才買的一模一樣的衣服。
孫家瑜遠遠地對她招了招手,楊柚撩起眼皮,低聲哼道:“晦氣。”
孫家瑜滿面春風,笑道:“楊柚,沒想到這裏見到你。”
楊柚皮笑肉不笑,道:“確實沒想到。”
孫家瑜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只是說:“以我們的關係,不用這麼冷淡吧?”
“我覺得我對你的態度特別正常。”楊柚與他保持距離,“還有,話不要說得這麼曖昧,我跟你可沒什麼關係。”
“呵,又鬧脾氣了。”孫家瑜故作大度地讓着她,忽而壓低聲音說,“我們之間哪有這麼簡單,我和姜曳是進行時,你得稱我一聲姐夫。而且再怎麼說,七年前你也曾經叫過我老師,不能因為我現在不是了,你就不尊師重道了吧?”
楊柚本來還維持着和顏悅色的假相,聽到最後一句話,眸光漸漸冷下來。
“你也配和我提七年前。”
她的聲調很高,在上午略有些冷清的商場裏特別突兀,引得路人側目。
孫家瑜攬過她的肩,輕佻地說道:“別這麼玩不起嘛,我不過就提了一句,你也不小了,還一言不合就生氣呢,讓媽看見了肯定要訓你的。”
“我建議你短時間內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內。”楊柚一把揮開他的手,眼底濃黑一片,“我不光會生氣,還會打人。”
孫家瑜聳聳肩,退開一步,整了整袖口,不怕死地道:“有人跟你說過嗎,你打人的樣子真是迷死人了。”
“滾!”楊柚收了笑容,挺直背脊,大步離開,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毫不留戀地扔掉了手裏的袋子。
被孫家瑜這麼一攪合,楊柚出來這一趟,什麼收穫都沒有。她不甘心,調轉車頭駛向修車廠。
周霽燃早上出門后,繞遠路去了一趟醫院,給周雨燃送了點吃的,然後才去修車廠上班。上午活挺忙,他和其他人一起忙活地腳不沾地。
楊柚出現的不是時候,她這邊把車停好,周霽燃剛從車底下出來,急匆匆地上陳昭宇那裏走了一趟。
楊柚就站在原地等他,她穿着精緻,與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
夏日高溫,周霽燃卷着袖子,露出一截精壯的麥色小臂,他手裏拿着扳手,從楊柚身前繞過去,同時說道:“這裏是修車的地方,不是遊樂場。”
楊柚當了半天隱形人,就等着周霽燃先開口呢。
她眼眸濕潤,像含着水一樣,唇角彎彎,笑容抑制不住,道:“我今天來是有正事的。”
聽他們兩個鬥嘴,阿俊第一個捂嘴偷笑,被周霽燃瞪了一眼后,也就不顧忌,露着一口大白眼,咧着嘴跑了。
“說吧,什麼事?”周霽燃停下手裏的活,轉向她問。
“我覺得我這車有點毛病。”
周霽燃走過來,審視的眼光看了一眼她的座駕,問:“哪裏?”
楊柚用後腳跟磕了磕輪胎,道:“好像是轉向。”
周霽燃低頭看了一眼,嗯了一聲:“我之前開的時候就發現了,打方向總跑偏。”
“嘖。”楊柚扯了扯嘴角,“那你不告訴我?”
周霽燃抬起頭笑:“怕你說我坑你錢。”
楊柚沒好氣道:“小人之心。”
周霽燃頗為贊同地點頭:“不可不防。”
楊柚:“……”
“說吧,給不給修?”
“修啊,為什麼不?”周霽燃反問,“有錢當然要賺。”
周霽燃給她做了一個四輪定位,他幹活的時候,楊柚就站在一旁看着。阿俊來過一趟,問她要不要找個地方坐着,被她婉拒了。
楊柚明顯是在等周霽燃,阿俊也不好再打擾,一臉“我很懂”的表情走掉了。
這邊快完事的時候,陳昭宇引着開進來一輛五十萬左右的車。他沒想到楊柚在這裏,打了個招呼后悄聲問周霽燃:“她怎麼來了?”
周霽燃指了指楊柚的車,答道:“光顧你生意。”
“哦。”陳昭宇點了點頭,又說起正事,“那車你一會兒你弄一下。”
周霽燃瞅了一眼,問:“齊太太又來了?”
陳昭宇點點頭,跟他吐了幾句苦水:“每次都是那個陣仗,鬧得人仰馬翻的。”
他們口中的齊太太是一位老顧客,她丈夫是修車廠的供貨商,陳昭宇之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價格壓低了不少,換得齊先生的一通抱怨,從此就像供着大佛一樣對待這夫婦倆。齊先生還好說,他太太更不是省油的燈,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排場極大,也不好相與。
“你幫完小楊就先處理一下這車,齊太太急着要。”陳昭宇交代完,還不忘招呼一旁被晾了半天的楊柚,“小楊,中午就別走了,在我們這吃口飯吧。”
陳昭宇這人熱心腸,又好客,話雖然是真心,說白了也就是客氣客氣。他入社會早,這些年人情冷暖,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跟一群大老爺們一起吃盒飯,他倒是沒指望楊柚會答應。
出乎他意料之外,楊柚不但應下,還跟他道了謝。
陳昭宇回了辦公室,交代出納小姐多訂了一份盒飯。
修車廠員工不多,都是直來直往的人,平時混得也好,也沒有別的地方那些爾虞我詐的事。
外賣小哥送了兩袋子盒飯,周霽燃去了趟更衣室,出來時正好路過,拿了兩盒就往回走。
眾人吹着口哨起鬨,周霽燃充耳不聞,臉不紅心不跳地,走自己的路。
周霽燃回去的時候,楊柚剛洗完手,他出言提醒道:“那紙掉屑。”
楊柚嗯了聲,就沒擦手,手腕向外使勁,隨意地甩了甩。
周霽燃拉過兩個小板凳,等楊柚坐下之後,遞給她一條毛巾。
楊柚遲遲未接,看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周霽燃把毛巾丟到她腿上,解釋了一句:“乾淨的。”
楊柚輕笑一聲,鋪在腿上,蓋住了淺色的裙子。
周霽燃遞了份盒飯過來,楊柚掰開一次性筷子,像他一樣用手掌托着吃。
這裏都是男人,從不講究,吃飯就是一群人圍個圈,岔着個腿,掉地上一掃就走。
這回身旁是楊柚,周霽燃也沒含蓄,依然按自己的習慣,吃着飯菜。
楊柚出身良好,家庭富足,吃飯永遠坐在餐桌邊,坐得端端正正,姿勢標準。不過自從到了周霽燃家,她倒是也飛速學會了這些“劣習”。
周霽燃一個人住,家裏沒有餐桌,他平視吃飯就在茶几上解決。他還只有一個塑料凳子,所以在最初沒有沙發的那幾天,楊柚都是盤着腿坐在床上吃的飯。
修車廠訂外賣都是固定的幾家飯店輪着來,陳昭宇是個慷慨的老闆,每天中午吃的都是兩葷兩素的盒飯。楊柚嘗了一口紅燒排骨,味道不好不壞,菜里油花比較多,有些膩人。
周霽燃吃完後去找了瓶礦泉水,以阿俊為首的那群半大的小夥子跑過來八卦,被他瞪回去了。
周霽燃握着水瓶回來時,楊柚捧着飯盒,嘴裏嚼着最後一口。
“吃完了?”他擰開礦泉水瓶蓋,放到楊柚腳邊。
楊柚把飯盒遞過去,飯菜均剩下一小半。周霽燃接過來,拿起她的筷子,把剩下的都解決了。
阿俊和另一個小工趴在捲簾門邊偷看,看到這一幕互相對視了一眼,又躡手躡腳地走了。
阿俊碰上陳昭宇,喊了聲“陳哥”,眉飛色舞地講道:“我剛才看見周哥拿過楊姐吃剩的飯盒就直接開吃了,那動作……嘖,太自然了,一點都沒猶豫。哎,陳哥,你說一個男人不嫌棄一個女人吃剩的東西,是不是代表他喜歡那個女人啊?”
“他也可能是餓急眼了!”陳昭宇抽了他後腦勺一下,佯怒道,“你個小兔崽子懂什麼,周霽燃還吃過我的剩飯呢,去去去,幹活去!”
阿俊揉着後腦勺,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分明就是那樣啊……”
打發走了阿俊,陳昭宇瞧着那兩個“唐僧”和“女妖精”,越看越不對味,心裏一合計,總覺得不妙。等周霽燃出來扔垃圾時,他一把把人扯過來,問道:“你和楊柚那姑娘怎麼回事?”
周霽燃表情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認識你小子這麼多年,除了書瑤,就沒見你對哪個女人怎麼好過!”
“是有點原因。”周霽燃安撫他,“等回頭我再跟你細說吧。”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一口氣說不清楚,時間地點都不合適。
“哎,霽燃。”陳昭宇還是不放心,勸了一句,“你可別陷進去。”
聞言,周霽燃忽然笑了,拍了拍陳昭宇的肩,說道:“陳哥,我有分寸。”
“行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說。”
“嗯,我知道。”
吃飯前楊柚那車就弄完了,她開了前排的兩側車門,側身坐在車邊上吹風。看到姍姍來遲的周霽燃,她笑了一下,問道:“聊什麼呢,這麼神秘。”
“聊你。”周霽燃半真半假地說道。
楊柚挑眉,意味深長地拖着音調,笑言:“撩、我。”
周霽燃沉默地瞧她一眼,沒應聲,把工作服的扣子繫上,再將齊太太的車架起來。
他在車底下檢查的時候,忽然聽見楊柚叫他。他沒聽清,於是想滑出來問問,卻沒想到楊柚就站在車前。
眼看就要撞到她,周霽燃半仰起身子,拉住楊柚的手使勁往懷裏一帶。
楊柚可是一言不合就撩人的主兒,能動嘴的機會不會錯過,能動手動腳的時候也絕不手軟。
楊柚跌在周霽燃身上,就勢環抱住他的脖子。把人按倒后,她雙腳用力蹬地,兩人竟是又滑進了車底下。
空間狹窄,楊柚嘴唇貼在周霽燃耳邊,像是咬耳朵一樣悄聲喊他:“周霽燃。”
周霽燃收緊臉頰,楊柚的碎發垂在他臉上,他躲了一下,沒躲開。
楊柚抬起胳膊,拂過他的皮膚。周霽燃繃緊腹部,說了一句:“別亂動。”
車底環境臟,稍不注意就蹭一身灰和油。楊柚白白凈凈的,又穿了一身淺色的衣服,可她絲毫不在意。
楊柚的手又流連到周霽燃的頸后,感覺到手下的那塊頸肉變得僵硬,她抖着睫毛,笑意更深。
楊柚壓在身上,是一個不輕的重量,周霽燃呼吸重了些。被她壓着,他想再滑出去都無處發力,也不能推開她。
楊柚背貼着底盤,身體正面嚴絲合縫地跟周霽燃挨在一起。
車底比外面光線暗些,楊柚眼睛尖,瞅見周霽燃喉結上下動了個來回。
她低聲笑了笑,吻了上去。
先是溫熱的嘴唇觸到微涼的皮膚,輕輕吮吸。周霽燃身體緊繃,楊柚猶不知足,舌尖舔上那塊突起,換得身下之人一顫。
周霽燃啞着聲音:“別鬧了。”
楊柚沒聽,牙齒叼着那塊軟骨細細地磨。
周霽燃抓住她向下的手腕,又重複了一遍:“楊柚,你別鬧了。”
楊柚不語,身上的龐然大物為他們隔絕了一方天地。昏暗的光線下,她眼眸似綴星辰,熠熠生輝。
半晌,她輕輕舔過唇瓣,悠悠然道——
“周霽燃,你敢不敢?”
這女人花樣着實太多,周霽燃靜默片刻,忽然有些後悔對她這麼縱容。
他的手從楊柚胳膊上繞過去,制着她作亂的手攬在她背上,另一隻手用力連撥兩下底盤,就又出去了。
“真不解風情。”楊柚嘖了一聲,從他身上爬起來。
周霽燃拿過搭在一旁的毛巾,倒了點楊柚喝剩的礦泉水上去,然後用毛巾抹了把臉,又擦臉擦手背。
拂去了灰塵,他剛才護着楊柚的那隻手上,露出了幾道滲着血絲的紅痕。
楊柚看到了,沒說話,只是返回車上拿了幾個創可貼丟給他。
周霽燃撕開貼在手背上,看楊柚上了車,便問:“你回去了?”
楊柚放倒椅背,人躺在上面,這下周霽燃看不到她的人,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我先睡一覺。”
楊柚說是要睡覺,卻是先玩了會兒手機。
她有時候會在八卦論壇里逛逛,看情感版的貼子找個樂子。
楊柚看了眼忙着修車的周霽燃,心念一動,發了個貼子——男人被撩出反應卻不繼續,是不是屬忍者神龜的?
情感版閑人多,老司機更多,很快就討論開來,七嘴八舌地給楊柚支招。
絕大部分都是讓她捆了強上的,小部分是嘲諷她臉丑所以男人看了就萎了。
只有一個回答稱了她的心意——讓他去看男科。
楊柚覺得這招好,立馬就付諸行動,在手機上搜了一個桑城某醫院的網上預約系統,在上面替周霽燃掛了個號。
楊柚弄完這些,手機扔到一旁,剛打算入睡,就聽見周霽燃那個老掉牙的手機響起了古板的電話鈴聲。
周霽燃看到沒見過的號碼,狐疑地接起來,被對方震耳的聲音搞得耳膜生疼,對方說的內容更是讓他無言以對。
周霽燃想都不用想就鎖定了罪魁禍首,涼颼颼的目光掃過去,那女人卻在車裏眉開眼笑。
周霽燃那個手機漏音特別嚴重,對方嗓門也大,楊柚隱隱約約聽到“預約”和“男科”這兩個關鍵詞。
楊柚心裏感慨,想不到這家醫院還挺盡職盡責,她這邊預約剛提交上去,確認電話馬上就隨之而來。
周霽燃走到車門旁邊,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楊柚,暗暗咬牙回復對方:“麻煩你打這通電話了,不過,預約取消。”
周霽燃甫一收線,楊柚就笑出了聲,她憋了好一會兒,這笑意來得又急又快,她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淚花。
楊柚這毫不做作的樣子,周霽燃看在眼裏,忽然就不想計較了。
也是,和愛惡作劇的小野貓計較些什麼呢。
楊柚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她的惡劣他已經領教過好多次。
不過他周霽燃也不可能把這事直接翻過篇,總要嘴上損楊柚幾句:“說要睡覺,都睡到男科醫院去了。”
“是啊,我在夢裏都密切關注着你的能力問題。”楊柚也不是省油的燈,絕對不會讓他佔到上風,她視線輕飄飄地拂過周霽燃的小腹,再一寸一寸地往下移,遺憾地嘖嘖“兩聲,“你也就嘴上逞逞能了。”
“哪裏更逞能,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周霽燃靠近她的耳邊,氣息呼在耳朵上,癢得楊柚耳朵上的絨毛直立,忍不住一個激靈。
楊柚笑意漸深,眼波流轉:“那我一會兒先回家,梳洗打扮,橫戈以待。”
***
周霽燃因為楊柚這一鬧,耽擱了不少時間,下午那齊太太來取車時,他還有一點沒弄完。
見車還沒有修好,齊太太不樂意了,也體現在臉上了。
周霽燃拽了拽滿是油污的手套,垂下眼道歉,再跟她商量:“您去裏面坐一會兒可以嗎,這邊馬上就好了。”
“你們老闆呢?叫他出來,上午他答應過我,現在出爾反爾,他就是這麼做生意的嗎?”
這位齊太太的身材,說好聽點叫豐腴,若換成直白地表達,那就是一個字——胖。
私下裏阿俊他們吐槽她的時候都管她叫“胖女人”。
齊先生是個典型的爆發戶,而這個齊太太,就是一個典型的暴發戶的老婆。
齊太太仔細打量了一下周霽燃,想起關於這個人的一則八卦來。
“原來是你,我知道你有案底。”胖女人猶不解氣,啐道,“殺人犯。”
周霽燃黑眸筆直盯着她,平靜無波,並不顯怒氣,卻有着無形的威壓。
他上前一步,齊太太卻像嚇破膽一樣,尖叫起來:“離我遠點,你這個垃圾,社會渣滓!”
尖銳的吵嚷聲把楊柚吵醒了,她從車上走了下來。
“你說誰呢?”楊柚還沒睡醒,皺着眉心眯着眼,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齊太太雖然塊頭大,個頭卻不高,對上楊柚,氣勢莫名矮了一截。
楊柚擋在她身前,冷聲道:“道歉。”
“你憑什麼要我道歉?”齊太太瞪着她,虛張聲勢道,“你、你不要太過分!”
“我過分?”楊柚指着周霽燃,眯起眼冷笑,“你都說他是殺人犯了,就不怕我們干出更過分的事情?”
聽到騷動跑過來的阿俊心裏一驚,一般和顧客發生糾紛,息事寧人的他見過,據理力爭的他也見過,楊柚這種反過來威脅的……簡直是聞所未聞。
齊太太被她嚇到,連退了兩步,看她神情不像說假話,更是嚇得車都沒管就跑了。
事情被楊柚這麼一鬧,發酵得嚴重了許多。
周霽燃一言不發,只是瞥了楊柚一眼。
楊柚沒看見,阿俊卻看到了,他琢磨着,有限的詞彙量里,竟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
後來他跟陳昭宇提起時說:“按理說,楊姐脾氣太沖,給周哥惹了大丨麻煩,周哥應該很生氣的。那一眼裏卻沒有一點責備,可是說是感激也不合適。”
陳昭宇就笑他:“小孩子家家的,還分析起男女之事來了……”
阿俊急得紅了臉,辯解道:“可周哥也不像喜歡楊姐啊……”
他分明記得,周霽燃的眼神,像是古井之中投入了石子。石子雖小,卻讓平靜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