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感動哭

Casey姐打電話過來了，叫她去收拾東西然後離開。因為這個月只收到了1000塊錢的勞動補償，幾乎有些入不敷出，所以康萌只能選擇坐比較便宜的公交車。

距離上一次和Casey姐見面，已經一周過去了，康萌完全沒有想像到事情已經又一次發酵升級。或許，康萌其實想到了，只是不敢面對如此殘酷的現實。

虐貓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輿論方向已經從貓毛過敏，轉向為嘉海娛樂公司欺瞞大眾，惡意包裝藝人。事情變得越發嚴肅起來。

聽小道消息說，宋之律所代言的貓糧生產商方面也提出了要解除合同，雙方正在請律師協商解決。

Casey姐說得對，這一切，與她有關，她無法免責。

進入公寓大門的時候，值班室的叔叔和康萌打了個招呼，“喲，來的挺早啊！”

康萌握緊了身上的挎包背帶，給他鞠了一躬說：“叔叔，早上好。”

康萌如此客氣反倒把叔叔嚇了一跳。只是叔叔不知道，畢竟說不定就是最後一次見面，還是應該認真告別才對。

康萌一步一蹭地進入公寓。沒想到來的時候就背了一個雙肩包，走的時候，放眼望去，公寓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她存在過的痕迹。

她帶了一個空的旅行包過來，慢慢地收拾起東西來。但是等收拾好了一個旅行包都無法完全裝下甚至手上還要提個小提袋。

正打算要離開，沒想到這個時候接到了媽媽的電話，似乎電話都阻擋不住媽媽關懷的語氣：“萌萌呀，是媽媽。祝你生日快樂！”

沒想到第一句話就這麼催淚。康萌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淚水。是誰說過人倒霉起來連喝涼水都會塞牙。這句話簡直就是神預言，她萬萬沒想到，Casey姐會在她生日這天打電話給她，要她收拾東西滾蛋。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啦，她的生日，也只是三百六十五天當中一個平凡的一天，只是人為加了一點意義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事。

原本來之前就想好了絕不哭的，怎麼這麼不爭氣！已經23歲的大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

“謝謝媽媽，我的生日就是您的受難日，您辛苦了。”

宋之律一下樓，就聽見這個聲音，然後看見蹲在廚房角落裏的那個姑娘。她一邊伸手在眼睛周圍胡亂抹着，一邊大聲說話，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明媚如初，沒什麼煩惱。

宋之律在樓梯上頓住了腳步，他清晰地聽到她的說話聲：“不累，真的，媽媽。S市的人都特別好相處，特別善良。我工作很輕鬆的。昨天還發了工資。”

那說話的感覺和平時一模一樣，好像沒心沒肺，整天窮開心。

但是實際上她已經坐在了地上，一隻手抱住了膝蓋，緊緊蜷縮着，身體有一點點顫抖。

宋之律扶在樓梯上的手漸漸用力。他一隻腳還在第五個台階，另一隻腳在第六個台階。

“啊？別人都是月末啊……沒有，我們這個是娛樂公司，和別的公司可能不一樣的。對啊，四千塊呢………行吧，媽媽你不打生活費就不打吧，我……可以的，對，勞動最光榮。”

宋之律靜靜地凝視着這個姑娘。宋之律發現這個姑娘可能太過於用心去向家人表現這個美好的假象，讓家人不要為她擔心，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站在樓梯上的他。

他猶豫了一會兒，轉身上樓去了。他難得小心翼翼地放慢了步子，不想打擾這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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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萌掛了電話，心裏面有一點后怕。媽媽應該沒有發現她在說假話吧？但是最後媽媽問了一句：“怎麼你說話有鼻音呀？”

康萌趕緊回答道，“媽媽，我感冒了……小感冒，別擔心。”

然後，媽媽又囑咐了很多讓她注意身體之類，才掛掉電話。

一場表演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康萌卻覺得越發疲憊，把臉埋在腿-間。

有時候，她想成為一隻蝸牛，就可以永遠躲在這個殼裏不出來，可以不和任何人交流，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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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萌出了門以後，還是選擇步行。畢竟坐公交車要花錢，這個月媽媽也不會再打生活費過來了，她一切必須自力更生，還繼續維持這個看似美好的謊言。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在路上走的有些歪歪扭扭。整個人也好像被抽掉了主心骨，沒什麼力氣。

康萌突然想起剛才媽媽問她要不要回老家那個二線城市去發展。對於這個問題，她原本會斬釘截鐵說不的，但是現在她開始猶豫了。

追夢這件事情是奢侈品，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擁有的。失去這份工作意味着她又需要一切從頭開始。

承認自己不是那塊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事實。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何去何從。

少壯不努力，老大怪水逆。她是不是該馬上打開微博，轉發一條錦鯉？

康萌出門的時候不僅忘了看星座指南，還忘記看天氣預報。才走了沒多遠，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而且還有升級為大雨的趨勢。

她剛想跑到屋檐下去避一避，沒想到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起，她飛快地胡亂抹掉眼淚，有些手忙腳亂地接起來，那聲音把康萌嚇得瓜子都掉了。

“喂，康萌，我是Casey。”

竟然是Casey姐，大概是來催她快點離開，不要在大明星公寓逗留的。她趕忙截去話頭，“Casey姐你放心，我已經收拾好了，出來了。我以後也不會亂說話的，我已經……吸取教訓了……”

沒想到Casey姐竟然沉默了一會兒才開腔。

“我不明白為什麼之律一定希望你來做助理。但我們還是要尊重藝人自己的意見。你的復職流程還沒走完，但是你還是先回去繼續工作。”像是一則宣告，更像是命運審判的聲音。

你特么在逗我？康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發愣居然就站在了雨里。

“康萌，你回去的話還是希望你吸取這次教訓，好好工作。”Casey姐一頓才繼續說：“我希望是我多想了，但我有句話要說在前面。”

掛掉電話之後，Casey姐說的那句話一直在發心頭循環播放，像是大寫加粗的刷屏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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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宋之律打電話給Casey姐說，希望她能繼續做助理。

他為什麼會突然打電話給Casey姐？為什麼宋之律竟然還願意收留她這個犯了大錯的小助理？這個時候，不是該一拍兩散嗎？

有人說，任何人都有成為好朋友的理由，只要你別惹事。在這個快節奏的城市裏，人們以越來越獨立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你很容易交到朋友，也很容易失去朋友。畢竟，交友成本就擺在那裏。

康萌內心裏突然出現一個假設。難道說？她當時收拾東西的時候確實沒有去過二樓。想到這裏，她折頭，快步在雨中行走，想要去尋找她內心當中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當她打開門的時候，果然。看見那個一米八幾的背影。他今天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襯衫，一條休閑褲。

康萌站在玄關處，低聲喊了一句：“之律哥。”

他微微回頭，往她那個方向瞥了一眼，那語氣一如往常，“給你做了一碗長壽麵放廚房裏了，我平時不做飯，煮的時間有點長，有點煮化了你別介意。”

這個時候，康萌終於再忍不住，眼淚決堤，甚至連鞋子也沒脫，就這樣丟下了手裏的一對沉甸甸的行李，狂奔了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

她哽咽良久，才說道：“之律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宋之律沒有推開她，雖然這個姑娘渾身濕透了，手剛一環上來，那濕度把他嚇了一跳。他的襯衫也濕了。既然濕了就濕了吧。

他說：“你沒做錯什麼。別人有心要害我，所以防不慎防。即使那時候你衝上來了又有什麼用呢。你是一個女孩子，難道要你來承受這些嗎？”

康萌從沒想過宋之律會這麼說。康萌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哇哇大哭。雖然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責任，康萌懂得這個道理也從沒想過要逃避責任。但是這個人，給了她委屈的空間。哪怕一句話，都是安慰，而不是問責。她終於不用強裝大人。

哭了好一會兒，康萌吸着鼻子問道：“之律哥，是那個女觀眾做了手腳對不對？她站的那裏是機位死角，肯定是有預謀在先！肯定是這樣！”

他沒否認。

“之律哥，那你為什麼不解釋？那些人出來黑你，我們就應該反擊回去啊！他們根本不知道事實，怎麼就可以亂說話呢！”康萌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幾乎有些歇斯底里。

“你聽着，康萌。”他說話的聲音，像一汪清泉，流進康萌的心裏，“如果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能懂你，那你該有多麼平凡。現在我沒有證據能證明我的清白，所以我選擇沉默。但是我相信時間會給出答案。”

康萌放開了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剛才Casey姐掛掉電話前說的最後那句話：“你們兩個之間應該沒什麼超出工作之外的感情吧？希望你不要把對明星的崇拜理解為別的感情。”康萌突然覺得這句警告來得正是時候。

正在發愣的這個時候，宋之律本來想轉過身來安慰她幾句，卻嚇得往後跳了一步，“唉呀媽呀，鬼啊！”說著就把手機屏幕對準了康萌，彷彿是個照妖鏡。

康萌簡直被自己嚇哭。手機大屏里，康萌眼線脫妝了，像個墳墓血瞳。她欲哭無淚，“我再也不為了省錢買不防水的眼線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