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BOSS小白的危機
幻境一破開,穆白和南宮才發現外頭也已經是一片混亂。離他們回來不過幾分鐘,原本還安安靜靜的別院此時亂鬨哄一片,竟是大部人馬來襲的模樣。
按理說,他們在此暫留的事雖算不得極為隱秘,卻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打聽到的,為何千秋閣就這般輕易地上了門?別院裏也混入了內奸,還是首腦中有人泄露了消息?難道清安派內部已經如此不可信了?一時間,穆白腦子裏轉過諸如此類的問題。
然而現在卻實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
敵人由暗轉明,底牌已露,不用再時時刻刻提心弔膽,這本該是件好事。然而真正動上了手,穆白卻發現,自己想得太樂觀了。
不知為何,當他們深陷幻境時,為師姐報仇而來、本該最沉不住氣的風毒老怪硬是沒有出手。赤眼幻蝠倒是出手了,卻只輕飄飄地追着南宮清晏跑了幾圈,似乎後繼無力一般。若說與蟲母、風毒齊名的著名妖人只有這點本事,似乎有點不合常理。
鐵烏鴉其實倒沒留手,只是穆白擅長近戰,又有南宮順手塞到他手裏的蠱蟲,攻其不備,一下子放倒了他,可以忽略不計。
而這會兒,似乎確定了什麼一般,風毒老怪和赤眼幻蝠葉三娘齊齊從高處躍下,居高臨下地便發起了攻擊。這一動手,竟是陡然間變得凌厲無比。
葉三娘的兵刃便是那條刀槍難入的軟帶,也不知是以什麼材質製成的,一端捏在她手中,另一端竟是隨她的心意可剛可柔,時而上下翻飛,時而團成一朵又一朵的花,又似一個接一個的漩渦,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渦流,將南宮清晏密密地裹在了其中。
赤眼幻蝠便似跳舞一般,一舉一動間帶着特殊的節奏,有熟悉的香味瀰漫開來,正是當初聞到過的迷魂香。腰間似乎還系了幾個鈴鐺,發出細細的“鈴、鈴”聲,她本人在高速地移動,但這鈴聲竟是不疾不徐的,一點一點鑽入耳朵,讓人不自覺地便想要闔起眼睛不管不顧地睡一覺。
南宮清晏雖然通過蠱經知道了許多解毒之法,卻也不知這迷魂香到底有何蹊蹺,雖能緩解一些癥狀,依舊覺得昏昏沉沉,如在置身漿糊中,所有的反應都慢了一些。好在他前世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擦肩而過,每次都能將將避開。
穆白這邊卻更是兇險萬分。風毒老怪雙手持了一根白森森的骨頭狀的東西,一面長一面短,迅疾無比地劈砸削刺,招招狠辣,瞬間就將實戰經驗太少的穆白逼到了一個角落中。黑洞洞的袖袍一揚,一陣腥臭的味道傳來,讓他只欲作嘔。
風毒老怪眼中閃過恨恨之色,骨棒往穆白下三路掃去,穆白飛身而起險象環生地避過,對方卻虛虛實實,最後一招只走到一半便倏然迴轉,換成了短的一頭,騰地敲在了他的肩頭。
右肩的骨頭彷彿要碎了一般,連帶着手都無法抬起,而風毒老怪桀桀一笑,骨棒揮舞出一片慘白的光影,已經當頭罩了下來。
南宮清晏在閃避中,眼角的餘光瞥到這一幕,心臟都漏跳了一拍,幾乎要不管不顧地搶身過去。葉三娘輕笑一聲:“想走?可沒那麼容易。”
軟帶翻飛間,幻出層層疊疊的影子,竟是將他的去路瞬間全部封住。香味更重了一些,南宮清晏眼前有些模糊,他一咬舌尖,忽然整個人一沉到底。如狂風中的一片葉子,看似隨風漫無目的地動,實則一點一點脫離了暴風中心,正要將他整個裹住的絲帶落了空。
葉三娘神色一凜,笑贊道:“不錯。”手下卻不停,右手向下一揮,絲帶如影隨形,又跟了上去。
南宮清晏卻隨即高高躍起,若蛟龍出水,到最高處時,忽然將手中唯一的兵刃——匕首擲了出去。叮地一聲,不偏不倚地擊在風毒老怪的骨棒上。
穆白藉著這稍一停頓的罅隙,不退反進,左袖一動,剩餘的蠱蟲全都到了指間,全都彈向了風毒老怪。
數不盡的小蟲彷彿從冬眠中醒來,飢餓地撲向面前的美食……
穆白一擊之後,立即便要後退……
南宮清晏鬆了一口氣,專心地對付赤眼幻蝠。現在他赤手空拳,更是有些艱難。卻見葉三娘詭異地沖他笑了笑:“你以為你的小同伴這般就可以脫險了么?故技重施的小把戲,若能再次輕易中招,風毒老怪早就不知沒命幾次啦。”
對敵之際,最忌用心不專。南宮明知這應當是她讓人分心的伎倆,依舊忍不住稍稍側了側頭。
這一轉頭,便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風毒老怪壓根沒管撲面而來的蠱蟲,衣袖一揚,所有的小蟲竟是紛紛墜落,他骨棒一收,通地一下狠狠砸在穆白的后心,另一手一翻腕,短的一端驀地伸長,又狠狠地搗在了穆白的小腹。
穆白本就傷勢未愈,方才近乎是破釜沉舟的一次進擊,落空之下連遭重擊,整個人向後飛去,噴出一大口血來。
正順勢上前的風毒老怪滿臉都是穆白噴出的血,卻絲毫不顧,嘿嘿地笑着抹了一把,手中突然冒出一蓬黑煙,就整個將穆白籠在了裏頭。
那口殷紅的血映在南宮清晏的眼底,腦中便是嗡地一聲,後頭的那團毒霧更是讓他喉嚨發緊,指尖都顫抖了起來,連帶着心臟處一抽一抽地疼。
雖然兩人相識后就大小冒險不斷,但他從未如此近地感覺到,穆白要離開他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也許是穆白從來都是笑嘻嘻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模樣,也許是他特殊的身份,也許是他們兩人攜手死裏逃生過好幾次,總會給南宮一種錯覺:阿白是特殊的,他會一直在自己身邊,無論誰出事,他都不會真正有事。
然而現在,還能有這個僥倖嗎?他身處半空,卻有些茫然了起來,幾乎手足無措了。
一個嬌柔的聲音貼在他耳邊響起:“喲,心疼了呀?要不要一起陪着他?”
伴隨着一聲幸災樂禍的輕笑。
南宮清晏垂在身側的雙手猛地攥緊成拳,看向葉三娘的眼神近乎可怕:亮得驚人,裏頭似乎燃燒了熊熊怒火,又似乎爬滿了血絲,帶上了几絲瘋狂。
饒是葉三娘也在這欲擇人而噬般的眼神下愣了一會,這表情,這神色,實在有些邪性,比之他們邪道中人也不遑多讓。
跟他那個正直到有些執拗的父親,真的完全不一樣呢。
因為在自己家中,南宮並未帶太多蠱蟲,方才全都給了自保能力弱一些的穆白,剛剛更是將唯一的一柄匕首也扔了出去。但他此刻卻絲毫不懼,竟是不閃不避地直接沖向了葉三娘。
軟帶纏上了他的左臂,南宮清晏順勢一卷,完全不顧半個身子被裹在其中,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合指為劍,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指向了葉三娘的咽喉。
整條左臂都扭曲了起來,嘎啦聲響中,新癒合的骨頭似乎又斷開了。身體也綳到了極限,唯有頭腦中一點念頭:為什麼?
為什麼兩世都是如此,至親之人總有這樣那樣的意外,自己無論如何都撞不開一條血路?
早知不聽阿白的勸告,以自己的精血煉幾樣厲害的蠱蟲,哪怕會縮短壽命,關鍵時刻拿出來,總比這般任人宰割強。
阿白到底心太軟,總是勸他退一步天地寬。別太跟人計較,更別太給自己壓力,這輩子兩人一點一點努力,一件事一件事地糾正,總會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別練血影真經了呀,太邪性,等我也正式入了門,咱們一起琢磨南宮家的劍法吧!說不定結合著我上輩子的經驗,還能創出全新的招式,成為一代宗師呢!
別煉那些邪門的蠱呀,現在咱們整天窩在清安派,哪裏用得着?白白損耗精血。我們一起慢慢搜集那些厲害又不傷人的蠱蟲,等到十七八歲行走江湖時,不是也能積累一大堆么?
雖然有時候豺狼當道,好人遭殃,但大部分人都不願讓自己淪落為畜生的吧?南宮你上輩子無從選擇,這輩子便好好做人吧!啊我不是罵你上輩子像畜生,我只是打個比方……
唔,安辰軒有時候的確有點討厭哈,咱們眼不見為凈吧!當然,如果這輩子他再敢惹你,就讓他嘗嘗苦頭吧!
哎呀,許瑞呀顧攸呀,都還是挺可愛的嘛,南宮,你要多交交朋友,來,給爺笑一個!
我沒事,就是需要休息一下,南宮,你先走吧。快走,別妨礙小爺跑路!
因為穆白,讓再世的他慢慢放開了前世的不甘,覺得就這樣一點一點來,也沒問題。哪知上天從未給他們充裕的時間,總在每一個不經意間,將他們推到風口浪尖!
果然,不該抱一點點僥倖啊。
南宮清晏眼底一片血紅,一式“撞南山”窮盡了此刻所有的內力,以兩敗俱傷的方式沖向赤眼幻蝠。
既然命運從不手軟,我便只能再次讓心堅硬如鐵石,即便化身妖魔,也要將爾等殺光滅凈。
逼人的殺氣襲來,葉三娘也第一次失了色,軟帶急收也無法阻住他的來勢,揮出的迷魂香讓他身子晃了晃,來勢卻絲毫不減。一時間連抵抗都無暇顧及,猛地一仰頭,指刀劃過她的咽喉,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正要趁勢再給予致命一擊,葉三娘面若寒霜地猛地一扯裹住南宮的帶子,南宮清晏後繼無力,重重地摔在地上。
赤眼幻蝠拍拍胸口,打了個呼哨,蝙蝠群從穆白他們的院中呼嘯而出:“呼,這殺氣,這身手,倒是有幾分你爹爹的模樣了。”
蝙蝠群密密麻麻地裹起了她。葉三娘看到由遠及近飛快奔來的救兵,猶豫了一下,喊道:“老怪,趕緊把那孩子帶走!人來了!”
南宮清晏本在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