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BOSS改造計劃
昨晚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一大早又已經在院子裏晨練的南宮轍,先是被穆白一嗓子震了一下,接着又看到兒子非常不優雅地臉着了地,最後竟然見一直小大人模樣的兒子罕見地失了態,一出接一出應接不暇,倒是感到頗為有趣。
同樣被穆白一嗓子吸引過來的忠叔剛剛靠近院子,就感覺到南宮轍的氣息,頓時放下了心,跳上院牆開始看熱鬧。
“啊什麼啊?大早上起來叫些什麼?”南宮清晏記事以來就沒出過這種糗,小孩子臉上到底掛不住,臉紅脖子粗地逼問穆白。
穆白這才發現窗外竟然懸了一根極細的半透明絲線,頓時鬆了口氣,看來並不是南宮修真了或者詐屍了,訥訥道:“我剛醒來……就看你浮在窗外。”
南宮清晏簡直不知說什麼好,氣結道:“你用腦子想想,正常人可能莫名其妙浮着么?”
所以我第一反應是你被人弄死了,掛在窗外。武俠的世界我不太了解啊喂,穆白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只好苦着臉道歉。南宮清晏一臉抓狂的樣子,跑開去洗臉換衣了。
穆白悻悻地目送他離開。作為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屢屢被一個小屁孩嚇到,他也覺得有點丟臉。這一看,就發現院子裏還有三個圍觀人士。南宮轍大大方方地在一邊看好戲,牆頭上坐着一個不聲不響的忠叔,李媽剛剛開了院門,笑眯眯地看着他:“哎呀,果然還是有兩個孩子比較熱鬧。”
穆白:“……”
大概知道BOSS剛才為什麼會那麼鬱悶了。自己這麼小的時候,要當著眾人的面摔成那樣,估計也該急眼了。
等小南宮又冷着一張臉出現時,穆白摸摸鼻子,主動上前搭訕:“你方才是練輕身功夫?”
南宮哼哼了兩聲,默認了。穆白嘖嘖讚歎,湊過去仔細研究了一下那根細細的絲線,比縫衣服的線都粗不了多少,停個蒼蠅也嫌地方小,他竟然可以穩穩噹噹地站在上頭,也實在是了不起了。
“真厲害。”穆白笑眯眯地感嘆。
南宮耳朵尖悄悄紅了紅,扯了扯嘴角,隨即又想起了方才的糗事,連忙把臉板了回去。
李媽準備好了早餐,南宮轍向兩個小屁孩招招手,示意一起吃。
穆白打定主意要和小南宮打好關係,也摸透了他不過是個面冷的,裡子其實挺好說話,於是裝作好奇的樣子,一路問東問西。果然,南宮雖然惜字如金,卻也總是能言簡意賅地回答他的問題。
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孩子概括能力真不錯。┑( ̄Д ̄)┍
一頓飯下來,兩個孩子的友誼有了長足進步(→穆白認為的,也不知他如何從南宮一張面癱臉看出的端倪,姑且可以理解為心有靈犀),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南宮轍一邊吃早點,一邊觀察着兩個小孩的互動,時不時還恰到好處地插兩句話。待到離開時,院外已經有人遞過來一份關於穆白的詳細調查。
南宮轍仔仔細細看了幾遍,不管怎麼看都沒發現這身世有任何不對勁,終於一笑釋然。世間本不缺少稟賦獨特之人,這孩子早熟些、知道分寸些或許也只是偶然,且能讓不好接近的兒子開口多與同齡人交流,真是晏兒的幸運。
小南宮甫一出生便失去了母親,他雖然儘可能多陪着孩子,到底公務繁忙且不如女子細心,不能時時顧得上。李媽和忠叔總自覺是下人,雖盡心儘力地照看孩子,卻並不敢過多置喙。南宮清晏早慧,性子又比較清冷,不太知道怎麼跟其他光着屁股的孩子交流,一來二去,竟越來越不願跟人來往了。
等他們終於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有些晚了。這孩子安靜乖巧到不像話,有些時候卻比一個成年人還要倔強,心思還敏感得很,旁人稍稍冷淡一些便說什麼也不肯接近。久而久之,倒是除了坐忘峰上幾個人,見了旁的人都不願開口了。
這孩子心頭自有一桿秤,一般的事跟他說一遍就不用強調第二遍,打定主意的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多談。南宮轍心裏其實一直挺着急,沒想到進一趟風柳城,兒子倒是主動要求把穆白這孩子帶回家,實在讓他喜出望外。
下了一夜的雪,坐忘峰上滿是皚皚的白雪。天倒是放晴了,露出高遠的天空。腳底下雲海翻滾,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將滿山的雲霧映得橙紅一片。南宮轍長嘯一聲,只覺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如一隻大鵬般飛掠下山去。
院內,穆白則問南宮:“我們待會幹嗎呀?”
南宮看他一樣:“我要習字,習武。”
穆白震驚:“今兒個不是休息日嗎?”從方才的對話中,他已經知道清安派的孩子們都是半日修文,半日習武,每十天可以休息二日。昨日和今日剛好就是休息日,所以昨天才會剛好遇到帶著兒子去城裏的南宮轍。
“嗯。”南宮顯然沒有理解休息日和習字習武有什麼衝突。
小孩子這個年紀不應該是玩心最重的時候嗎?父母百般管束都還要千方百計地跑出去瘋一圈。看着他安安靜靜的小臉,穆白忽然失了聲音。
這孩子實在太自律了。雖然這聽起來像個褒義詞,但事實上,這過分的早熟讓他失去了與其他人交心的機會。在同一批孩子中,他實在獨來獨往得太打眼,誰也不知他每天腦子裏到底想的是什麼,便自然而然會生起幾分戒懼。難怪安辰軒到了清安派后,與他一交惡,便輕易拉走了大部分同齡人的支持。
改變BOSS,從我做起。穆白給自己鼓了鼓勁,笑道:“休息的日子,就是要用來好好玩兒的,我們今天就用來玩耍吧。”
南宮清晏疑惑地看着他:“玩什麼?”
“平時清安派的孩子們都玩些什麼?”穆白問。要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玩一樣的遊戲是最快的方法。
南宮想了想,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拿木頭刀木頭劍什麼的戳來戳去,然後扭打在一起滿地滾。”
穆白:“……”
也是,清安派小男孩居多,一起玩耍不就是打打鬧鬧么?只是這形容實在有點……咳咳,一聽就是BOSS的潔癖症又犯了。
看看窗外厚厚的白雪,穆白靈機一動:“那我們就打雪仗吧!”他的童年其實也過得挺無趣,為數不多的遊戲都是就地取材。坐忘峰上人少,除了忠叔掃開了一些主要道路,其他的地方的雪還是非常乾淨的,南宮清晏總不會嫌棄了吧?
南宮倒是真的答應了,但穆白又忘了一點,習武之人是不可以按常理揣度的。沒玩一會兒,南宮的眼睛是變得亮亮的了,穆白則氣喘吁吁,滿頭滿腦都是殘雪,自己手中的雪糰子一個也沒擦到南宮清晏的邊。
玩個遊戲還用輕功,犯規!穆白恨恨地想。
大約他眼中的控訴太過**裸,南宮清晏難得地解釋了一句:“我只是跑得快了些,沒有作弊。”主要是阿白太弱,他完全用不着使上步法。
穆白:“……”你這樣說,一點也不會讓我的心情好一點。
什麼都玩不過一個貨真價實小屁孩的小白有些鬱悶,蹲在地上畫圈圈。南宮怕他生氣了不肯跟自己玩,有些擔心地走近了一些:“喂,你……”
穆白快速轉身,揚起一地的積雪,撲了南宮一臉。
南宮清晏顯然低估了他的無恥程度,小臉上滿是震驚。穆白雙手叉腰,指着他哈哈大笑。兩人到後來都有些忘形,瘋玩在了一起,最後以穆白半個身體被埋在雪堆里告終。
李媽趕緊上來把他挖出來,一邊欣喜小主子終於能跟人玩到一塊了,一邊擔心穆白:“哎喲喂,阿白你趕緊去屋裏烤烤火,這大冷天的。”小孩子真鬧騰起來也是沒個數哦。
穆白笑着搖搖手,表示自己沒事,他也好久沒有這麼盡興地玩了。小時候每日裏操心着溫飽,跟一個老頭兒撿廢紙賣破銅爛鐵地過日子,後來有了好心人資助,日子才得以寬鬆一些,還一路上到了大學。
真算起來,他兩世都屬於挺幸運的人。
南宮清晏顯然意猶未盡,領着他在坐忘峰整個轉了一圈。穆白忽地想起了魯迅先生寫過的雪地捕鳥雀的趣事,繪聲繪色地跟南宮形容了一番,遺憾道:“可惜坐忘峰太高了,都不見麻雀,以後我們到山腳去支籮筐吧。”
南宮清晏大約從沒想過捉個鳥兒可以形容得那麼有趣,出神地睜大了眼睛,忽而拉起他便往後山跑。穆白到底比不得他精力旺盛,翻着白眼吐出了舌頭,像一條精疲力竭的癩皮狗。
卻見山後有一株極高的松樹,枝杈上有一個大大的鳥巢,南宮指指那巢,不說話。穆白秒懂了他手勢的含義,訕訕地笑道:“這……是什麼猛禽的窩吧?用秕谷應該吸引不下來。”
南宮秀氣的眉毛擰了起來,抬頭看一眼,忽然伸手在樹榦上一拍,整個人便騰身而起,雙腳如履平地一般連連點過,一下子就掠到了鳥巢旁。巢內有兩隻羽翼新豐的不知什麼鳥,驚惶地叫了幾聲,振翅欲逃。
南宮清晏袖子一甩,一股勁風便凌空射出,擋住了其中一隻鳥兒的去路。那鳥倉皇地回頭,便被緊隨而至的南宮輕輕巧巧扯住了翅膀,翻身落下了大樹。
穆白:“……”麻蛋,有這本事,掃什麼雪支什麼籮筐啊。
南宮獻寶般地把掙扎不已、哀哀叫喚的黑色鳥兒遞到穆白面前。穆白覺得這鳥真是前世不修,莫名遭了災。
那鳥兒還挺凶,張嘴就要啄南宮的面門,被他彈出兩道勁風打在腦袋上,頓時蔫兒了。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狠戾的鳥鳴。穆白抬頭一看,就發現剛才逃跑的,那隻腦袋上一點白的鳥兒帶了兩隻巨大無比的黑色大鳥飛了回來,那尖銳帶鉤的硬喙和鋥亮鋒利的爪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它們找救援來了,我們趕緊把它放了吧。”穆白拉拉南宮清晏。
南宮不屑地看一眼兩隻鳥,眼裏閃過一點躍躍欲試:“還敢找上門!我要把它們全部抓下來。”
穆白:……少年,咱別那麼好鬥,和平一點玩耍成不?
領頭的巨鳥發出“桀”的一聲長鳴,眼睛對上了有幾分興奮的南宮。忽然,四面八方傳來了一陣陣應和之聲,後山飛起了無數類似的大鳥,鋪天蓋地地沖兩人撲了過來。
兩隻始料未及的熊孩子頓時傻了眼。
匆匆趕來的忠叔大喝一聲:“趕緊跑,那是白頭老鷲啊!”
兩隻熊孩子回過神,一看那黑壓壓的鳥群,果斷地選擇了跑路。穆白見南宮還鍥而不捨地抓着到手的那隻鳥,一把奪過來向後一扔,拉起南宮逃之夭夭了。
一天折騰下來,穆白倒是抓到了一點小南宮的規律:這小傢伙不是不愛玩,只是相當有潔癖,基本不願玩那些會弄得髒兮兮的遊戲。七八歲的孩子可不是滿山撒野滿地打滾的時候,難怪找不到玩伴。┑( ̄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