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祭窯
李響四下打量着，他前世是搞建築的，所以對古代的建築也特別感興趣。官窯衙門裏的建築比普通居住的房子要高的多，大堂都有七八米高，就是那個五角亭子都有四五米高，一個個巨大的木柱子支撐着亭檐，亭頂的橫樑也是一根根偌大的樹木，真不知這個時代用了多少棵百年大樹、多少塊漢白玉的巨石和青磚才蓋成了這座衙門，至於說二百多萬人口的臨安，要用多少樹木和石頭，那真是難以計算。
剛剛進入大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在靜謐莊嚴的大堂里顯得異常刺耳：“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了啊！”
李康轉身，看到是自己手下的管事，便露出一身官威，喝道：“慌什麼，什麼大事不好？”
那管事惶惶地道：“大人，昨天夜裏，最後一批生坯，又裂了十好幾件，只怕最後這一批難以成功啊！”
李康聞言，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胡管事，你們是怎麼搞的？現在連小小的茶盞都燒不好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本官如何向皇上交差？”
胡管事看了看一邊的李響，心道這時候小少爺怎麼還跑到這裏來，難道他還懂這個？管不了那麼多了，胡管事連忙道：“大人，這事真是邪門啊，我們幾個合計了一下，覺得咱們是不是應該祭一下窯了？或許是因為哪裏讓祖師爺不高興了，要不咱們這兩次燒造，成品就那麼幾件呢？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李響身體裏的超級3D打印機這時候隨着他的意識一動，便顯示出宋代祭窯的資料，資料里還有一個傳說，古代有位女子名叫葉青姬，其父親是為皇宮燒制青瓷的工匠，但一直燒制不出皇帝想要的“雨過天青色”那種完美的青瓷。
直到有一天皇帝下令說如果他再燒不出令他滿意的青瓷，便要誅其全家……葉青姬在那次燒制過程中，奮不顧身地投入窯火之中、以身祭窯，最後終於燒出皇帝要求的青瓷。從此以後，葉青姬被當地民眾視為保護燒制青瓷的九天玄女，所以也成為窯工燒窯前必定會祭拜的神靈之一。
當然祭窯的窯神不止一個，而有好幾位。除了九天玄女外，在祭窯的神位上，還有虞舜大帝，右側是老子，左側是雷公。根據傳說，舜曾做過陶工，為燒陶的鼻祖；雷公為窯神也好理解，神話里雷公司火，燒陶成敗一把火。但為何奉老子為窯神？在宋代道教極為興旺，是統治者極力推崇的教派，老子作為道教的教主，自然在各行各業都有着崇高的地位。
青瓷的燒造溫度大約在1180—1230℃之間，採用龍窯燒制方式一般需要連續燒制40個小時左右；在這期間，窯工在窯場用膳不能說話、不能把筷子架在碗上、不能碰響桌子……之所以有這麼多禁忌，都是為了避免驚擾了神靈、保證燒窯過程的安寧。
青瓷拉坯完成、經過修飾成型之後，需要選擇三、六、九的日期才能入窯，並且要嚴禁穢物經過、防止穢氣入窯。
此外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無論建瓷窯、瓦窯還是炭窯，在窯旁都要立“窯公”，每次開窯點火之前都要先祭祀“窯公”，俗稱做窯福。古代祭窯儀式，無論說是風俗也好、迷信也罷，在古代採用龍窯燒制、成品率極低的時代，通過祭窯的方式祈求神明的保佑，至少能夠讓窯工獲得一份內心的安定——如果少了祭窯這個環節而直接燒窯的話，也許窯工們的心裏總會感覺少了點什麼、內心難以獲得平靜，也許就會影響燒窯的成功率了，從這一點來說祭窯儀式的存在也就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因此胡管事才會說需要祭窯，其實就是怕最後一次燒制失敗，如果說真的失敗的話，他們這些管事，甚至窯工都逃脫不了干係。
李康點點頭道：“事已到此，也只有這樣了！希望這次祖師爺能夠保佑我等，燒制出官家要的東西來，也不負官家的隆恩！胡管事，你馬上去準備，本官稍待片刻就去窯場。”
胡管事連忙道：“是，大人！”說完，便轉身退出大堂，離開的時候，他又看了看李大人的兒子，心中很是疑惑，不是聽說大人的兒子大病不起嗎？怎麼今天還跑到這裏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畢竟馬上就要準備祭窯。
李響在旁邊安慰道：“父親，您不用太擔心，孩兒相信這次老天爺，還有祖師爺肯定會保佑咱們的！對了，這衙署怎麼有兩間大堂呢？”
李康點頭道：“希望如此吧！另一間大堂是御前內轄司的衙門，此處還有一位劉大人管理窯業。說起來，御前內轄司才是專管官窯的，只不過官窯修建在提舉修內司，所以才有如此局面。自然，兩家之間也少不了摩擦和鬥爭，那劉大人並不是一個好相與之輩，或許此時，他還在等着看為父的笑話。”
李響大聲道：“父親，這次我們一定要讓那劉大人失望！父親您才是最好的。”
李康呵呵笑道：“好了，響兒，跟為父去窯場吧，祭窯儀式很快就要開始了。你不是想看前次的殘品嗎？到了那裏就可以看到了。”
李響點頭，默然跟在父親的身後。窯場距衙署也並不遠，兩人很快就到了窯場。
過不多時，祭窯儀式就開始了。儀式之前，一項最具氣氛的活動是迎請神像和神位。專門的迎請隊伍有十多個人，有負責請神像、神位的，有捧奉祭品的，還有掌黃旗傘的。
等迎神隊伍集結完畢，由主祭人也就是李康宣佈儀式開始。第一項為“請神”。捧神像、神位的人，踏着嗩吶聲走上祭壇，將神像、神位擺放在案几上；接着是敬獻供品；下來是主祭人宣讀祭文，上香，向神像、神位行三拜九叩大禮；再下來是管事，窯工上香、叩頭。
只見李康邁着平穩的步伐，緩緩登上丘壇，行叩拜大禮。他的臉上顯得極為虔誠，李響也在心裏默默地為父親祈禱，儘管他有超級3D打印機可以幫助父親，但面對祖師神靈，李響也不由得被現場的氣氛感染。
儀式最後一項，由李康、幾名管事和窯工一起點燃爐火，主祭人李康高聲宣佈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