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077章 太子的書房

77|第077章 太子的書房

滴答,滴答。

檐上的雨滴慢慢斷斷續續地落下。

已經是次日的清晨了,謝馥與張離珠平靜地跟着宮女,穿過迴廊,一路去慈寧宮拜見。

昨夜下過一場微潤的小雨,所以今晨有些潮氣。

今天來的不是那麼巧,太子殿下早早請過了安已經離開。

謝馥與張離珠進去,李貴妃也沒多話,只把壽陽公主交給了她們二人。

也不知是昨日李貴妃與壽陽公主說過了什麼,今天的壽陽公主便沒繼續折騰謝馥了,也能允許她進書房,只是不聽她講課,只叫她在旁邊坐着聽着。

謝馥也不急不惱,只聽張離珠那珠圓玉潤的聲音,在書房裏緩緩的回蕩。

這種感覺,叫人平靜至極。

不愧是徐渭的學生,腹有詩書氣自華,張離珠每在屋內踱一步,便彷彿有一朵蓮氣緩緩盛開,馥郁的芳香散開,沁人心脾。

她的聲音更透着一種博學的平緩,近乎字字珠璣。

謝馥想着,張離珠講四書,可比那些舉人秀才之流要好上太多。

奈何女兒身?

竟不能入朝堂。

也不知怎地,這樣的一個想法,忽然就冒了出來。

謝馥的唇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張離珠這時候,正講到第三篇,轉過頭來,恰好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心裏雖奇怪,卻也沒說話,只繼續講下去。

時光,在這樣的一個上午里,流淌得格外快。

壽陽公主聽得倒很認真,不哭不鬧不搗亂的她倒是挺討人喜歡,不過都跟謝馥沒關係了。

“今日的課便到這裏,公主可還有什麼疑問?”

張離珠將書放下,最後問了一句。

壽陽公主搖搖頭:“都明白了,若有什麼疑問我不明白,回頭再問你好了。”

“那臣女等便先告退,明日再見壽陽公主。”

張離珠躬身行禮,謝馥亦行禮。

上午的課,這才算是結束。

一走出書房,張離珠便嘆了一聲:“如今我知道,倒霉的還是我了。”

就這樣講了一個上午,即便是偶爾能喝一口茶,卻也覺得口乾舌燥,頭昏眼花,整個過程中,謝馥就坐在一邊,時不時地點點頭,彷彿在認真聽的模樣。

如今張離珠覺得自己一臉的憔悴,可看謝馥,簡直如清風拂面,半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反而神清氣爽。

她在賣命的時候,這一位可就是在旁邊聽着而已啊!

一時之間,張離珠都納悶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壽陽公主喜歡你,反而跟我有仇呢!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

“能者多勞,能者多勞。你的好日子也快要到了!”

謝馥毫無誠意地安慰着張離珠,唇邊有淡淡的笑意。

張離珠冷笑了一聲:“風涼話!”

謝馥半點不計較。

早先她倒霉,張離珠說風涼話的時候,可也沒半點愧疚呢。

兩人一道回了屋,用過宮女端過來的午膳,略歇了一會兒算是午休,下午便又有人來找。

這一次來的是弄晴。

“昨夜下過雨,如今外頭的天氣又熱了起來,貴妃娘娘聽說張小姐講了一個上午,一問壽陽公主,果然多了不少的學問。娘娘體恤張小姐辛苦,着奴婢來請您,讓您去后湖上坐坐,正好宮中也有不少的娘娘要來,大家一會兒說說話,也有其他宮裏的娘娘想見見張小姐呢。”

只有一人?

張離珠微微詫異,下意識看向了謝馥那邊:“就我一個?”

弄晴微笑着點點頭,道:“只有您一個。至於謝二姑娘……早先太子殿下說他那邊缺個整理書房的人,已經請示過了娘娘,想要您去幫忙教調教調那些毛手毛腳的小太監和宮女,娘娘已經允了,就下午這會兒。”

張離珠頓時更為詫異。

這意思,可有點不一般啊。

謝馥好歹算是從朱翊鈞那邊得過消息,雖然這說辭有點不一樣,但意思還是一樣的。

太子殿下那邊缺個打雜的,現在就要自己去。

她道:“勞弄晴姐姐通傳一聲,我們稍事整理便去。”

“那我先去回稟娘娘了。”

弄晴也知道她們才午休起來不久,興許還得打整一下,也不催促,只笑了一下,便離開了。

待得弄晴一走,張離珠的眼神便越發古怪起來。

“太子殿下叫你去幹什麼?”

謝馥想起當初的匕首,想起馮保,想起陳望,又想起李敬修,簡直已經一個頭兩個大,她也是沒想到李貴妃竟然會直接同意,這可不怎麼合乎規矩。

說得簡單一點,這可能就是毓慶宮需要個打雜的,可說得複雜一點,叫過去的是個姑娘家,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謝馥琢磨了半晌,才對張離珠道:“如今我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李敬修?”

張離珠想着,不由嘆氣。

“若這一位是想要與你私會,那可真是……”

可真是什麼呢?

張離珠也找不出什麼形容詞來。

她搖頭:“你還是當心着些吧。”

“我與馮公公還有兩分交情,倒也不很擔心。”說到這裏,謝馥意味深長地笑了,“說起來,我想馮公公必定好奇你的畫作到底如何,要擔心的是你才是。”

“你!”

一提到馮保,一提到畫作,張離珠就要想起當初那三枚銅板的事情。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張離珠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最不得罪馮保的反應,可難免馮保對她的畫作好奇,想要知道能被謝馥出價三枚銅板的畫作到底如何。

如今謝馥一提,張離珠想想這一位權柄甚為可怖的大太監,只覺得頭皮都跟着發麻起來。

謝馥涼涼道:“所以,與其擔心我,你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

“只要沒你在背後給我使絆子,我哪裏用得着擔心?”

倒是現在要開始擔心了。

天知道謝馥如果去毓慶宮,正好撞到馮保,不知道要怎麼給自己上眼藥!

張離珠一時覺得頭大如斗,看謝馥臉上這高深莫測的笑意,她平白覺得: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謝馥怕是幹得出來!

謝馥微微眯眼一笑,進了自己屋裏洗漱。

不一會兒,兩人便出了門去,李貴妃已經在御花園,張離珠要尋去,謝馥卻要去毓慶宮,所以便在宮門口分走了兩邊。

謝馥還記得去毓慶宮的路,這會兒日頭又大了起來,有些曬得慌。

瓷白的肌膚,在太陽底下,有種格外細嫩的感覺。

走到毓慶宮門口,謝馥對着守門的小太監道:“臣女奉命來收拾太子殿下的書房,還請公公通稟一聲。”

“是謝二姑娘吧?太子殿下與馮公公都通報過了,如今殿下在乾清宮,馮公公去了司禮監,早有交代,請您直入書房便是。”

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將手一擺,引謝馥入內。

馮保跟朱翊鈞都不在,倒是頗為出乎謝馥的意料。

她跟着小太監入內,還是當日的書房。

小太監指着其中一個書架道:“這上面乃是太子近日看過的書,都隨手一放,不曾分門別類,要勞您今日將這些書給分起來放好。”

謝馥點點頭。

小太監又道:“奴婢就在外面,您有什麼需要回頭喊一聲就成。”

“有勞了。”

只說是分門別類,倒是簡單。

謝馥真不明白,這種破事兒怎麼就輪到自己來做了,這一位太子殿下跟自己,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小太監躬身退出去,同時有宮女進來,奉上一盞茶,道:“這是馮公公交代的,給你泡上一盞茶,您若是渴了記得用。奴婢也在外頭,您隨時喚奴婢便是。”

“有勞了。”

謝馥又說了一句。

客氣點,總不是壞事。

等小宮女出去,這書房裏就真的只有謝馥一個人了。

滿滿都是書架的屋子裏,墨香氤氳,一盞清茶就放在茶几上。

窗外的陽光落下來,明晃晃的,外面一片青綠,靜極了。

謝馥慢慢走到那一架書前面,才發現這些書都很雜,似乎太子殿下看書都看心情,並不局限於某一種書。

她拿起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本,想要翻開,卻又停住。

自己只是來整理書的,卻不能多看一個字。

她看了看書脊上的字,發現只是一本前代的雜談,於是又放了回去。

粗粗一掃,謝馥又回頭一看,終於還是嘆了一口氣。

要把這麼多書放回原位,的確是個體力活兒。

她倒也沒先喝茶,慢慢將書架上這些書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再抱起來,一起放回去。

朱翊鈞進來的時候,便瞧見眼前這一幕。

謝馥微微踮着腳尖,有些吃力地抱着一摞書,放回了原位。

“呼……”

吐出一口氣來,謝馥拍了拍手,算是搞定。

回過身,她瞧見地面上拉了一條影子,再抬頭一看,朱翊鈞就站在門口。

這一下,她可嚇了一跳,並不知道朱翊鈞什麼時候來的,只連忙行禮:“給太子殿下請安。”

“可算是來了……”

朱翊鈞笑着走進來,卻沒叫她起身,只在她身邊踱步,轉了兩圈。

空氣里,似乎有隱隱的幽香。

朱翊鈞瞧見她順滑的頭髮,也都落到了地面上,一時有些不忍,道:“青絲委地染塵,瞧着可憐,你還是起來吧。”

這話平白透着幾分輕浮,謝馥心裏升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遲疑了片刻才答道:“多謝太子殿下。”

起身來,她靜靜地面對朱翊鈞站好,卻始終沒抬頭。

朱翊鈞看着她雪白的耳垂,尖尖的下頜,修長的脖頸,兩手一背,忽道:“本宮疑心你會迷魂之術。”

謝馥心裏一驚,卻不明白朱翊鈞的意思。

“太子殿下……”

“固安伯世子陳望慣來是個花心之人,本宮比誰都清楚,如今卻栽了個大跟頭,真是讓人想不到。若不是你會什麼手段,他能乖乖束手就擒?”

朱翊鈞心裏奇妙的感覺越發濃重起來。

他這語氣,自己都覺得微妙。

興許,是種新奇的體驗也不一定。

謝馥卻是全然地懵了。

她終於沒忍住抬起頭來:“殿下這是何意?”

嘴唇微微抿緊,她心裏已經有幾分不悅。

朱翊鈞唇邊的淺笑反而加深,可原本那種淡淡的暖意,卻也跟着消散乾淨。

他忍不住靠近前來兩步,目光從謝馥嘴唇上略過,淡聲道:“自打見着你的那一刻起,本宮新柳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你不是一個很柔弱的女子,像是一隻長大了嘴,想要擇人而噬的……食人花。謝二姑娘,本宮,猜得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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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來之上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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