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誰知看起來一臉書生樣的歐陽霄居然直接剿了他們的老巢,讓他不得不痛下殺手,甚至還遁走地道,只為徹底地擺脫那些監視的人。
只是自此之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別想再做官了。
因為鎮輔司既然已經查到這裏,那說明了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很快就會被弄出“證據”來定罪。
他被發派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當什麼縣令,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條錢路,可不能因為鎮輔司的插手,官位沒了,錢路也丟了。
胡二點點頭,“就留兩個人看着,等到時候這些人要是還沒死,再一人補上一刀就是了。”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離開,不少人是抬了木箱子的,全是那些搶來的金銀。
可趙耀庭三個人目前可沒有這個閒情逸緻去關心那些,他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該怎麼逃跑。
趙耀庭一半身子在水裏,一半在水面上,雖說不至於喘不過氣來,但是想到這水裏可能正有着那些細細白白的蟲子,試着穿過布料往他身子裏鑽,他就全身不對勁,恨不得整個人從水裏蹦起來。
相較之下,蒲梓伶則是冷靜了些,她用自己的身體撐着歐陽霄,努力不讓他受傷的部位沾到水,她擔心的事跟趙耀庭差不多,只是現在事情已發展至此,她也只能努力的讓他少受些罪。
見被留下看守的兩個人只是遠遠的看着,不敢靠水邊太近,她猜想自己的那些推測這些人應該也知道了,怕感染疫症,所以對這水源才避之唯恐不及。
而這點倒是方便了他們,討論該怎麼逃走時也不用擔心那兩個人偷聽。除非他們是順風耳,否則就他們監看的距離,頂多只能從他們的嘴形猜測着他們說的話。
“現在該怎麼辦?”趙耀庭平日看起來挺有一個捕頭的氣勢,但和惡人正面交手還是第一次,像剛剛被一群人包圍,一個個手中都拿着刀,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他馬上就氣虛了幾分,直至現在仍然惶惶不安。
蒲梓伶其實也怕,尤其是聽見那些人說,若是僥倖不死回頭再一人補上一刀的話的時候。
還有昏迷的歐陽霄,他身上的傷不容許他們再浪費太多時間,而眼下水裏的蟲子也是一個大問題。
所以無論用什麼方式她都一定要逃。
瞥了一眼遠處的監看者,她忍不住輕呼了口氣,偷偷摸摸的從荷包裏頭拿出一塊小刀片來。
自從看到那一坑坑的屍體后,她就對個人安危特別的注意,所以準備了防身物品藏在身上,這個小刀片是仿造修眉刀,平日可以放在小荷包里,或是藏在腰帶之間,既不怕會劃到自己,也隨時能派上用場,根本就是居家生活必備。
她試了試角度,不小心在手腕上留下幾道刀痕后,終於找准了方向,一下下的把繩索給切開,然後再把刀片傳給趙耀庭。
不過一會兒,三個人就已經脫困,只消躲過那兩個人的視線,就能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們雖然不敢靠近水邊,視線卻是不曾移開過,他們若是爬出水裏,馬上就會吸引他們的目光。
蒲梓伶正思索着怎麼脫身,視線卻被湖邊一片樹叢給吸引住。
那些樹並不高大,看起來大概是灌木,可看看他們周遭的水裏,偶爾有長得像是寄生蟲的白色小蟲游過,唯獨那幾棵灌木的邊上,飄着落葉的水面,乾乾淨淨。
她瞬間靈光一現,覺得自己真是走狗屎運了,還真的讓她發現了那種蟲子的剋星了。
他們待的地方偶爾也有幾片落葉隨着水流漂過來,她伸手撿起,然後看着湖邊的一個凹洞,那裏水質混濁,一條條的蟲子看起來更加的明顯,她深吸了口氣,把一片葉子放下。
一剎那,那些蟲子像是被放置在滾水裏一樣,翻騰起來。
有用!她把剩下的葉子都給放下去,蟲子很快就僵硬漂浮在水面,等確定那些蟲子死亡后,她又把那葉片拿起來仔細觀看,發現上頭有動物的啃咬痕迹,這代表這個樹葉應該是可食的。
她讓離那灌木叢較近的趙耀庭摘了一大把葉子,然後悄聲說著自己的計劃。
“既然他們不敢靠近水邊,那我們就往水裏游,我看過了,只要我們能夠游過湖面的一半,那裏有顆巨石可
以讓我們稍微歇腳,再從那石頭後轉嚮往蘆葦盪的地方去,藉著蘆葦的掩蔽脫身,唯一要注意的是,從石頭到蘆葦盪的地方都不能探頭換氣,行嗎?”
趙耀庭會水,對於她的計劃沒有什麼問題,他比較擔心的是蟲子的問題,還有她的肚子。“你真的沒問題嗎?”
她看了靠在自己身上的歐陽霄一眼,眼裏有着果決和信心,“沒問題!別擔心我,等那兩人錯開眼的時候,我們就行動。”
生或死,就賭這一把了!
【第十章】
歐陽霄覺得自己作了一個好夢。
他還記得他被敵人圍攻,然後他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準備下山,意識逐漸模糊,將要倒下前,看見了心上那個女子就站在他的面前。
這是幻覺,他想。
可是那幻覺說話了,說她是桑歌,他放下刀,覺得對幻覺沒有必要警戒,只是當靠在她身上的時候,他還是不忘解釋。
她不是桑歌,是伶兒,他分辨得出來的。
即使在夢中,他也不想惹她難過傷心。
他仔細想過了,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拒絕他,她傷心的不是他是一個陰暗卑鄙的人,而是他的心裏似乎放着一個桑歌。
他很想告訴伶兒,桑歌只是佔據了一個位置,因為她是第一個溫柔對待他的人,可他知道她也同樣的溫柔心軟,只是有點愛拈酸吃醋。
後來,他夢見他們下了水,在水裏,她的頭髮披散着,就像洛神,日光淺淺的照在她的臉上,她美得不可方物。
夢境很真實,她每一次貼着他的唇為他渡氣的時候,他都想要緊緊地摟着她,徹底的加深那個吻,滿足自己在午夜夢回時不可告人的幽微妄念,她的唇,是那麼的讓人留戀……
歐陽霄緩緩睜開眼,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他猛的從床鋪上坐起來,摸了摸已經被包紮好的胸口,還有被換過的乾淨衣裳,張望四周,發現這似乎是午門縣衙里的廂房,嘴裏還有一種淡淡的甜味。
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少了一大段,他記得自己還在遠山縣的山上被追殺,怎麼會突然就回了午門縣了?
他正想着,房門讓人突兀的打開,一股有些熟悉的甜香隨之而來,還有趙耀庭那熟悉的聲音。
“你昏迷好幾日了,醒了就好,喏,葯熬好了,趕緊喝吧!”
歐陽霄跟不熟的人沒有什麼話好說,然而即使他不說話,趙耀庭依然能夠自個兒說得很開心。
“你這次能夠活命除了要感激我以外,真的該好好的謝謝你家娘子。”趙耀庭感嘆的說著。
“什麼?!”他抬眼看向他,眼裏有着着急。
趙耀庭看着他那着急的模樣,忍不住嘿嘿笑起來,“別看她挺了一個肚子,一聽到你出事了,就拉着我駕着馬車去找你,到了半路,那死人多得跟山一樣,不少往外逃的車馬人群堵在半路,而拉車的馬後來也染了病,她就直接說下車,用走的過去。
“這天氣春寒料峭,路也不好走,她卻一聲不吭,半點苦都沒喊,就這樣走了一個多時辰到遠山縣,才喘口氣就說要上山。”
歐陽霄一想到嬌弱的蒲梓伶居然為了他奔波這許多路,心中一疼,放下藥碗,就想去瞧瞧她如何了。
趙耀庭見狀連忙攔着他,“可別浪費了,這可是治疫症的妙藥啊!要知道,如果不是她發現了這個葉子的作用,就怕咱們三個從那山上逃了下來,回來也是等死的分而已。”
趙耀庭看他錯愕的樣子,忍不住又說起他們如何遇險,接着又是怎麼游水逃出來的。
“那蘆葦盪可真是不好走啊!中間她還幫着我扛着你走了好大一段,都不知道她挺了一個大肚子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還有那些葉子拿回來給幾個老大夫看了,也試過了葯,比現有的打蟲子葯好用多了,只是身子弱的人不能多用,但是老大夫們也厲害,又為此重新開了葯,就解決了,只是這種樹不常見,咱們午門縣找遍了也才找到幾株而已,多虧世子爺去抓捕那無良的胡縣令時,順便挖了好幾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