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和太子扯上關係,他沒法無動於衷,濃黑的霸氣眉毛擠成倒八字,「太子和靜王隔着輩分,應該不會。」
希望。
「他不會,你女兒也不會?」她擔心的是自家女兒自個兒貼上去,自從大丫頭和靜王親事說定后,二丫頭就不太對勁,常嚷着她哪裏不如姊姊,有朝一日她要比姊姊嫁得更風光。
靜王已是位極人臣了,普天之下,除了坐在龍椅上那一位,誰還能比他更尊貴?皇子們都是他子侄輩,見了他還得規矩地喊一聲「皇叔父」。
而要在大楚找出與靜王比肩的男子又有幾人,再風光也不過是十里紅妝,她在爭強什麼?
「這……」二丫頭的確太看重浮誇的外在條件,小時候就愛出鋒頭,牙口沒長齊便朗朗念詩,剛走得穩就要去參加詩會,小小的娃兒擠在一堆一腳就能踩死她的少女少年之中,他看了都心疼,她卻樂在其中,享受被捧得高高的虛榮。
其實武將之家不需要才女,他更樂於女兒會幾下拳腳功夫,可是兩個女兒都愛美,怕練武會手粗腿壯的,十分抗拒,不論他如何威脅利誘都不為所動,搗鼓着什麼養顏聖品往臉上抹,抹得一張臉白慘慘的嚇人。
「爹,不能再放妹妹出去了,她和太子走得太近,我想她圖謀的是太子身邊的位置。」
異想天開的夢想母儀天下。
趙若瑾留着一句話未說,不能輕易出口。
「什麼,太子身邊的位置?!」太子良媛?
「太子不是已有太子妃?」還納了兩名側妃,一個是戴將軍之女,一個是左尚書的次女,兩人皆在朝中擔任要職。
「爹,太子再往上走是什麼你不會不知情吧!就算現在只是小小的良娣,怎知日後不會是貴妃,甚至是中宮,不要忘了靜王是你女婿……」她點到為止。
有靜王這個魔王級的大靠山,太子登基后敢不給皇叔父的小姨子一個令人滿意的位置嗎?趙若瑜再謀畫一番,靠着興武侯府這有力的外戚上位,太子也要容忍三分。
問題是她有那個腦袋,能在後宮遊刃有餘,把一群心機深沉的妃子鬥倒,榮登后位嗎?
不是她這做姊姊的不看好,偏偏趙若瑜她就是有臉無腦,空有美貌但城府不深,過於天真又不思上進,總以為穿越者有優勢,什麼都不用做便能坐享其成,從此呼風喚雨,天下任我行。
想到日後令人驚悚的可能性,趙漢陽的臉色變得很凝重,「夫人,為夫的曉得你為何為難了,的確是我太縱容了,才慣出二丫頭的不知天高地厚,你好好地管管她吧!」
他管不了,女兒一嬌聲撒嬌,他就心軟了。
「真的不插手?」徐氏確認的多問了一句。
他咬着牙,一張臉綳得死緊。「是。」
「好,兩個女兒都禁足三個月,罰抄經書一百份。」不給她們一個教訓都要攀天了。
兩個?!
「等等,娘,我不算在內吧?我沒喝酒也無和無良男子出遊廝混,你怎麼也罰我了?」
不興連坐法,她是乖女兒。
「太子是無良男子?」她都氣笑了,一指朝女兒眉心戳去,看得趙漢陽都替女兒喊疼。
「你倒是有嘴說別人,無眼看自己,孤男寡女單獨坐在馬車裏,即使定了名分又如何,沒成親前都給我離遠點,興武侯府的千金婚前不能鬧出一點蜚短流長,你們都是正正經經好人家的閨女。」
在世人眼中,名節重於一切,不論將來的地位有多尊貴,只要做錯一件事,這件事便會跟上一輩子,無法彌補化解。
「可是我有鋪子和莊子的事要處理,不能整日待在府里……」她的事多,不能和妹妹的無所事事相提並論。
徐氏一揚手,阻止女兒的未竟之語。「我可以同意讓你的人來府里回稟,這是我容忍的底線。」
「娘……」足不出戶的關在府中三個月,她會悶死吧!
「別再說了,就這麼決定。」一見丈夫又想開口為女兒求情,徐氏冷冷的眸子立即瞪過去。
趙漢陽無奈的向女兒投以抱歉的眼神,幫不了她。
見母親執意教女,全然無轍的趙若瑾只得苦笑接受,徐氏的做法才是真正疼愛女兒,她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們。「娘,十七……王爺說哥哥中舉了,是解元。」
「真的,是解元公哪?!」一聽兒子考場得意,徐氏高興得一掃心中鬱氣,面上掛着滿滿笑意。
「不是還沒放榜?」趙漢陽小有疑惑。
「爹,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誰曉得他哪來的門道,敢由他口中說出是八九不離十。」
堂堂的靜王還須說假話唬人不成。
這倒也是,他女婿就是能人!興武侯爺難得讚揚他越看越討厭的小子。「此事別聲揚,等報喜的人上門再好好熱鬧熱鬧一番,叫管事把鞭炮和賞錢準備好,咱們也招搖一回。」
「侯爺你呀!才說別聲揚,這會兒又張狂了,還沒影兒的事就大費周章,人家還不懷疑你走後門,賄賂主考官。」一把年紀了還毛毛躁躁,瞻前不顧后,她為他帶的兵擔心。
「嗯!娘說得對,爹你狂了。」不夠冷靜。
被妻子、女兒聯手落井下石,趙漢陽怒了。「大丫頭,枉費爹為你說盡好話,你反過來扯我後腿,大不孝。」
「爹,你錯了,咱們家是娘作主,我當然要抱她大腿,要不然她多禁足我三個月,女兒還要不要活呀!」做人要懂得看時機,不能死板板地不知變通,該低頭時就要低頭。
「你……你……」他忍不住臉皮繃開,噗哧笑出聲。
「娘,大哥考中舉人了,接下來是不是該娶位嫂子進門?看好人選再走完六禮,他都不小了……」能多大?高三、大一的年紀而已,在現代還算小屁孩一個,他已背負家族重責大任,為弟弟妹妹們拚出個前程。
徐氏笑意盈盈的拍拍女兒的手。「女兒都快嫁人了,娘怎麼會不着急你大哥的婚事,已經在相看了……」
對象已有眉目了。
兒子中舉是喜事,再喜上加喜湊個雙囍豈不是更妙,侯府盼個媳婦已盼了老久,就等新婦進門來敬茶。
兩日後,放榜了。
興武侯世子趙永湛果然高中榜首,張榜上的第一人便是他的名字,一眼望去無須再找,就是他了。
原本是喜事,開榜當日宮裏的公公一臉喜色的報喜,一同帶來叫人又驚又喜的聖旨。
一喜是世子獲封官職在身,為皇家禁衛軍三等侍衛,是天子近衛,官銜為五品,即日上任。
一驚亦是喜,但興武侯府無一人面有喜色,反而眉頭緊蹙,怒不可遏,手心握得死緊地死貼大腿,才不致一時難忍而暴起,沖向宣旨公公,一把撕毀明黃色捲軸聖旨。
正堂里只有一人歡喜的笑得見牙不見眼,眉開眼笑地差點笑出聲,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多歡喜,腳步輕得恍若要飄起。
「老侯爺,興武侯,還不接旨?」這家人是喜得發怔了嗎?怎麼一動也不動,沒人上前。
「我來,叩謝皇恩浩蕩。」身形婀娜的趙若瑜飛快地上前謝恩,眼泛春色,笑意盈人。
「嗯,府上兩位小姐都喜得良婿,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小的在這裏給您賀喜了。」賞銀呢?別忘了打賞。
太子良媛,太子良媛……連良娣都不是,只是六品良媛,名義上是太子的妃子,實則是個妾……
一名侍妾呀!沒法穿着大紅嫁衣的小妾。
簡直太羞辱人了,太子欺人太甚,堂堂興武侯府嫡女只能給他當妾,他還妄想得到興武侯府的助力?
都不是正經親家還談什麼往來,太子的岳家是太子妃娘家,和興武侯府沒半點關係,以後別求上門,有誰聽過妾的家人走正門,那是半主半婢,連娘家人都矮上半截。
東院、西院兩房的老爺都氣得說不出話來,連趙老侯爺也滿臉鐵青,他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彎了背,眼中流露出老將折腰的悲憤和頹然。
誰也沒心思顧及等着領賞的傳旨公公,眾人憤怒地目光全看向浸淫在喜悅中的趙若瑜,恨不得將她撕碎。
唯有趙若瑾苦笑的示意下人拿過來一個預備好的紅封,塞入宣旨公公手中,請他多包涵,這才讓公公歡喜的離開。
姊姊是高高在上的靜王妃,尊貴傲然,妹妹是任人踐踏的妾,低賤卑微,兩人出生不過相差兩刻,卻有令人欷吁的兩種際遇,實在是可笑又悲哀。
「祖父你……你做什麼?!」
趙老侯爺滿布粗繭的手指指向正暗自竊喜的趙若瑜鼻頭,她冷不防的被嚇了一大跳,不知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