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說起來她比趙若瑜有眼力多了,知道趙若瑾屋裏有許多值錢物事,常常不請自來的裝熟,好像她真是府里的小姐,使喚起大房的丫頭、婆子有如自家的下人,派頭大得很。

不過面對趙若瑾時,她是十足的殷勤,簡直當親姊妹一樣親熱,見到好東西就會一臉嬌柔的問——我可不可看一下,讓我摸摸成嗎?我不會弄壞它,瞄一眼就好……諸如此類。

但只要她看過、摸過,覺得中意的東西,沒一會兒功夫,那東西就長腳了「離家出走」,再也找不回來。

這還不是趙若瑾聞其名便臉色大變的原因,主要是秦若妍很粘人,一張嘴巴如缺水的魚,張闔張闔一整天也不累,不管人家怎麼明趕暗逐,依然能自說自話的跟人耗到底。

喜靜、怕吵的趙若瑾最受不了她這一點,偏偏她還明知故犯的粘得緊,到了飯點不肯走,妄想和興武侯府的大小姐同住一屋、秉燭夜談,把自己也當成勛貴之後。

所以趙若瑾當然想要逃了,明明是二房的親戚卻賴住大房,說出去真叫人笑話,周氏的臉都被她丟光了,但是她的好姊妹一寫信來訴苦,她又心軟地讓小姑娘來住上幾天。

反正是大房的人在頭痛,他們當看熱鬧也無妨。

「止燕,我渴了,給我一杯加蜂蜜的牛奶。」腳步聲很輕,似貓行步,是練過功的人足音,慢慢走近,一隻手繪古老磨坊的陶杯出現在趙若瑾眼前,那是她親自畫了圖,特地請人陶冶的,一共十二隻,只有一套。

她喜歡陶杯的溫度,捧在手裏的感覺很好,很質樸,有寧靜中見真章的韻味,白瓷太脆弱了,讓人感到小心翼翼,雖美卻是易碎,只適合觀賞不適合使用,一件藝術品。

「蜂蜜加太多了,有點過甜。」喝多了會膩味。

泡在溫泉池子的趙若瑾香肩半露,灑滿月季花瓣的池面水氣氤氳,淡淡的霧氣往上飄着,像是一絲一絲的小捲風,不斷地飛升飛升,直到淡去,化成水珠又滴落。

她有些昏昏沉沉了,似睡半醒的倚靠池子邊堆壘起的太湖石,雙手捧着微有沉意的陶杯又輕啜一口,牛奶的香氣混着溫泉的硫磺味,她神情輕佣的闔上眼,享受溫泉洗凝脂的愜意。

「不多,甜得正好。」

是男人的聲音。

怎麼會有男人?

倏地睜開眼的趙若瑾反應極快的想游開,此時的她一絲不掛,赤裸裸的面對一個擅自闖入的男子可不妙。

可是她欺霜勝雪的藕臂才往前劃了兩下,隨即定住,來人很無禮的捉住她雲瀑般青絲,讓她動彈不得。

那是她最大的弱點,她最寶貝的頭髮,每日早晚要梳一百五十下才成,來者看來也是知道這一點,輕易地控制住她。

「才幾年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真叫人傷心呀!」

這聲音……還真好聽,濃濃的醇酒味,又似輕風撩過琴弦,令人意亂情迷,但是誰啊?

她想不起來,先順着他的話裝熟。「你……你先把我頭髮放開,咱們再好好敘舊,老朋友嘛!驚嚇到我你也過意不去。」

她將身子壓低,藉由滿池的粉紅花瓣遮掩隱約可見的玲瓏身軀,只露出鼻孔以上的半顆頭顱。

要不是還要呼吸,她八成整個人都沉入池底,鴕鳥心態的想只要瞧不見,沒看到就什麼事都沒有。

「溫泉里的水妖,放了就溜走了。」氤氳中,看不清臉孔的男子發出清韻的低笑聲,似嘆息,似流連,一遍一遍撫着被池水浸濕的油亮黑髮,有點過於愛不釋手了。

「我若是妖,你不就是山林里的魅,咱們都不是人。」她探出頭和手,小心翼翼的拉回頭髮,盡量不去看身後男子的臉。

怕看清的話會被滅口,綁架犯慣用的手法。

急亂中的趙若瑾很冷靜,不露慌色,她謹慎的與來人周旋着,心想着要用什麼法子才能逃離虎口。

當初這座溫泉莊子蓋好后她只來過一回,因為太忙,也是年歲漸長,不方便出門,如世外桃源般的莊子便被擱置了,如同遺落凡間的明珠,光華雖在卻被隱沒。

今兒個一聽到秦若妍要來,她整個人慌亂了,想也沒想的帶着下人入住這個她精心打造的莊園。

真的想不到剛逃離虎口又落入狼爪,她的運氣也未免太背了,今年流年不利嗎?忘了安太歲,衝撞了白虎星。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趙若瑾跟自己生起氣來,都做了兩輩子人還這麼心浮氣躁,不過是一個秦若妍怕什麼,她只是偷東西又不會吃人,和她耗着好過當狼的口糧。

「呵呵……說得好,不是人,那我們做對野鴛鴦吧!哥哥會好好疼惜你……」這丫頭長大了,瞧瞧這臉蛋,還有水面下若隱若現的嬌胴……喝!好大的誘惑。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好一幅美女入浴圖。

「不要!」她聲音略尖的高揚,隨即又覺得過於尖銳怕會刺激到對方,又轉為婉約。

「我是說鴛鴦戲水太無趣了,不如你背過身,讓我着上輕紗,燙一壺酒,佐以幾碟小菜,一世風流莫過如此。」

夠膽呀!丫頭,找男人喝酒。「小美人兒,不要想逃,你腦子裏想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不逃當盤中飧嗎?真當她傻了呀!「哪是逃,姑娘家面薄,你總要容我害羞一二,何況我這柔弱女子連只雞都捉不動,哪敢在哥哥面前賣弄小聰明,我天生愚笨。」

欺負傻子沒意思,你得意了吧!

這一聲「哥哥」顯然取悅了男子,他白潤修長的指頭往她鼻上一點。「小瑾兒,你長進了,示弱以欺敵。」

他正好知道她水性極佳,能一潛到底,對付起敵人毫不手軟,絕對是你死我活,斷你根,要你命。

小瑾兒、小瑾兒、小瑾兒……好遙遠,又叫人牙根發酸,那個人……秀色可餐。「十七哥哥?」

她喊得很小聲,怕弄錯了人。

「不容易呀!小瑾兒,終於想起我了。」他略帶輕佻往她滑嫩的芙蓉面一摸,指尖留香,又放在鼻間一嗅。

一知道是「熟人」,她頓時全身放鬆。「十七哥哥,你幹麼嚇人?我被你嚇得魂兒都跑了三條。」

三魂七魄,無魂附體。

「我長得嚇人?」他打趣着。

「是行為嚇人,你不曉得姑娘家的膽子都很小嗎?」膽小的早被他嚇死了,直接一翻兩瞪眼。

「不包括你。」她打小就是個膽肥的,臉龐看似稚氣其實心底滿是奸狡,精明的算計下一步。

「這不太像是讚美詞。」她語澀的乾笑。

她是不怕他,在她成熟的心智中,他一直是個可以逗弄的白衫少年,她以長輩的心態看他,在以前。

過了七年以後,當年那個痩高的少年長成偉岸男子,肩更寬了,腰腿粗厚了些,債起的手臂肌肉結實如石,連看人的眼神都變得放肆,具有令人發顫的侵略性。

穿越至今十餘年了,她頭一次有頭皮發麻的感覺,好像自己成了獵物,被獵食者盯上,一舉一動都難逃其耳目,除了等着被吃再無他法,獵食者太強悍了,動作敏捷。

所以,她怕他了,現在。

「小瑾兒,你冷嗎?我看你在打哆嗦了,可憐的丫頭。」上官靜帶着笑意的眼掃過她浮出水面的肩。

泡在溫泉里還會冷,那才是見鬼了。「十七哥哥,你也說我長大了,男女授受不親,麻煩你轉過身,叫我的丫頭進來,總要避避嫌嘛!姑娘家的閨譽比性命還重要。」

「我沒當你是名女子。」他口出驚人語。

難道她像個男人?趙若瑾在水下握拳。

「你是小瑾妹妹。」他的小瑾妹妹。

他的下一句話,讓她怒氣全消,氣憤的臉色由陰轉晴。

真當是妹妹就沒關係,不會有過分的舉動,她可以安心了。

不過,她放心得太早了。

「只是哥哥我也是男人,見到美色容易把持不住,小瑾妹妹可要體諒一二。」他話輕卻危險。

趙若瑾內心在奔馬,很想大罵一聲:無恥。「十七哥哥放心,妹妹很醜,丑到天怒人怨。」

她幾乎在咬牙了,說出叫人心痛的違心之論,她若不美,滿京城的貴女都該去弔頸了,省得出門嚇死人。

她有必要醜化自己到這種地步嗎?他失笑道:「可我看到的風景十分宜人,你那裏……也長大了。」他盯着她玉頸以下的風光。

練武的人眼睛如鷹目,能看清水底每一寸肌膚,而他所見是滿意的,渾圓有致的少女嬌軀如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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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若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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