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難愈

第六百九十三章 難愈

大慶真武二十九年,三月十九,真武帝駕崩,遺詔傳位於皇次子齊王趙嶺。齊王於三月二十一方趕回京城,因未能送先帝最後一程,心中哀慟不已,更是愧疚,在靈前大聲痛哭。

群臣感念齊王之仁孝,恭請其於柩前繼位,只待辦完國喪,守過國孝,再由禮部擇選吉日,行登基大典。

大慶自頭年年底,先經雪災,后經戰亂,再逢國喪,中間還少不了安王插了一腳,所行謀逆之事,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新帝暫未處置安王與賈氏一族,只將闔府男丁盡數關押於大理寺大牢,而家眷則被圈禁於府內,只待登基之後再行處置。

至於靖北侯曾經策劃過的那些事,太后,不!如今雖還未正式冊封,但也該尊稱一聲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許有她的考量,竟是半點兒風聲也未漏出,反倒是責令新帝一如既往地重用靖北侯世子。

可惜,靖北侯自真武帝去了的那一日起,從宮中回來后,便是一病不起,諸事不管,盡數交給了世子。而耿熙吾本就算得新帝心腹,如今新帝堪堪繼位,到處的事情都要倚重於他。於是,這些時日,他都是早出晚歸,蘭溪提着心,小心地觀察了幾日,見果真一切如常,這才稍稍心寬。

那日,真武帝駕崩,上一輩的那些恩恩怨怨得以了結,賢妃在開口之前,她那甚為貼心的心腹妙竹便已知其心意一般放了她。雖是如此,但蘭溪心中一直忐忑。畢竟,靖北侯曾有過覬覦大位的想法,若是新帝追究起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可是接連幾日,耿熙吾出入宮中,常伴新帝兩側,都是風平浪靜,蘭溪雖稍稍心安,卻還是未能全然將心放下。直到耿熙吾看出端倪,讓她放心,她如今才能安然坐於榻上,喝着安胎藥。

那幾日的驚惶,即便是蘭溪還算心態平和,但難免受了些影響。然後,最主要的是,耿熙吾也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請了於南星過府來為她把脈,然後開了一帖安胎藥。特意囑咐了秦媽媽,熬給她喝,蘭溪這回倒也配合,乖乖地給喝了。

蘭溪如今月份漸大,肚腹隆起了老高,行動漸漸有些不便起來。但她還是每日都堅持着讓秦媽媽她們扶着她在花園裏散步。每日裏,也是該吃時吃,該喝時喝,日子平靜若水,卻並無太多的歡喜。

一是因着國喪期間,歡喜是容易被人詬病的,即便你家有天大的喜事,這個時候,也是喜不得的。二是因着靖北侯府本身就是愁雲慘淡,委實沒有什麼歡喜可言。

靖北侯自宮中回來后,便是一病不起。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的葯,似乎也不見有好轉。雖然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這些在大戶人家裏伺候的下人卻難有幾個是真正蠢的,都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個個心中都有些忐忑,在日常行事間難免就帶出些來。而情緒都是會傳染的,漸漸地,侯府上下便有些凝重不安起來,下人們行事間變得一日比一日小心翼翼起來。就是從前常常有歡聲笑語傳出的青萍居正房,近日,也變得安靜了好些。

這樣異常的氣氛,蘭溪自然不可能沒有感覺到,只是,她也是沒有辦法。事實上,她也在等待。從宮中回來,靖北侯病倒的那一日起,或者說是在更早之前,知道了那名為“艷鬼”的毒,知道了岳青蕪對自己竟狠到這般地步的時候開始,她便在等,等一個結果。

這個結果,她猜到了,耿熙吾也猜到了。他們的心裏都不好受,卻又不得不去接受。就連耿老夫人只怕也是猜到了。起初,剛從宮裏回來時,耿老夫人還一日兩次地往這邊跑,每回都要與靖北侯說半晌的話,到最後都是紅着眼圈兒出來。到得第二日,又再來。

一日一日,周而復始。

終於有一日,耿老夫人被人攙扶着出來,幾乎是沒了支撐自己的力氣。很是複雜地看了一眼靖北侯書房的方向,嘆了一句“冤孽”,眼裏的淚滾滾而下。然後,她別過頭,被方媽媽攙扶着,踉蹌地走了。自那日之後,便再未來過。

蘭溪明白,耿老夫人興許是放棄了。畢竟,要說耿熙吾有什麼最像靖北侯的話,怕就是那執拗的性子了。

而這性子,蘭溪早領教過。

有些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與這府中大多數人私下傳的那樣,蘭溪大抵也是知道的,靖北侯的病,怕是再也好不起來了。

果然,這一日午後,蘭溪正如往常一般,歪在榻上一邊翻着書,一邊看着芳草她們幾個做針線活兒,這幾個丫頭這些日子都在秦媽媽的指導下學着做小衣裳。本就都是女紅好的,手腳又快,這不過幾日的工夫,孩子還沒有出生呢,蘭溪卻已經笑言那小衣裳都能穿到兩歲了。

這幾日又開始做起了肚兜、襁褓之類的,總之,就像是不嫌累一般。蘭溪說過一回,見無用,便也笑笑不說了,只是暗地裏與耿熙吾慨嘆了一回,自己這娘當得真是輕鬆愉快,秦媽媽將她該操的心都給操完了。

彼時,耿熙吾將她摟在懷裏,一手輕撫着她圓滾滾的肚子,言道,她就是該少操些心。又贊了一回秦媽媽,此事便就此揭過了。

卻不想,第二日,秦媽媽就誠惶誠恐地到了蘭溪跟前來,一臉的惶然。蘭溪一問,才知,耿熙吾給秦媽媽賞了一套宅子,就在蘭家所在的朝陽坊,兩進的院子,價值不菲。

秦媽媽自覺無功不受祿,自然是又驚又怕。

蘭溪聽罷,很是愣了一會兒,卻是笑着讓秦媽媽收下了。

秦媽媽起初還不肯,是蘭溪虎下臉來,她這才勉強收下了,只是自此後做事卻越發精細貼心起來不說了。

秦媽媽一向就是和沉穩非常的,可今日進來時,卻是腳步匆匆,神色緊繃。這樣的神色,蘭溪還是在那夜流煙和長風出事時見過。

蘭溪一見,當下便覺得有些不安,“出何事了?”

“方才侯爺身邊伺候的貴久匆匆忙忙出府去請於大夫了。老奴有些不放心,悄悄過去看過,雁兒姑娘悄悄與老奴說,是月夫人,方才吐了一大口血,人,已是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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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蘭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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