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曾經的夢想
小呂布和小高順在草原上漸漸成長,無憂無慮的草原給了他們無憂無慮的幼年。
腹內的飢餓催促他們醒轉,母親溫暖的呵護陪伴着他們入眠。
父親時不時會懷抱着他們上馬,在極速奔馳中把這無邊草原裝進他們的胸膛。
然而更多的是幾家人圍坐在暖和的篝火旁歡活地載歌載舞,還有臨睡前父母之間那溫馨的低語。
那一聲聲明亮快活的吆喝,一寸寸飛馳而過的綠草,溫暖舒適的懷抱,扎人的鬍鬚,還有同樣被抱在懷裏的對面那個草原男子皆兄弟的那雙明亮的眼睛——阿順,呂布學會說話后就從父母那裏知道了這個名字,還小的他總是念不流利的名字,阿,阿,阿順。
這些畫面直到他們長大再到死去,也永遠會存留在他們心中,存留在一個不允許被人窺視的角落裏,靜靜堆放着他們在孩提時期的整個世界。
空間跳回距離這自由天堂不遠的馬邑城。
自打小張遼抓周那天的鑼鼓喧天之後便再沒見過那雄偉瑰奇的大宅邸里發出過半點聲響,一切都回復到正常那有如死水的平靜中去了。
聰明的小孩子幹了一件不聰明的事情,所以才應受到這樣的待遇。
他一出生就享受着城中最精緻的烹嘗卻無法明白什麼是美味,一求知便得到才高文深的良師卻不喜愛玩耍,周身所有人盡心的侍候着他可他卻無法幫到任何人。
不過幸好不仁的天道總還保持着最公正的善良,這個身處苦難中的小男孩還並不懂得悲傷,在他遲早有一天終於學會之前,在沒有功課糾纏的時候,他都可以對着那一小片被屋檐分割撕裂的一小塊寶石藍的天空心滿意足地發獃。
在他心裏唯一留下過還算稱得上帶有家庭溫暖的畫面就是他那年輕的母親會把他抱起在懷裏,嘴裏不停念叨着“快快長大”、“高官厚祿”、“母以子貴”之類的魔咒。
冗雜的修身功課讓他日復一日地學會上進,之乎者也的聖言把一個還夠不到桌上水杯的孩子囚禁在書海。
滿心純凈的他為什麼要這麼早在空蕩腦海里裝下真理,讓活力四射的身體只能踱步在一眼就可以看到邊際的房間裏,了不起能在略大的庭院裏跑上個三兩步就撞上了新牆。
而每當他奮起一躍的時候總有一個掛滿笑容不停捋着鬍鬚的臉龐在他的身體周圍環繞飛行。
時光荏苒走過,已經六歲的呂布抱着與他等身的羊羔在草地上盡情嬉鬧打滾,直到正午,翻身爬起,手腳並用地登上他背靠的那個略微隆起的土包,面向著南方太陽的遼闊天地。
遠方的天地穿過平緩的草原輕易地映入他的眼帘,地勢綿延起伏直到視線的盡頭,這一個孩子靜靜踩在一堵矮矮的土丘上,但有一種俯瞰大地的感觸激蕩在他的心間。
他深深吸了一口滿含泥草香味的空氣,帶着心中熱血澎湃的激動,痛快地叫喊了出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情緒,也喊不出什麼讓人理解的內容,可他看見了遠方更廣闊的天和地,他就是想要發出這樣的叫喊。
這叫喊像極了是在期待着有一個什麼人可以回答,又酷似洪荒里傳來的一聲不羈狂笑。
小呂布這時還不夠一頭公羊高,可就是這麼一個成人眼裏孱弱的身軀,從后看去,映襯在透明無垠的一片天和金黃耀眼的驕陽下,竟也是那樣的威武神勇。
一聲長嘯痛快的喊完了,可那原本頂天立地的身影在陽光中卻失去了意識,漸漸倒下。
不遠處在帳篷里靜卧的高順,原本還睜着他明亮的眼睛,可就在此時也突然沉沉睡去。
而南邊百里之外的雁門雄關,馬邑小城,張家小公子從高處不慎落下,暈了過去。
是否怎樣美麗的或是多麼痛苦的生活終有結束的一天?有誰還記得我們記憶最開始處的房間裏,曾經那樣明白着擺放着我們曾經的夢想。
白色,漫天鋪地的白色蠻不講理地充斥在這片空間裏的每個角落,三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靜靜在一片的白色中躺着,安詳,寧靜。
一個白髮男子在一旁靜靜地站立,空洞的眼神,不變的神態,世上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放在他的心上。
恍惚,飄蕩,一陣陷入深淵的墜落感侵襲了丁喆的全身,他只是不停地墜落,墜落,周身沒有什麼依靠的感覺讓一種極致的寒冷傳遍他靈魂的每個角落,全宇宙彷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一個人在這不停向下墜落的道路上孤獨無依地**。
然後不知怎麼的,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慢慢失去,他的形體,他的記憶,他不停向下的道路中口中不停呢喃着什麼,可下一秒就完全忘記,慢慢地,慢慢地,他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孤獨,沒有冰冷,甚至,也沒有了他自己,只是成了一個被定義成空白卻真實存在的東西。
可終於那恐怖的墜落感全部消失,可惜他不能為此而欣喜了,一種平穩落地的踏實感傳來安撫他的身體的,可惜他不能為此而欣喜了。
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不知道失去,也不知道得到。
可慢慢的,他睜開雙眼,看見了一個世界……
丁喆處在一個介於清醒和睡夢之間的迷濛狀態,一些不為都市長大的他所熟知的畫面在他的腦海在他的眼前一幕幕劃過,陌生又熟悉。
這畫面講述了一個生命的起點和一切美麗的起源,並不清晰卻自然,它就像一條最細小的河流在沉寂山谷中流淌一樣不可察覺,而它流淌起來卻牽動你每一根神經,勾住你的魂魄讓你在混混噩噩中動情跟隨。
所有關於他在鋼筋鐵泥時代里的記憶悉數被這一串簡單的畫面掩蓋,無法讓他回憶起半分,丁喆整個身心就這樣完完整整地浸泡在這隻跟自由和家有關的記憶里,就連他的身體恢復清醒了也不知道,失魂地看着虛無的空氣,感受着那已經消散在眼前卻烙印在心裏的幕幕場景。
“是夢嗎?”回味完了的丁喆輕輕開口,彷彿還留有后遺一般的怔怔失魂,又好像是不願讓這種感覺輕易溜走而做的挽留。
他茫然地抬頭環顧,發現其他兩個人也在這裏,剛剛恢復了意識卻依然醉在那份迷濛的震撼中不能自拔。
“唉~~~”
久久之後,那白衣男子依舊沒有說話,卻不知是誰幽幽嘆了一口氣。
“是夢的話,幹嘛要讓我們醒來,能這樣不停地做夢下去該多好啊!”
換來的是更長的沉默,一段他們從不在意的,平凡到是個人就會有的經歷,卻牽起了他們深深的愁緒。
在路上的我們都是從這裏出發的,我們離開便把它甩在時光的尾梢,有一天我們會知道我們丟棄了什麼。
“因為沒有人可以停下,沒有人可以不按照時間的規則去走。”那個白衣男子看到他們的神情便知道現在的他們才是可以對話的,“該失去的你們早晚要失去,因為有別的東西在等你們,而且分散在路途的每個角落。”
“哇撒,我是高順誒!”
“這有什麼,我還是張遼呢!”
丁喆嘿嘿一笑,一臉得意的樣子,“我是呂布。”
“靠!”崔瑞彤和董定邦一副拿到了一手爛牌的樣子使勁一揮手。
兩滴碩大的汗從男子的臉上滑下,“剛才那個什麼可以對話之類的……(作者:算我沒說)”
“所以你把我們弄穿越來到底是要幹什麼啊?”丁喆問道。
“……”
“喂喂,問你吶,把我們弄過來總得有個說法吧!”董定邦叫囂。
“……”
“額,”崔瑞彤正要開口,可那邊男子已經調理好了呼吸,可以開口說話了。
“總之,看了這個你們就明白了。”
說完,男子右手一揮,一種神奇的波動再次包圍了三人。
他們瞬間置身於戰場中兩軍對峙的中心地,一切是無比的真實,十米開外那些身披古代盔甲的軍士臉上的表情變化都可以看在眼裏,他們就在戰火中!
“哈哈哈哈哈哈!!!”轉身過去,高大的城牆下有八百人一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
“轟隆……轟隆……”從城中傳出一個帶着席捲一切的氣勢聲音響在天地之間。
一道紅色的鐵甲洪流狠狠撞向數倍的敵軍。
鐵骨錚錚的漢子縱馬提槍,大聲暴喝“願為將軍赴死!”
刀光劍影的碰撞,鮮血與火焰交織在一起讓人再也看不清楚,戰馬的嘶鳴,雙方拼殺的吼叫,畫面和聲音交錯更替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叫人眼花繚亂。
突然一個威風凜凜的身影從一片混亂的色彩中跳了出來,伴着雷動的戰鼓和被霹靂炸亮的天空,用一種誰也比不上的豪氣大聲呼喊:“我要帶你們回來再戰個痛快!”
……
三人用了比之前更久的時間來恢復清醒。
“這就是原因吧,”崔瑞彤開口,“你之前說是我們自己要來的原因?”千年前戰鬥的靈魂不死,在沒有得到他們為之而戰的東西之前,他們都不屈的在無盡輪迴中不停戰鬥,不屈於世道,不屈於命運。
“那麼我真的是呂布?不開玩笑?”丁喆心裏反覆咀嚼着這個名字,他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神秘男子微笑不語。
他十分高興場面被控制到一個正常的對話節奏里,然而隨即一想接下來可能會被他們一句又一句蹦出的話破壞氣氛,連忙開口。
“好了,恭喜大家順利完成穿越,希望各位在本次旅途中可以玩得愉快,考慮到三位顧客出身地不一樣,為方便溝通,工作人員特地為大家準備了一個隨身綁定通訊器一個,本產品使用最高科技製成,擁有信號絕對穩定、溝通絕對即時……(略去萬字)等優點,不過放心,在你們相遇之後它就會消失的,不要想着作弊哦!”
隨後無比乾淨利落地用力一揮手,將三人送走。
就在三人在這裏的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還是可以看得見丁喆那一張迷茫的臉和他不停地呢喃,“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啊!……”
“呼,”神秘男子鬆了一口氣,“真是難應付,這個工作越來越難了啊,接下來該是那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