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例外
另一邊,北宮寂聽完了手下的回稟后,便很快做出了判斷,命人監視平侯府的一舉一動。
“世子,這樣說來,這個平侯倒是可以為我們所用。”
顧子惟想到他們的目的,出言道。
“哼,不過是個貪利之徒,難成大事。”北宮寂不屑道,接着他又說道:“不過,你說的對,倒是可以為我們所用。”
“今夜你親自跑一趟平侯府。”北宮寂鷹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考慮這樣做值不值得。
“子惟明白。”
“只要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即可,其他的不必多說,尤其”,北宮寂頓了頓:“不要讓他知道你是誰。”
顧子惟聽此,只言道:“如果不說明身份,只怕他不會相信,最後還是會中了莫伊的套。”
莫伊現在命千一千二兩人守着,無非就是守株待兔。
“哼,他若沉不住氣,那是他自尋死路,本世子沒空給這樣的老東西收拾爛攤子。”
“子惟明白了。”
“不過,那莫伊竟然做了澹臺晏的幕卿。”顧子惟想到他竟然會成為澹臺晏的幕卿,這才是讓他最為好奇的。
聽此,北宮寂波光微顫,眼神悠深而不見底:“莫伊。”
這樣的表情,顧子惟不是第一次見到,那種帶着嗜血,興奮與勢在必得,然而這樣的表情,顧子惟不是第一次見,卻是已經很久沒見了。
看樣子,世子對這個莫伊是已經上了心了,那麼,也就意味着,他的時日,恐怕,不多了。
“上次被他給逃了,這一次……”
此時的北宮寂,周身彷彿環繞着一股暗黑氣息,如地獄使者,勾魂奪命,似乎才是尋常。
他已經能夠想到,假若莫伊能成為他的作品,那麼,他的收藏便將更加趨向完美,他也將能夠離他的目標更進一步了。
“沒錯,像莫伊那樣的人,應該成為本世子的作品才對,這個世界早已髒亂不堪,本世子怎麼還能讓這麼完美的作品逗留人世,飽受污穢的侵擾,那樣,實在是太不該了。”北宮寂的眸光由原先的憤怒轉為了柔和。
這樣的柔和,與北宮寂那種瘋狂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明這在常人看來,是一件極度不可思議的,甚至是常人所難以置信的事,此刻,卻因為這樣猶如佛渡有緣人的難以言明的柔和,而令人消除一切疑慮。
然,顧子惟不會。
因為顧子惟深深的知道在這樣目光的背後,有着怎樣的殘忍。
是的,儘管一次又一次,顧子惟還是無法改變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殘忍,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然而,即使如此,他對北宮寂的忠心,卻是無人能阻的。
如果沒有北宮寂,他現今會在哪裏,會做什麼,是死是活,他全然不敢想,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人溫飽尚且都是問題,何況他能於偌大魏國得一席之地,更甚至於,受到這人賞識。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顧子惟在某種程度上對北宮寂有着深深的懼意,這種懼意由來已久,可以說,於他內心深處已經根深蒂固。
從他八歲的時候初次見到北宮寂將自己的母親活生生殺死,然後帶着那樣祥和而滿意的笑容將自己的母親做成自己的作品后,他的恐懼就已經深深紮根於自己內心深處了。
當時的他,即使是已經經歷戰火紛擾,身世飄零,甚至於對這個世界有着深深的無限大的惡意,可是,對於那一幕,對於當時的他,仍是無法接受。
可是,又是什麼造就了那時的北宮寂呢?
當時的他,沒時間,也沒條件容許他去思考。
那是可怕的一幕,他承認。
可是,他要活着,也是他當時唯一的期許。
所以,他不管眼前之人是個怎樣殘忍,有着怎樣的手段,他唯一能依靠,能抓住的稻草,也只有這個心狠手辣的人。所以,他要成為這個人的心腹。
這是在他見到那一幕後的第一想法。
後來,他沒有讓自己失望,他漸漸成為了北宮寂的左膀有臂,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也越來越了解這個人,對有些事情,知道的也越來越多,或許可以稱之為真相,雖然,真相也許只是開始。
於是,慢慢的,他對這個年幼的,而漸漸鋒芒初露的主子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新認識,狠辣的行事作風,性格怪異,思想獨特,然而,無論怎樣,他都不得不承認,北宮寂有着別人所難以企及的才能,這種才能,最直接的是體現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救魏國於危難之中,雖然,他不在乎。
也就是在這期間,他發現了或許可以稱之為真相的存在。
很多事情,他越去探究,越是發覺,其實,他一直最為敬重,一直效忠的主子,很可憐。
在這個戰火紛擾的時代,可憐這個詞,似乎並無新鮮之處,但是,作為北宮寂這樣一個強大的存在,似乎是不適用的。
可是,作為一個算是和北宮寂一起長大的他來說,這是他對北宮寂的另一個感受。
顧子惟一時思緒紛亂,也許,也許這個莫伊能是個例外也說不定。
誠然,作為北宮寂的心腹,他的得力助手,他固然不應該有這樣的期許,但是,作為他多年的“老朋友”,他真心的希望能夠有這樣一個意外,能將北宮寂拉出深陷其中的沼澤。
原因無它,他只是希望北宮寂能夠為自己而活,而不是因為幼時深深紮根於他心中的執念。
尤其,當他知道北宮寂的最終目的后,他的這一想法便愈加強烈了。
有些事情,或許已經成為過去很久,但是,時間卻不一定都能將其中帶走,相反的,後續反應可能不斷發酵,甚至帶來瘋狂。
現在的顧子惟深知,造成現在的北宮寂的緣由,根源想必還是……
顧子惟腦中一時間各種思緒相互交錯。
“子惟,收起你的那點心思。”突的,坐在顧子惟對面的北宮寂涼涼說,眸光不再柔和。
“是。”顧子惟沒有反駁,應道。
是他大意了,在北宮寂面前,人心似乎總是顯得那麼蒼白無力,那種超乎尋常的洞察力,顧子惟總是一次次心驚,卻又一次次暗自佩服。
然而,即使他有這樣的心思又能如何,他始終是沒法做到,他想做的。
他了解北宮寂,也正因為這份了解,將他能做的都那樣明明白白的呈現了出來,現在的他,唯有等待。
北宮寂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失敗,只要是他想要的作品,他就一定完成,也許,這個莫伊……
“世子,子惟有一事不明。”顧子惟對上北宮寂的雙眼,將心中之事暫且放下,面色慎重問道。
“有關莫伊?”北宮寂半瞌着眸子,若有所思道。
“正是,莫伊此人,並非是個甘於屈人之下之輩,如今,他甘願做一個小小燕城幕卿,這裏面,怕是有什麼緣由。”
“怎麼,你難道忘了,他這幕卿掛的是誰的名頭。”
“莫伊之前盜取兵器,如果料想不錯,他能夠不費吹灰之力逃離韓國,想必,和澹臺晏脫不了關係,世子的意思,是澹臺晏以此作為交易?”
北宮寂嗤笑一聲:“子惟,你覺得莫伊會受此威脅?”
顧子惟瞭然道:“想來不會,那麼,莫伊如此行事是?”顧子惟擰了擰眉,這問題是在得知莫伊成為澹臺晏幕卿之後,他便一直思索,在他看來,最有可能的猜測已然是個錯誤,可是,那又是什麼理由使得莫伊心甘效忠於安武府呢?
效忠?難道僅僅是因為這樣?不,不可能,莫伊這樣的人,有的不僅僅是心高不願屈於人下的自尊,甚至於這可能都不是莫伊看重的,雖然他沒有深入了解過此人,但是,從以往他的行事作風來看,束手於一角城牆,不像他會做的事。
然而,想來想去,顧子惟仍是無法近距離靠近答案。
“世子,恕子惟愚鈍。”
北宮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哼,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澹臺晏,本世子果然是對你喜歡不起來。”
顧子惟聽此,眉又再次擰成一團。
澹臺晏?“世子是說這一切都是澹臺晏設計好的?”
“風逸琛會找上莫伊,不是偶然。”北宮寂肯定道。
有些點,雖然他還不能將其連起來,但是,有些事,他卻已經有了定論。
聽此一言,顧子惟眯了眯雙眼,未幾,也有了個大概:“澹臺晏故意給風逸琛的人‘莫伊能盜取兵器’之類的消息,然後風逸琛再花重金和莫伊做了比交易,而在盜取兵器的過程中,莫伊為了能夠進入極樂,易容成澹臺晏的另一心腹,李回。最後,兵器盜成,澹臺晏並未追回。而這其中,莫伊出極樂的時候,還多帶了一個人,這個人,據劍士所報,應該極樂中的重囚。”
顧子惟頓了頓,思路逐漸打開:“這個人是燕國舊人,韓國重犯,和莫伊應該沒什麼關係……”
說到這,顧子惟才完全領悟了北宮寂所說的好大一盤棋是什麼意思,果真是。
“澹臺晏的目的是那個重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