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賀雪把頭蒙在被子裏,淚嘩嘩地淌,沾濕了她心愛的小貓枕。
這小貓枕頭是賀母在她上大學時親自縫的枕套,上面的小貓照着她小時候畫的小貓繡的,萌萌的大眼很可愛,當時羨煞了一干舍友,都說自己也要一個手巧的媽媽。
可是這個媽媽現在突然轉了臉色,因為G考成績下來了,她沒考上。
“你到底有沒有帶腦子去考試,你說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讓你考研你不去考,穩定工作又考不上,你說你也不笨哪,要不然哪能考上全國前十的大學,你就是懶,就是不想學習,我怎麼養了你這樣懶得閨女,我告訴你賀雪,你也別想着啃老,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找工作,我不伺候了!”
賀母的大嗓門一句一句地透過房門灌進賀雪的耳朵里,刺得賀雪拚命捂住了耳朵。
外面賀父聽不下去了,勸道:“你說這些有什麼用,考不上就考不上唄,外面工作這麼多,小雪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不怕找不到工作。”
賀母卻不買賬,把矛頭轉向賀父:“你除了每天喝喝茶聊聊天你還知道啥,你要是有本事你給你閨女找工作啊,隔壁田甜只上了個三流大學,人就進了二中做老師!”
賀父被說得啞口無言。
賀母卻繼續絮叨:“你說這孩子怎麼不懂呢,現在人介紹對象第一句就得問你閨女是不是有穩定工作,你以為工作就是工作啊,你進個小公司,我都不好意思往外說。”
賀雪聽得煩不勝煩,被子裏很是悶氣,她翻身從床頭櫃裏拉出耳機插手機上,隨手點開音樂播放器,想把賀母的聲音屏蔽掉。
“stayiwanttostay
pleasedon'tgoawaymylove
andnightneverbeensotrue
neverbeensosure
youaremyangel”
賈斯汀的歌從從耳機里傳來,賀雪卻一下子關掉播放器。
她忘了,她的手機里存的全都是時彬喜歡的歌,時彬喜歡英文歌,好像聽了英文歌就顯得自己品味高似的。
賀雪卻覺得那些英文歌一首比一首難聽,她更喜歡Jay、Jolin那些華國的歌。
賀雪是個很念舊的人,說她俗也好,沒品味也好,但她從初中就聽這些歌,已經改不了了。
可是為了迎合時彬的喜好,她逼迫自己去聽那些歌。那時兩個人一起自習,一起騎單車閑逛,一人一隻耳塞聽着共同的歌,對於那時的賀雪來說聽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身邊一直他在就好。
可是現在聽着這些熟悉的歌,大學四年點點滴滴的回憶一下子湧入腦海,她花了一年的時間努力遺忘的效果禁不住這一下的衝擊,崩潰了。
“時彬,我剛剛從教授那打印了前幾年專業課的試題,我們吃完一起看吧。”賀雪穿着嫩黃的裙子,站在樹蔭下,笑着道。
“小雪,我下個月就要去Y國了。”
賀雪沒反應過來:“你不跟我一起考研了嗎?”
“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賀雪手中厚厚一疊資料掉了一地,被風吹起,鋪開——
記憶重現,賀雪再次淚流滿面,她還是忘不了時彬,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場戀愛卻傷得如此之深,讓她走不出,忘不掉,甚至為此耽誤了前程。
同學室友都工作了,此時實習期都過了,她卻一事無成,前途未卜。
賀雪茫然,她活了二十一年,一直是父母眼中的乖寶,順風順水考上大學,現在突然遭遇挫折,戀人分手,一直以自己為豪的母親卻陡然間翻臉,以前母親雖然性子急躁,經常埋怨,卻從來沒對她說過那麼多刺心的話,賀雪的自尊被母親撕得半點不剩。
“賀雪,你給我出來,整天躺床上作死啊,人都給躺廢了,給我滾出去找工作,我不養着你了,哪怕你在外面討飯,也得給我出去。”
賀雪心頭一震,這個家一直是她的避風港灣,她不知道母親是不是說的氣話,可是她活這麼大第一次聽到最難聽的話竟然是母親說出來的,既然母親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有點自尊的人都不能無動於衷。
乖寶寶賀雪一直是溫柔的、懦弱的,可是她也是父母嬌養大的,她也有自尊自傲,儘管害怕外面的世界,可賀雪還是擦乾眼淚,收拾了自己的背包,衣服、筆記本、手機、身份證、畢業證還有□□胡亂一塞,她再次擦了擦眼睛,鼓足了勇氣,打開了門。
一句話也不說,看也不看母親的冷臉,賀雪頂着紅通通的眼睛低着頭就往大門口走。
賀父連忙追上去問:“你去哪?”
賀雪被罵了這麼久,心裏也有一股火氣,立刻口氣很沖地說:“不用你們管,我出去討飯!”
說著賀雪一把拉開門走出去,用力把門砰地一甩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家。
憑着這一口氣,賀雪一路趕到T市汽車站買了一張到J市的車票。
上車之後,賀雪總算平靜了些,既然已經出來了,現實已經逼得她顧不得害怕茫然,又或許她本來就是外柔內剛的性子,之前太順遂沒把她逼到這份上而已,總之離家前的徘徊恐懼,這會兒倒消失了,她腦子裏想的已經是下車后該怎麼辦。
賀雪大學是在B市上的,離家很遠。她是獨生子女跟父母感情又好,所以當初她是想找個離家近的大學繼續讀研的。現在研究生是讀不了了,可是賀家在一個三線小城,根本沒有適合賀雪的工作,所以賀雪打算去省會J市找工作,J市離賀雪家T市只有三個小時車程,不遠不近正好。
賀雪身上有一張□□,是大一時學校統一辦的,家裏會把學費生活費都打到□□里。自從大一下學期遇到時彬后,賀雪的生活費就沒花多少。
吃飯時彬包了,衣服是賀母自己做的,她又不懂化妝打扮,典型的一管洗面奶走天下的工科女,她平時只要買點生活用品就好了。
虧得賀雪長得漂亮,皮膚底子好,而且賀母做衣服的品味不錯,要不然大學四年指不定得糙成什麼樣。時彬喜歡的就是她這種純天然的樣子,並不給她灌輸什麼打扮的觀念。
但是賀家並不富裕,賀父只是個小單位的辦公室主任,賀母以前在服裝廠上班,下崗后就待在家裏照顧家庭,並沒什麼收入,因此儘管他們竭盡全力供養賀雪,可每個月能給賀雪的生活費也是有限的。
所以賀雪這張□□上還剩了六千多塊錢已經很不容易了,這麼多錢住賓館肯定住不起,租房住應該能撐幾個月,到時工作總該找到了。
賀雪這麼想着,就開始用手機上網搜短租房,等到下車的時候,她已經記錄了好幾個電話號碼,一下車就開始打電話看房。
可惜事情並不如賀雪想得那麼順利,J市雖然是個大城市,可房價也貴,主城區全是老房子,偏偏人才市場等等大公司都在主城區,這些老房子雖然條件不咋樣卻不愁租,大多房東要求一年起租。
那些短租的房子都是幾個門板隔出來的小隔間,還都是男女混住,賀雪從第四套房裏出來后就有些絕望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為了找房子晚飯都沒吃,已經晚上九點了,再晚一個女孩在外面很不安全的,賀雪無奈,只能找了個快捷賓館先住一晚。